數日後
那天在大雨中結束了那個激情瘋狂的熱吻後,安婕很快地恢復了理智。她乖順地跟著杜維臣上車,但一回到車上,她就冷靜地要求他立刻把車開回家。
知道自己大膽的行為也許嚇到她了,這一回杜維臣倒是很體貼,完全聽她的,直接把車開回家。
回到住處後,安婕立刻躲入房間內。雖然後來杜維臣有敲門,隔著門告訴她,他買了晚餐放在餐桌上,要她出去吃,不過一整個晚上,她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此刻,在住家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內,安婕窩在自己的小車里,喝完最後一瓶啤酒。下班後她去便利商店買了幾瓶啤酒,因為找不到地方喝,最後乾脆帶回住處的地下停車場,躲在自己的小車內喝悶酒。
“嗯……”晚餐沒吃,空腹喝酒好難受,她覺得一陣噁心。雖然知道這樣很傷身,可是心情很悶。
“唉,我到底在干么啊?”煩躁地趴在方向盤上,安婕知道自己這幾天的行為很反常,為了逃避杜維臣,她每天都很晚很晚才下班,一進家門也直接躲入房間內,杜絕跟他碰面的機會。今天,甚至還買了啤酒亂喝一通。
“我不能再這樣了,那個吻只是意外,意外!那沒有任何意義,我不用那么在乎他,更不需要去猜測他到底在想什么?心里是不是還有我?我管他心里還有沒有我?我們早就離婚了!啊~~煩死了!”
原本是想借酒澆愁的,沒想到越喝越憂愁。她的心里還是無法原諒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做出那么荒唐的事——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旁,跟杜維臣吻得欲罷不能、熱血沸騰!
她只能祈禱,沒有任何一個同事看到那一幕,不然她真的不用做人了。
“呃、呃!”連續打了兩個酒嗝,安婕覺得頭好像越來越痛了。正打算下車時,手機卻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她的心就往下沉。是母親打來的。前幾天,母親也打過電話給她,又是為了她那個寶貝哥哥。
輕嘆了口氣,她接聽!皨!
“安婕啊!”重男輕女的王麗芳只有在幫兒子找錢時,才會以親昵的語氣對女兒說話!扒皫滋鞁尭阏f的事,你準備好了吧?”
安婕很苦惱!皨,我沒那么多錢。你也知道,我只是領薪水的,要一口氣拿出二十萬——”
王麗芳打斷她的話!鞍眩瑡屩滥阋欢ㄓ修k法啦!你在公司不是發展得很順利嗎?最近一定有加薪吧?安婕啊,你就這么一個親哥哥,你不幫他,誰幫他?”
她不幫他?聞言,安婕忍無可忍地說:“媽,我已經幫哥收拾太多爛攤子了!他積欠數十萬的卡債是我幫他付的,他買的車子全由我買單,每次他要做生意,也一定要我出資!媽,這么多年來,你不覺得我也很累嗎?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能力有限,何況在臺北市的開銷很大,我也要上班打拚,養活自己啊!”
王麗芳很不以為然。“話不能這么說。“叉,你哥這次找到的投資機會很棒,他說百分之兩百穩賺的!你只是幫他出個資金嘛,以後他賺到錢,一定會連本帶利還給你的。你們是親兄妹耶,怎么可以跟自己的哥哥計較?這樣媽會很傷心的!
又來了、又來了!類似的對話到底還要持續幾年?為了幫那個眼高手低、每天只會出狀況的哥哥,她還要付出多少?還要被剝削到何時?安婕痛苦地輕撫太陽穴。
“媽,我真的沒有辦法。而且,我不相信有任何投資是百分之百穩賺的。現在的景氣真的很差,你叫哥不要亂相信別人的鬼話,捧著大把錢去投資,最後又血本無歸。請哥去找份工作,當個穩定的上班族吧!”
她好感嘆,大哥都三十好幾了,居然還每天好高騖遠,妄想一步登天,老是只想著要花錢開店當老板,而不肯乖乖去上班領薪水。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他才能像個大人?
王麗芳生氣地罵她!澳氵@丫頭真是的,怎么開口全沒好話?你哥真的打聽好了,這次一定很賺錢,干么潑他冷水啊?媽就這么一個兒子,以後老了還要靠他,你幫哥哥就等於幫媽!”
“媽,你放心,你老了我一定養你,絕對讓你衣食無缺。但是哥哥那邊,請他學習自立!
王麗芳聽了,更加勃然大怒。“你哥就是想獨立才想投資嘛!你這個當妹妹的居然不體諒他,真是鐵石心腸!算我白疼你了!好了,我今天不跟你說了,改天再打電話給你!”
說完,王麗芳粗魯地掛上電話。
嘟嘟嘟……
安婕無奈地跟著切線。唉,這幾年,她前前後後不知幫大哥收拾過多少爛攤子、花了多少錢了。每次大哥都說要投資什么事業、要加盟什么店,然後跟安婕要錢,最後全都血本無歸。反正他也不痛不癢了,過了一陣子,又會派老媽來跟她這個妹妹要錢。
當初,就是因為大哥需索無度,一再向安婕要錢,甚至還要求拿她現在居住的房子去向銀行貸款,才會害得她和杜維臣的婚姻破裂。杜維臣原本是持尊重的態度,不干涉她拿錢回娘家的,但那間房子是他送給她的禮物,也是兩人的住處,因此他不答應把房子拿去抵押。結果,母親幾乎天天上門對著他們夫妻哭哭啼啼,給新婚的他們很大的壓力,也造成他們兩人口角不斷,引發爭執。
平心而論,安婕知道要把房子拿去抵押是母親不對。在金錢上,杜維臣已經是很大方的丈夫了,結婚後他就負責兩人全部的開銷和生活費,還按月給安婕一筆錢當家用,也言明絕不干涉她拿錢回娘家。
可是,他的底線就是不能影響兩人的生活,更不允許拿房子去抵押。
安婕知道他沒有錯,但當時的她被母親的淚眼攻勢逼到快精神崩潰了,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再加上初為人妻,還有很多要適應的,她覺得壓力好大好大,才會情緒失控地一再跟杜維臣爆發爭吵。
杜維臣當時大概也受不了天天爭吵,於是在一次劇烈的爭吵中,他脫口說出了“我真後悔跟你結婚!”、“你娘家的人簡直是貪得無饜的吸血鬼!”等話,甚至質疑“我們結婚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每天吵吵吵,這樣的婚姻不是我要的!我一點都不快樂,你更是痛苦!”。
這些話,大大傷害了她的心!
