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悅音本來不懂他們說的朝廷之事,原以為只是被叫來當個聽眾,讓她知曉夏侯家目前的情況,沒想到焦點忽然落在她身上,而且還是叫她驚呆的事。
一時之間,她很是慌亂,腦子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的問道:“什、什么?什么媳婦兒?”
衛青馳的震驚不亞于夏侯悅音,臉上凈是訝異,“爹,您說什么?悅音是孫家的媳婦兒?您是不是說錯了?”
他在問話時,眾人都一片靜默,因為誰也不是瞎子,他們大伙在軍營里朝夕相處,均看出這段日子以來,衛青馳已對夏侯悅音產生了感情,唯一沒看出來的便是不解風情的衛裕峰,壓根不知道自己兒子已動了真情。
衛裕峰看了一眼激動的衛青馳,緩緩說道:“悅音出現在邊關之時,應是她大婚過后,我原來就知道這件事,先前也收到了夏侯大人的請帖,只是因為悅音失了記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為免她混亂,所以才暫時沒提。”
衛青馳腦袋嗡地一聲,像被人狠狠搧了一掌,他不由自主看向夏侯悅音,她竟然是有夫之婦?
夏侯悅音看到了一雙被怒焰繚繞的眸,她心里一震,彷佛做小偷被當場逮個正著似的,她結結巴巴的問道:“衛、衛伯父……所以我、我成親了?”
“不錯!毙l裕峰點了點頭。“信上說,夏侯家被抄家之日,便是你成親當日,因此夏、侯家上下均無防備,你父親是在你坐上花轎,迎親隊伍從夏侯家離開之后旋即被逮捕,花轎在城里繞了一圈,到了孫家,孫家似乎也對夏侯家被抄之事一無所知,照常迎你入門,舉行了拜天地,你確實進了喜房,可是接著便再無人見到你從孫家出現,而我們在邊關發現了你,此事疑點重重,充滿了蹊蹺。”
夏侯悅音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極了,要命,她竟然是人妻!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衛青馳,就見他面色難看至極,似乎正在壓抑巨大的怒焰,她不禁潤了潤唇,硬著頭皮問道:“那我……我的夫君是?”
衛裕峰緩緩道:“你的夫君便是孫大人之子孫磊中!
衛青馳倏地起身,“您是說孫磊中嗎?”
他太震驚了,適才還沒有把孫大人和孫磊中聯想在一起,這會兒才意識到孫雍淳只有一獨子,便是孫磊中,而孫磊中雖然不是紈褲子弟,卻也不是人中龍鳳,并非什么杰出人物,未有功名,亦無特殊才華,要說他讓人記得的地方,應該是只有他有個大名鼎鼎的重臣老子吧!
這么一個只會談風雅、空有長相的家伙竟然是夏侯悅音的夫君?
在他眼里,孫磊中根本不算個男人,只會吟風弄月,不求進取,閣臣之位又不能世襲,將來他要靠什么吃飯?靠什么養活妻兒?或者,等他爹給他弄個官做,他就能高枕無憂的過一輩子。
他莫名的,看著夏侯悅音的眼神里帶著幾不可察的審視,也忽然對孫磊中產生了莫大的敵意,怎么想那家伙都不配做夏侯悅音的夫君,而一想到夏侯悅音居然是那人的娘子,他就胸口冒火,心跳劇烈。
“總之,一切還未成定局,悅音你也莫要著急!毙l裕峰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會繼續打探消息,也已讓我的人去和孫家聯系,孫家肯定已在為夏侯大人奔走,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夏侯悅音心亂如麻,只能點頭,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不能做。
她臉上染了愁緒,衛裕峰見狀,怕她在回去的路上鉆牛角尖,便道:“晚了,青馳送悅音回房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議!
“嗯!毙l青馳應了聲,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
此時此刻,他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滋味摻雜在一起,人生頭一回嘗到了什么叫難堪的滋味,感覺面對了一盤下不下去的死棋。
夜深人靜,冷月如鉤,衛青馳和夏侯悅音出了展義廳,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沉默的空氣幾乎要令人窒息,衛青馳一直沒正眼看他身邊的夏侯悅音。
夏侯悅音盈盈水眸瞅著靜默不語的衛青馳,玄色衣裳織著暗紋,腰間系著金樓腰帶,與衛知妤相同,腰際掛著一枚羊脂玉玉佩,不管從哪方面看都顯得卓爾不群,如此的少年英雄,怎忍受的了曾向人妻的她表白?
可是,她也很委屈,她也不想變成人妻啊,她要去跟誰說?跟誰發脾氣?
她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臉色問道:“衛大哥,你生氣了嗎?氣我是……是別人的妻子……”
“沒有!毙l青馳言不由衷,陰沉沉的說道:“你失了記憶,怎么能怪你?”
話是這么說,可他胸口卻聚著一團邪火無處宣泄,說不清他氣惱的源頭究竟是什么?是她已成親的這件事,還是她的夫君是孫磊中這件事?
夏侯悅音感覺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她心悶極了,潤了潤唇又道:“衛大哥……聽你適才所言,似乎是認識我……我夫君……”
我夫君?她說我夫君是嗎?
