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史邁爾一貫的手法是,一旦無法說服對方接受他的土地買賣提議,他就會制造事故,奪人性命,藉此達成自己牟取暴利的目的?」劉克瑾聽來都覺得背脊發涼。
太可惡了,簡直喪心病狂!
「這幾個事故的死者,或因為土地買賣、或因為都更問題都曾和史邁爾的人有過接觸,加上事故鑒識報告出現很多謬誤,所以我們這樣合理懷疑,若要想將他繩之以法,勢必有難度,因為很多證據都被摧毀了,但是,即便是這樣,也要阻止他再用同樣的手法害人!固K茜面容沉重而嚴肅。
「可你們是怎么發現這些的?」
不得不說,史邁爾把自己經營得還不錯,要知道他這些丑事,若沒有或多或少牽扯其中,只怕不容易知悉。
「因為我就是那個去巷口買燒餅油條的女孩,那場大火唯一的幸存者!固K茜說完緊緊咬住下唇,忍住眼淚。
她原是個蹺家少女,因為遇到林是勛才受到照顧,沒想到她擁有的溫暖竟這么短暫。
「至于他跟是勛哥的事情,他自己說。」蘇茜把目光看向梵季諾。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嗎?」
「當然記得,就是一家冰果……」
劉克瑾還沒把最后一個字說完,小嘴已經震驚的張了又張,老半天吐不出聲音來。
天啊,居然是那家店!她還記得冰果室的小老板是他的朋友……這么說,就是車禍身亡的林是勛了。
「你上大學的時候,是勛因為家庭因素休學了,所以你沒在學校碰見他!硅蠹局Z啞聲道。
劉克瑾一聽到他壓抑的嗓音,心疼的眼淚就冒了出來。
「鑒識報告是捏造的,有人為了粉飾太平收買了承辦人員,火災鑒識亦是如此,鑒識人員指稱是樓下冰果室的機器電線走火,可當時冰果室早就歇業了,那些生財的工具也被變賣換取爺爺的醫藥費,更別說火災發生前晚,我還逐一檢查過家里的每個插頭插座,起火的位置沒有放置任何電器,這些人根本是在說謊!」蘇茜忿忿不平。
「太可惡了,實在是太可惡了。」
「史邁爾上下都打點好了,我根本無能為力……更荒謬的是,林家的那塊地最后竟鬼使神差的跑到史邁爾口袋里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一定要揭發他的惡行!我方才聽到他們對話,有位鄭陳秋妹怕是他們下一個迫害的受害者,我們必須阻止憾事再次發生!箘⒖髓拥恼f。
是夜,雙人床上,她靠在他身邊。
「這些年不好受吧?」她柔聲問。
「嗯,我一直以為,成為記者可以揭發很多不公義的事情,沒想到我就是想幫是勛的死因找出真相都那么難!
「他一定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要難過,他會明白你的!
梵季諾抱著她,臉深深地埋進她頸窩,溫熱的淚液落在她肌膚上,燙著了她的心。
循線找到鄭陳秋妹居住的老舊社區,是在一個寧靜的午后,是以呼救聲特別凄厲而清楚。
劉克瑾和包力達互看一眼,前者立刻下令,「快,報警!」
車子無法穿越窄小的社區巷弄,劉克瑾拋下這句話后,拔腿就跑,循著聲音來到案發現場。
幾個黑衣人正在聯手痛扁一個年輕男子,完全無視一旁白發婦人的苦苦哀求,更別說老婦人懷里還護著一名飽受驚嚇的稚齡兒童。
「住手!通通住手!你們的惡行都被我拍下來了,而且我也已經報警了。」她大叫。
黑衣人聞言轉過身來。
劉克瑾不甘示弱地高舉手中的相機,沖著這群正兇狠瞪著自己的黑衣人又按了幾下快門。
「X!你拍什么?還不把相機給我交出來!」
「那怎么可以?這里頭可是記錄了各位的神武英姿,交給你們?哈,不行,我打算要放在網路上供全臺網友欣賞。」
「X!雄哥,一定要給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瞧瞧才行!
黑衣人再度抄起棍棒,只是剛跨了一步,警車尖銳的鳴笛聲已然到來。
「雄哥,怎么辦?」黑衣人面面相覷地等待指揮。
「先走,快!」
「臭女人,你給我小心一點!
