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人隱私被赤裸裸的攤在眼前,汪競東的反應可想而知。
他很憤怒,非常的憤怒,俊俏臉龐乍青乍白,兩只眼睛似是要噴出火,掄緊的拳頭青筋暴突。
然而憤怒到了極點后,他卻又像是一只被打敗的野獸,既頹喪又泄氣,悶著聲久久不語。
「你想怎么樣?」他問,低落的語氣不復往日舞臺上的意氣風發。
「你希望我怎么樣?」劉克瑾反問。
「這難道是我想你怎樣,你就會怎樣的嗎?」他頓了下,繼而又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說:「我們都不是笨蛋,把話敞開來說吧!就算是以此作為要脅,逼我就范,你總得讓我曉得該怎么配合不是嗎?」
「聽你的意思,還有別人用隱私來逼你就范,對不對?」劉克瑾沒漏聽關鍵字。
汪競東倏然斂容,回避劉克瑾的眼神!浮衣牪欢阍谡f什么!
「好,那我簡單的問,既然你衷情的對象是個男性,為什么當李小姐跳出來指控你對她始亂終棄,甚至逼迫她墮胎的時候,你卻悶不吭聲,由著她抹黑你,半點也不為自己辯駁?」
「然后把心愛的人拉出來暴露在大家批判的嚴厲目光之下嗎?」汪競東情緒激動,眼眶泛紅,「劉大記者,你有喜歡的人嗎?倘若有天你站在我的立場,請問你會把你心愛的人推出來受死嗎?」
「不會!箘⒖髓患偎妓骰卮穑傅乙膊粫瞪嫡局ご颉]有人喜歡看著心愛的人陷入為難,自己卻無能為力毫無作為。你不喜歡,對方同樣也不會喜歡。再者,這種消極作為連你自己都護不住,是還能保護得了誰?」
「既然都說無能為力了,不喜歡又能如何?」
「是誰?在背后指使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你得罪的究竟是怎樣的人?你應該不至于傻到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汪競東猛地抬起頭,瞬也不瞬的看著劉克瑾,咽了咽口水,靜默不語。
「汪競東,你給我醒過來好不好,這整件事明擺著就是有人在針對你,你以為你一直保持緘默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嗎?這件事的殺傷力絕對可以毀掉你這些年在流行樂壇上的所有努力!」
「那也只能如此了……」他無奈而絕望。
「什么叫做那也只能如此?!你忘了當初你在簽約記者會上說過什么了嗎?那個把音樂當成生命的大男孩去哪里了?」劉克瑾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你……」
「你人生第一場簽約記者會,我就站在臺下,不要把我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汪競東摧毀好嗎?」
汪競東別過臉去,雙肩微微顫抖,「可是……他已經毀了,汪競東已經毀了……」
「怎么回事?你說出來,要說出來我才能幫忙你啊!」劉克瑾恨不得搖晃他的肩膀,好把他搖醒。
「不用了,這樣就夠了,真的!顾麚u頭笑了笑,「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記得我在簽約記者會上說過的話,我自己……我自己都要不記得了……」又或者,他其實是不敢記得。
「汪競東——」劉克瑾真的很想把這個臭小子吊起來打一頓。
就在兩人的對話陷入僵局時,汪競東的手機響了。
「喂,我是……什么?!怎么會……他怎么會這么傻……」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痛哭失聲。
劉克瑾見苗頭不對,趕緊把電話一把搶了過來,「抱歉,汪先生現在不適合接聽電話,我是他朋友……在哪家醫院?請問他現在情況穩定嗎?好好好,我們馬上過去!
她掛了電話,狠狠的把瀕臨崩潰的汪競東拽了起來,「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給我像個男人站起來。走,去醫院。」
說完也不管汪競東愿不愿意,拽著他一路往外跑。
「你車停哪?」
汪競東還沒來得及回答,劉克瑾已經看見他的藍寶堅尼。
「鑰匙給我!挂娝l楞,她又吼,「把鑰匙給我!」
汪競東怯怯的遞了出去。
「上車。」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劉克瑾再度使出蠻力把他塞進車里,自己跳上駕駛座,發動引擎,火速趕往醫院。
等看到躺在急診室病床上昏迷的男友張易豐,汪競東再也忍不住情緒,大聲痛哭,淚流滿面。
不行!汪競東太醒目了,再這樣下去,待會急診室肯定會被其他聞風而來的媒體同業幾得水泄不通,他們不為人知的戀情屆時也將會被迫曝光。在兩個人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大眾前,絕對不能讓他們被媒體鎖定。
劉克瑾第一時間跑去詢問護理人員,能否立刻將人轉至單人病房靜養,得到的答案是病患人數眾多,病房還要再等等。
問題是,再等下去,媒體同業就都來了啊。
她敲敲腦袋,決定打電話給梵季諾求救。
「我在和愛醫院!