一瞬間,衛青馳幽深的眸子里劃過了一道跳動的火苗,他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挑眉看著夏侯悅音,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你想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嗯……”
衛青馳頓時氣得心肝疼,她居然在他面前關注別的男人,想知道男人的事?而且還是從他的嘴里!
他的俊臉罩上了一層寒霜,冷冰冰的說道:“你夫君是個俊俏的郎君,亦有文采,家世也與你十分匹配,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子弟,你在那府里是少奶奶的地位,還有想知道的嗎?”
夏侯悅音松了口氣,聽起來是個文人,那應該不會動粗,應該會比較好溝通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溝通什么,但文人聽起來就讓人安心不少,她自認應付不來武夫。
“如果沒別的想知道的,那走吧!”他衛青馳猛然看到夏侯悅音手腕上的紅豆手鏈,感到格外刺眼。
夏侯悅音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腕上的紅豆手鏈,一瞬間,那紅豆手鏈彷佛會燙人似的,她連忙取了下來,遞給他,“衛大哥……這……還給你……”
他看那一眼的意思應該是叫她還給他吧,她已沒資格擁有這條紅豆手鏈,將來他還可以送給心儀的姑娘……
衛青馳緊據著唇,眸中一片怒意,他不置一詞,粗魯扯過夏侯悅音遞過來的紅豆手鏈,胡亂塞進衣襟里。
是啊,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怎么可以接受“別的男人”的禮物,而且還是紅豆手鏈這種代表情意的禮物,若讓人知道會損及她的聲譽,他們被人說成奸夫淫婦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她還給他也是應該的,這種定情之物該由孫磊中來送才是,他只是一個外人!
“你自己回去吧!”他的目光陰郁而冰冷!拔疫有事,不送你了!
夏侯悅音極是詫異,“這么晚了,你去哪里?”
衛青馳攥緊了拳頭,“回軍營!”
夏侯悅音咬了咬唇,有些懊惱,自己還他手鏈的舉動是不是做錯了?
“衛……”她想解釋,還沒說完,衛青馳已箭似的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叫她十分錯愕。
什么啊,搞得她好像感情騙子似的,她也不愿意啊,她竟然有夫君,這對她來說不啻也是個晴天霹靂,讓她惶恐不安。
如果身為她夫君的那人來接她怎么辦?她就要跟著他回去京城生活,要履行夫妻義務,要跟他滾床單……
怎么能……怎么能跟一個沒感情的男人做那件事?可她的身分是人妻啊,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絕?難道要說她不是真正的夏侯悅音嗎?
想到這里,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神色懨懨、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定風軒。
小梅見到她的神色嚇了一大跳,“姑娘怎么了?出門時還好端端的,怎么一會兒功夫,變得這么有氣無力的?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小梅……”夏侯悅音躺到了床上去,兩眼無神。“我剛剛知道,原來我在京城有夫君!
她當小梅是妹妹和朋友,沒什么不可以說的,而且她快悶壞了,不找個人說一說,她會瘋掉,她除了說出自己原來已經成親的事,也說了夏侯家被抄的事情。
“什么?”小梅也驚呆了。“那少將軍呢?少將軍知道姑娘有夫君嗎?”
夏侯悅音立即像被針刺到似的看著小梅,“小梅,你怎么會第一個問衛大哥呢?”
“少將軍喜歡姑娘不是嗎?”小梅理所當然的說道:“若少將軍知道了,這會兒肯定會難受。”
夏侯悅音心緊緊一揪,“我也很難受……”
“姑娘……”小梅不知說什么才能安慰她。
夏侯悅音揣揣不安地道:“小梅……我害怕,我不想跟那個人去京城過日子,我不想離開這里,不想離開你們大家……”
“唉!毙∶肥譃殡y!翱墒侨艄媚锏姆蚓獊斫庸媚锘厝,姑娘也沒理由不回去啊。”
夏侯悅音很是絕望,“有沒有什么方法能不去的?”
現在真是最糟的情況了,回不去現代,又發現原主有夫君,她莫名其妙的成了有夫之婦。
“除非……”小梅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夏侯悅音并沒抱著太大希望,只是隨便問問。
小梅一咬牙!俺枪媚锏姆蚓萘斯媚!
夏侯悅音立即坐了起來,“休了我?”
是啊!她怎么沒想到,只要離異就可以了,她就能不必跟那個人過日子,不必做那個人的老婆……
可是,她完全沒原主記憶,到底原主是圓了房沒有,若是已圓了房,這在古代來說就是失了清白,那她也不能再嫁給衛青馳了不是嗎?何況衛青馳一個好好的兒郎,不曾有過妻妾,干么要娶她一個下堂妻?
夏侯悅音腦子里根本已經沒回現代那回事了,對現在的她來說,衛青馳此刻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她最在乎的,回現代什么的,根本不在她的考慮之內了,她實在在意他離去時冰冷的眼神……
“可是姑娘……”小梅又吞吞吐吐的說道:“夏侯大人位高權重,能與姑娘匹配之人肯定也是高門子弟,絕對不會答應休了姑娘,因為若是在夏侯家落難時休了姑娘,對自身的名聲亦是有損!
夏侯悅音知道這個道理,但她眼神堅定。
“所以我得設法讓他休了我!不擇手段的讓他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