黑衣人撂下警告后,迅速做鳥獸散。
巷弄里的包力達在確認危機解除后,幾乎腿軟的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只警報器,正發出和警車鳴笛一樣的吵鬧聲音。
媽呀,多虧他急中生智虛晃一招,否則現在挨打的可就要換成他和老大了。
「包力達,好樣的!」劉克瑾贊美道。
「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跑就跑,萬一落單怎么辦?出門前總編大人可是有交代,你要是少根寒毛唯我是問欸!」
「少廢話,快過來幫忙看看人怎么樣了!箘⒖髓焓种噶酥盖胺。
只見年輕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傷口都冒血了。
「阿俊,阿俊?」鄭陳秋妹哭得肝腸寸斷,一旁的稚齡兒童也是淚流滿面的喊著哥哥。
「阿達,快叫救護車!
「是,老大!拱_趕緊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阿婆,你是不是叫鄭陳秋妹?」
老婦人一臉防備的看著她。
「阿婆,我是芒果周刊的記者,你別怕,這個人是你的誰?」她指指地上的年輕人問。
「阿俊是我孫子,嗚嗚……」
「沒事的,我們馬上送他去醫院,你別慌!顾崧暟矒嶂蠇D人。
不久,救護車抵達,救護人員七手八腳的把傷者抬出巷弄,順利送上救護車。
「阿達,我跟著救護車走,你載阿婆和小弟弟來醫院會合!
「我知道!
到了醫院,阿俊立刻被送去接受治療,等在外頭的一老一小臉上還掛著淚,驚恐無助可想而知。
「阿婆,打人的那群黑衣人你認識嗎?」
鄭陳秋妹搖搖頭,「不認識,一個都不認識,他們實在好夭壽喔,突然沖到家里對我們大吼大叫,叫我們別擋別人財路,阿俊請他們離開,他們話也不說一句,就兇狠的打人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一定要保佑阿俊平安無代志!
「阿婆,最近有人找你談土地買賣的事嗎?」
「有,可是我已經說我不要賣啦!這房子賣不到多少錢,根本不夠我們買新房子,我年紀大了,房子老歸老,總是我們祖孫三人遮風避雨的地方,賣了我們祖孫三人就要流落街頭了啦!
劉克瑾心疼的握握鄭陳秋妹的手,繼而打電話給梵季諾——
「晚了一步,他們派人打傷了阿婆的孫子,現在剛送到醫院接受治療。對方警告他們別擋人財路,阿婆也說近日確實有人找她接洽土地買賣的事情,F在怎么辦?」
沉吟須臾,梵季諾做了決定,「能怎么辦?當然是發揮我們媒體的功用。你馬上針對這事件寫一篇報導,我會讓人拉下原本的封面,就等你的稿子,明天出刊,肯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其他相關的資料我整理好后立刻發給你,我們分頭行事。」
「好!」劉克瑾覺得熱血沸騰,抓緊時間趕緊行動。
第一時間見諸大眾是對的,誰敢保證過幾天這些人不會再來?說不定哪天祖孫三人就像之前的受害者那樣,或遭遇車禍,或遭遇火災,只好用這種方式恫嚇一下那些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
立委辦公室里,史邁爾惱火的怒摔今天早上才新鮮出爐的芒果周刊。
「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會讓芒果周刊盯上這件事?」史邁爾臉色陰沉的像坨屎。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抬腳就踹,憤怒咆哮,「你是豬嗎?你他媽的是豬嗎?我不是說拿錢打發嗎?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可是委員,你也說了,如果錢不能打發,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所以你現在辦到被記者抓包是我的錯啰?是我對不起你啰?」
史邁爾在辦公室里踅來走去,外面都是媒體,他根本走不出這個辦公室。
「阿中,查,去給我查寫這篇報導的是哪個記者,拿錢堵住她的嘴!
「委員,這個我們已經嘗試過,不過被對方拒絕了!