劉克瑾剛說完這句話,電話那端的梵季諾立刻炸毛了,頻頻問她怎么了,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她心甜甜之余,沒忘了簡單扼要的趕緊說明眼下情況,「……總之,我現在急需要一間病房,你有沒有辦法幫忙?拜托拜托,情況很緊急。」
知道她安好,梵季諾冷靜下來,并且很Man的說:「我來安排,待會給你答復。」
十分鐘后,果然來了一名疑似是院方的公關人員,客套表示有病房空出來,現在馬上為他們安排。
費了一番周折,劉克瑾像老媽子般拖著淚眼汪汪的汪競東,一路護送著病人來到單人病房,F在總算安全了,只是很不好意思動用了關系,沖擊了其他人的權利。
「易豐、易豐……你怎么樣了?」汪競東看見男友醒來,激動地抓著他的手。
劉克瑾想,這兩人勢必有很多話要說,索性好人做到底,「我去買咖啡,你們慢慢說!
到底是誰?那個掐著汪競東動彈不得的幕后高人究竟是誰?
待在外面仔細思考,劉克瑾灌了一大杯咖啡后,打起精神回到病房。
看見她進了病房,汪競東主動上前,大掌往自己僬悴的臉抹了一把,鼓起勇氣說:「也許你說得對,我不該只是傻傻挨打,這樣根本保護不了什么,你……可以幫幫我們嗎?」
「我當然愿意。但我也必須先告訴你,我是個記者,該報導的我就會報導,但我有我的專業,絕對不會捏造故事渲染夸大,我會堅持持平報導!
「謝謝。不過真相有點丑惡,我希望你不會被嚇到……」汪競東定定的看著她。
他在向她求救,劉克瑾感受到了,她不假思索握住他的手,「再丑惡,我也會跟你們一起面對。我是記者,我有責任把這世界上的丑與惡揭發出來,讓陽光去曝曬它,徹底消毒殺菌。」
汪競東噙著眼淚笑了,躺在病床上虛弱的張易豐嘴角也揚起淡淡的弧度。
汪競東深呼吸后,娓娓道來……
晚上回到家,劉克瑾和梵季諾說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真相確實很丑惡。
原來,汪競東的經紀人就是天殺的幕后黑手——
「你知道嗎?為了把汪競東這棵搖錢樹占為己有,這喪心病狂的混蛋居然偷偷給汪競東喂毒,害汪競東小小年紀就染上毒癮!而張易豐知道后,因為怕汪競東擺脫不了經紀人的掌控,又礙于他小天王的身分無法接受勒戒,只好在DoubleS透過管道幫汪競東購買毒品。這件事情顯然被警方知道了,才會發生之前大規模的臨檢,我也才會不分青
紅皂白的被帶回警局去。
「還有還有,之前寄來的那些照片也是經紀人一手策劃的,他趁著汪競東吸毒后神智昏潰,讓人拍下這些照片,就是打算日后作為要脅汪競東的籌碼?伤麤]想到,汪競東雖沒有跳槽新的唱片公司,卻也堅決不肯再和他簽約,經紀人被激怒了,居然……居然強暴了張易豐,還拍下不堪的照片,真的很可惡!張易豐的家庭很保守,對于他的感
情已經很不諒解,他一方面擔心不雅的照片會被散布出來,又怕自己幫汪競東買毒的事情曝光會拖累汪競東,一時承受不住壓力就做了傻事!
劉克瑾實在太氣憤了,想到兩個單純的年輕人居然被這樣踐踏欺凌,而那些加害者卻光鮮亮麗的活著,她就氣得直想眼淚。
「周刊出刊那天,這新聞肯定會在娛樂圈投下一枚震撼彈,我會讓人幫他們兩個安排一場記者會,除了揭發經紀人的行為,還必須正式對社會道歉,汪競東和張易豐也要到警局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有坦承面對錯誤,日后汪競東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梵季諾聽她說完,鄭重地給了建議。
「那是當然,他們兩個已經下定決心要面對了,就是……現在你還得再幫一個忙!箘⒖髓Q起一根手指頭,討好陪笑。
他挑眉,「說吧!