他居然說他後悔跟她結婚?是,她知道她娘家的人很不可理喻,但她沒有辦法選擇家人!誕生在那么復雜的家庭不是她的錯,她也很煎熬。∧菚r的她痛苦到夜夜失眠,整個人瘦了好幾公斤,可他居然一臉絕情地說後悔跟她結婚,仿佛她黎安婕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大污點似的,把她推向一個更黑暗的地獄深淵。
她心碎了,最後終於走上離婚這條路……
唉,母親拿不到錢是不會死心的,過幾天她一定還會再打電話來,安婕挫敗地嘆氣。她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許別人家也有別人家的問題,但長期幫大哥收拾爛攤子,她真的心力交瘁了,真不知何時才能解脫?
她無法狠心地拒絕母親,因為父母親早在她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父親另組家庭,對他們母子三人不聞不問,也不管他們的死活,是母親咬牙苦撐,一個人兼了好幾份工作,還在工地當水泥工,吃盡苦頭才把他們兄妹倆拉拔長大的。
所以,從小她就發誓一定要好好地孝順辛苦的母親,絕對不讓母親傷心,也因此,一開始,母親幫大哥來借錢時,她都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盡量滿足他們。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讓大哥變得更加好吃懶做,不肯乖乖上班,每天只想一步登天。
糟就糟在母親非常寵溺大哥,認為兒子說的話一定是對的,只要兒子開口要多少錢,母親就要求她一定要給,不然就是她不孝順、不顧家。
甚至,在她離婚後,母親也不覺得自己需索無度的行為有什么過錯,她認為一切都是杜維臣的錯。
“真是夠了……”不要再想了,反正這個問題已經存在很多年了,她繼續苦惱也沒有用,暫時先不要管它吧!也許這種心態很鴕鳥,但,她還能怎么樣?
她打開車門!斑是回家吧,反正趕快躲到房間里去就好了。”
搭著電梯回到十樓,要打開大門之前,安婕怔怔地望著由門縫下泄出的暈黃燈光,內心百感交集。以前她回家的時候,常常覺得一室冷清,有說不出的孤寂,就算一進屋就把所有的燈光都打開,還是覺得屋子冷冰冰的,毫無人氣。
而今,杜維臣每天都會為她留一盞燈等她進門,可是,她對這份遲來的溫暖是既喜悅又害怕受傷,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開了門進屋,很意外地,杜維臣居然坐在沙發上。這幾天,安婕猜想他也知道她想躲他,所以她晚歸時,他都留在自己的臥室里,兩人很少碰面,沒想到今天卻……
“回來了?”茶幾上的電磁爐正煮著一壺熱奶茶,一旁擱著兩個陶杯,還準備好了兩包她喜歡的巧克力餅乾?磥恚裢硭恰坝袀涠鴣怼,打算要跟她好好談談。
他走向她,濃眉微皺!澳愫染屏?你不是不喜歡喝酒嗎?”
安婕有些搖晃地走著,腳步一跟蹌,差點摔跤。
他反應迅速地攙扶她!靶⌒狞c!
“我沒事!卑叉剂⒖掏崎_他。
“沒事就好。”杜維臣黑眸深邃,閃爍著復雜的情緒,沉聲道:“坐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談一談!
“要談什么?”安婕警戒地瞪著他,眼尖地看到一旁有個收拾好的行李箱。這是什么意思?他要搬走了?哈!這討人厭的家伙終於要滾了,終於要遠離她的人生,她應該很雀躍、很開心才對啊!但,為何她的胸口卻悶悶的、酸酸的?
她無助地搖搖頭,唉,真不該喝那么多啤酒的,頭好痛。
杜維臣嘆氣,以一種寵溺又感傷的眼神凝睇她!澳阕砹耍M医酉聛碚f的話,你聽得進去。來,先坐下,我去幫你弄條毛巾來擦擦臉。”
他讓安婕坐下後,逕自走入浴室,擰了條濕毛巾出來,坐在她的身邊,非常溫柔、仔細地為她擦凈臉、耳朵,連纖白的手指頭也擦乾凈,力道好輕,像在呵護他生命中的公主般。
安婕沉默地望著他,雖然拚命深呼吸,還是無法控制往胸膛蔓延的酸楚情愫,只能別開臉。他真的好可惡,總是可以輕易地撼動她的情緒,一個眼神就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樂,但,不該這樣的……
她刻意往旁坐,拉開兩人的距離,以最平淡的語氣問:“你要跟我說什么?”
杜維臣深深凝視她,深不可測的黑眸溢滿柔情,指著地上的行李箱道:“我知道住在這里帶給你很大的困擾,所以,我明天就會搬出去,這幾天感謝你的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