「X!不知好歹。既然對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找人去好好的警告她。記住,別鬧出人命!故愤~爾不忘叮嚀。
劉克瑾一直心里有數,事情見諸大眾后,自己恐怕是被鎖定的報復目標,所以她不落單、不走小巷,絕對往人潮多的地方去。
可沒想到對方居然張狂到人潮來來往往的集團大樓門口對她潑漆!為此還波及到多位同事。
梵季諾聽到消息匆匆趕到現場,看見她狼狽的模樣,心疼又自責,他果然還是害她暴露在危險中了。
他趕緊脫下外套要往她身上披——
「住手,把外套拿開!箘⒖髓瘸。
梵季諾楞了一下,以為她生氣了,氣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
下一秒,就又聽見她說:「我讓阿達上樓去拿相機了,一定要把我這模樣拍下來,當作我們下期周刊封面!我倒要看看是誰比較橫!」
聽得出來劉克瑾很火,而且還是非常非常的火。
但只是拍照顯然不夠,完全無法消她心頭之恨,包力達拍完照片后,她立刻有了新的決定——
「去警局,我要用這模樣走進警局,逼員警辦案!
「老大,你真夠嗆了你。」包力達豎起大拇指。
她轉身對梵季諾說:「我現在有個想法,你敢不敢挺我一次?」
「說,我怎么配合你?」
「把我們手邊的資料全部列印出來,一式多份,馬上發采訪通知給媒體同業,我要在警察局門口召開記者會!
「小瑾,你不會是……」
「就是。」
梵季諾點點頭,立刻安排人力分工合作,他讓包力達送她到警察局,自己則回辦公室去準備文件,并麻煩同事們幫忙發采訪通知給所有同業,請大家直接到警察局集合。
等完成報案手續后,劉克瑾堅持一身狼狽的走出警局,面對所有同行——
「各位同業,我是芒果周刊的劉克瑾,今天早上敝周刊報導了一樁臺中祖孫遭到威脅,強迫賣地的新聞,一位政界人士由于土地買賣不成,唆使黑衣人毆傷阿婆的孫子,造成受害者目前住院,我本著我們記者勇于揭發黑暗、堅持第一手報導的原則來處理這則新聞,不想引起這位政界人士的不滿,剛剛在我們集團大樓外遭到潑漆報復。
「我劉克瑾要站出來,捍衛我們新聞報導的自由。另外,我也要將我手上握有的重要文件拿出來跟各位同業分享,里頭記載了數件土地買賣的不公事情,有人甚至因此丟掉性命,但是我們的相關主管機關卻沒能給予援救,甚至協助隱匿事實,所以現在必須要靠我們媒體同業攜手努力,我們一定要一起把這些丑惡揭發出來,絕對不向惡勢力低頭!」
劉克瑾親自發送文件,并且向每位同業喊話,要大家一起新聞覺醒。
「老大,你剛剛的發言是很贊啦,可是你怎么把那么重要的資料都分送出去,你不會是瘋了吧?就不怕丟了獨家新聞嗎?」包力達皺眉。
劉克瑾看了梵季諾一眼,示意把話語權交給他。
「不怕,因為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我們芒果周刊的獨家,而是要讓更多同業投入到這個報導,集眾人之力挖掘出被塵封的真相。」梵季諾說。
「你果然懂我……」劉克瑾作勢要抱他,包力達卻大聲嚷嚷著阻止。
「老大,你身上都是白漆,會把總編大人弄臟啦!
可梵季諾一點也不怕臟,一把摟抱住她,渾然不在乎她身上的白漆。
「小瑾,你果然是最棒的!」
「當然。所以你給我記著,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必須是你搭檔的不二人選!箘⒖髓脵C宣示主權。
「剛才怕不怕?」
「想到你就不怕!惯@些年失去摯友的痛苦折磨他太久了,想到他受的苦,她就覺得自己要更堅強、勇敢。
「沒事了,我們回家!
「嗯!
回到梵季諾的住處,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身上的白漆洗掉,心情松懈下來后,劉克瑾眼睛就濕潤了……
「可惡,那么一大桶白漆,是想嚇唬誰。课也挪慌!棺彀驼f不怕,眼淚卻直流。
「好了,別哭,沒事的。」
「我身上都是臭油漆味!
「沒關系,沒關系……」
唉,他可愛的小瑾,盡管強悍如男人,可她終究是女人,也有軟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