她像小貓似的趴在他肩膀,軟聲問:「你有沒有認識厲害的律師?我太小咖,怕找公司法務幫忙人家根本不用我。你不一樣,你是我們Speedy Multimedia Group最最最一級棒的總編大人,人脈肯定超級廣,你就好人做到底,幫幫忙啦,一定要幫汪競東和張易豐找兩個很厲害的大律師,好幫他們兩個捍衛自己的權利,務必給那個禽獸不如的經紀人一記迎面痛擊,好讓他滾進監獄里去懺悔個十年八年。」
「我有什么好處?」幫忙當然可以,可總要給點福利不是?梵季諾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劉克瑾美目微微瞇起……這個混蛋肯定又想對她混蛋了!
好,她豁出去了,只要能幫汪競東和張易豐討回應有的公道,讓他混蛋一下又何妨?
于是劉克瑾主動環住他頸子,熱情獻上自己粉嫩嫩的嘴唇。
好一番纏綿熱吻后,梵季諾啞著聲命令,「坐上來,把身上衣服脫了!
這混蛋!劉克瑾漲紅著臉,咬著下唇,內心一陣天人交戰,最后不得已,只好當著他的面,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上的扣子……
真美,他的小瑾真美……
梵季諾目光著迷的望著她漸漸赤裸的身軀,長指慢條斯理的沿著她身體曲線游走。
忽地,他猛然握住一只豐盈,揉捏把玩須臾,他低下頭去,張嘴含住。
「學長!」她神思迷離,戰栗嬌呼。
「是老公……」他敦促著她更改稱謂,同時也對她益發放肆起來。
不敵他的邪惡,劉克瑾只能嬌泣著喊著他要的稱謂,換取他對她的憐惜。
這晚,她終究精疲力竭的睡去。
再醒來,已是午夜。她迷茫地看了一下闐黑的夜色,身體本能的就想找尋他的體溫,手往身側一摸——
涼的?
她頓時清醒大半,連忙睜開眼睛坐起身,只見偌大的雙人床上只有她,哪里還有梵季諾的身影。
「去哪里了?」床位都涼透了,怕是已經起身許久。
劉克瑾隨手抓來他的睡袍披上,躡手躡腳的下床去。
梵季諾的住處是采全開放式的無墻空間,排除制式的門墻,利用充滿設計感的陳列或收納柜,巧妙的劃分出使用區域。
她看見一盞橙黃的光從走廊彼端的書房透出,從那具有視覺穿透感的書柜隔層里,隱隱看見他孤單的身影。
劉克瑾光著腳,走了過去,就見滿室的黑暗,只有手邊一盞立燈照在梵季諾身上,在他臉上形成鮮明的剪影。
他在抽煙,白色的煙霧裊裊地從他指縫間往上竄,靠坐椅子上的他交迭著長腿,雙唇緊抿,眉頭深鎖,目光瞬也不瞬望著擱在腿上的文件。
那似乎是令他很困擾的東西,至少在印象中,劉克瑾從沒看過他有像現在這么郁悶苦澀的模樣。
他大口大口的吸著煙,用力的吞云吐霧。
他的孤單、他的郁悶、他的沉默,都在這一刻緊緊地揪住了劉克瑾的心。
包力達攙扶著劉克瑾一拐一拐的自電梯里走出來。
「唉、唉唷……包力達,慢點,不要走太快……」她疼得小臉扭曲,很想殺人。
「老大,你確定不去醫院嗎?」包力達真的很不放心。
「不用,不過就一點小意外,干么勞師動眾?等晚上下班后,我買幾塊狗皮膏藥撒隆巴斯什么的回家貼貼就好。」
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疏于運動,突然來這么一下,身體反應不過來,肌肉被扯得無敵疼。
「可是……」那哪里是小意外,老大可是扎扎實實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少說也有近一層樓高。
「是在可是什么啦?扶好我,敢讓我跌下去我就揍你!
最好老大還有力氣揍他啦,根本連走路都有困難了。
包力達沒辦法,老大說的話大得都快壓過天,他這個小嘍啰只有乖乖聽命的分。
兩人在辦公室前的長廊上遇到同事祿哥,他詫異的問:「劉克瑾,你這是怎么了?」
「嘿嘿……一點小意外!箘⒖髓苤鼐洼p。
「你確定只是小意外?」祿哥表情狐疑。瞧,路都走不好了,還需要人攙扶,一點都不像她劉克瑾平日的風格,這意外肯定沒她說得那么小。
「祿哥,你還有沒有一條根?賣一包給我!沟摳缈胺Q是辦公室里的藥品大盤商,任何跌打損傷的藥找他就對了。
「有有有,整包拿去!
「謝啦!唉唷我的媽,終于看到我的椅子了……椅子先來先來……」
同事A胖看這陣仗,連忙邊喊邊幫忙把椅子推過去!竸e別別,椅子我來拿,小劉別動,阿達也別動,把人扶好就好!
包力達把椅子勾到劉克瑾面前固定好!咐洗,把你放到椅子上啰!
「好,別太快。」
幾個大男人七手八腳的把她從包力達身上挪開,接著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緩緩坐下。
「這怎么回事?」嚴肅的嗓音陡地響起。
包力達本能回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這一挺身,拉扯了劉克瑾的背脊,她當場又是一陣唉唉叫。
「阿達……你、你有必要這樣謀殺我嗎?」她疼得眼角都濕潤了。
「不是啦,老大,總編大人問話,我就……」
梵季諾越過眾人,直接來到她面前,皺眉,「怎么搞成這樣?」
「對啊,你們不是去采訪趙心曼的品牌代言記者會,怎么搞得像是去跑了警匪追逐戰的新聞?」祿哥問。
劉克瑾嘴巴閉緊緊,一副沒打算說的樣子。
「阿達你說!硅蠹局Z問。
「老大摔下樓了!
劉克瑾別過頭,狠狠地白了包力達一眼,回頭對著梵季諾笑咪咪的說:「你別聽他亂說,哪有摔下樓那么夸張,我、我就是滑了一跤,扯了肌肉,有點疼。我休息一下就好,沒事的,大家不要這么緊張,都放輕松!
「趙心曼被爆未婚懷孕,她本人雖對此不予置評,媒體肯定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以她的知名度,今天的陣仗只怕很驚人!沟摳缯f。
「何止是驚人,根本暴動,記者會后大家一窩蜂的追著趙心曼問她是否未婚懷孕,一大群人在樓梯間發生推擠,老大就是在那時候摔下樓的?墒抢洗,那個BTV的張安祺不是你同學嗎?她怎么也不拉你一把,居然眼睜睜看著你摔下去,其他同業就算是反應遲鈍,后來也紛紛上前查看,她卻拍拍屁股走人。
「之前幾次在記者會現場碰到她,我對她的印象就不太好,眼睛好像長在頭頂上一樣,跩個二五八萬似的,對老大也沒啥好臉色,搞不好是她趁亂推了老大一把也說不定呢!」
劉克瑾心下一驚,沒敢表現出來,壓抑著情緒,故作泰然的白了包力達一眼,「阿達,你的嘴巴什么時候大成這樣了?」
「不高興的時候就很大!拱_真的火了。別看他平日唯唯諾諾,也是個有脾氣的。
「馬上去醫院。」梵季諾命令。
「欸,不用啦,我……」
梵季諾陰森森掃來一眼,劉克瑾馬上閉嘴!溉棠鸵幌拢冶闫饋!
雖說梵季諾已經盡量小心,可騰空的瞬間,劉克瑾還是疼得倒抽了口氣。
梵季諾冷冷瞟了她一眼,從直挺的鼻子里擠出一聲輕哼,「沒事?」
劉克瑾咽了咽口水,一句話都不敢吭,只能默默別過頭,舉起尚未殘廢的手指揩揩眼角的濕潤。
吼,平常只有她耍橫的分兒,今天卻是大大的吃癟。嗚嗚。
「阿達,把你老大的東西收拾收拾,拿到我車上!
「遵命!」包力達收拾了劉克瑾的包包、外套,一馬當先的跑去按電梯,像只忠犬般陪著兩人下到停車場,目送總編大人親自押解老大送醫。
說真的,多虧有總編大人的強力鎮壓,否則老大才不可能像現在這么乖。
他包力達真心的崇拜總編大人!
從右側照后鏡看見包力達杵在原地揮手目送,劉克瑾心里說有多圈圈叉叉,就有多圏圈叉叉。
根本叛徒啊他,明明再三叮嚀他嘴巴要閉緊,結果他不只門戶洞開,還加油添醋,這么厲害他怎么不去寫小說算了!
這下好了,把她一個人扔在這氣氛陰森恐怖的車子里,身體機能狀況不佳,想跑也跑不了,他小子良心過得去嘛他。
偷偷瞟了梵季諾一眼,唉唷,冷冰冰的臉孔,叫人直打哆嗦,索性裝睡好了。
「困了?」
「……呃,一點點。」
「好,到了醫院再叫你!
「謝謝。」劉克瑾趕緊閉上眼睛。
最好她睡得著啦,他這樣陰沉,讓她緊張得腸胃都快要打結。
然而盡管如此,鴕鳥的她依然死死的閉緊眼睛,就怕一個不小心和某人四目交會,銳利的黑眸里會射出薄刃,完封她這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