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公的司機回來載她去試婚紗的那一刻起,步映塵的眼淚就沒停過。
"小姐,別哭,你在試婚紗,應該高高興興,這樣你才會有一個美滿的婚姻。"蕓媽勸了好幾回,就是止不住她的淚,她又急又心疼。
她是個傳統的婦人,雖然沒什么禁忌,但準新娘子在試婚紗時淚雙垂,總是感覺不祥。
"別哭、別哭,我們改天再試。"
試了第三套婚紗,見步映塵仍是滿臉淚痕,蕓媽心疼之余,擅自作下決定。
回到家,步映塵把自己關在房里,躺在床上,傷心地哭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畢竟不管她早嫁、晚嫁,一律都得聽外公的話,不是嗎?
她向來就沒有挑選朋友的權利,未來的丈夫當然也得是外公欽點,外公是這個家的皇帝,過世的外婆和她父母,都是忠于他的大臣,沒人會違抗他的厶叩今、。
她當然也從沒想過要違背外公的命令。
只是,為什么想起水晶球里的那個男人,再想到自己即將嫁人,她就不由自主地難過起來——仿佛他們是愛得至深的戀人,而她,即將離他遠去,嫁給別人。
他們明明沒有相愛過,可,為什么她的心口那么地揪疼……
哭累了,趴在床上,睡著,一會兒她又醒來,以為小睡一覺,心里的難過會減少些,但,并沒有……
沒有哭,她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著兩年前在荷蘭的街上,佳欣轉述那個擁有水晶球老婦人所說的一段話——
你曾垣是他捧在手里的珍貴寶貝,他寵你、愛你、疼你……
她想,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朋友,這兩年和佳欣又鮮少聯絡,那男人才會因此占據她的思緒。而她偶爾會幻想著,前世的自己不是郁金香球莖,而是個女人,他寵她、愛她、疼她……久而久之,自己便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她正想出聲告訴蕓媽她不想吃晚餐,門外,外公威嚴的聲音卻透過門板傳進來——
"映塵,開門,外公有話要跟你說。"
一看到滿面哀愁的外孫女,再怎么橫霸的步霸天,心都酸疼了起來。摸摸那張淚痕猶存的小臉,步霸天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映塵,你在怪外公嗎?"
搖搖頭,步映塵一點都不怪外公的決定,只是,淚水卻不由自主的掉下來。
牽著外孫女坐在椅子上,步霸天坐在她旁邊,又是一聲嘆,"唉!外公知道這樁婚姻,委屈你了,畢竟他是一個結過婚又有一個孩子的男人。"
聞言,步映塵驚訝得說不出話,兩眼直盯著外公。
步霸天點點頭。"沒錯,外公幫你挑的丈夫,是一個死了妻子的男人,不過他還年輕,今年才二十八歲,你也別擔心嫁過去要帶孩子,他那個五歲的孩子,一直住在國外。"
"嫁過去?"步映塵滿眼疑惑。
步霸天又一次點頭。"是嫁過去。"
"外公,我不要離開您……"她緊緊抓著外公的手,神情慌措不安。
"傻孩子,外公也舍不得你離開,但……"步霸天搖搖頭,反握著外孫女的手。"映塵,外公輸了,徹底輸了。"
步映塵愣住,她聽不懂外公的話,外公輸了?輸了什么?那跟她的婚姻有什么關系?令她感到更惶恐的是,從小到大,她從沒聽過外公說過自己輸了這種喪氣話,也從沒見過外公臉上有過一絲沮喪的神情……
不,有過一次,那是在母親死的時候。
外公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天塌下來,有外公頂著。
"都怪你那沒用的父親!"步霸天恨恨地說了一句,接著,低吁,"也怪我。怪我以為你父親已成氣候,可以扛下公司重擔,才會放手把公司交給他,我才去歐洲度假一個多月,他就把公司弄得亂七八糟……"
"外公,爸他是被人設計陷害……"
步映塵不是很了解當初的狀況,只大略知道父親是被別人設計,才會把公司弄得一團亂。
"他無能!一個腦袋夠精明的人,怎么會被別人陷害!"提及這事,步霸天一張臉氣得通紅。"他想自立公司,想脫離我,才會笨得被人騙!如果他真有那個本領,當初他何必入贅到我步家!"
步映塵無言,她從來不知道父親的想法,她一直以為父親是旁人眼中那個步家的好女婿,在她看來也是如此,父親對外公,就像對自己的父親一般尊敬,一家人很和樂,她很驚訝父親想脫離外公掌管的世界。
父親和她很少有時間相處,他總是在公司,有空的時候,他也是陪著母親,父親深愛母親,這點,毋庸置疑,否則,他也不會牽著母親,一起走上絕路。
"那可惡的混帳東西!他自己闖禍還拉著我的寶貝女兒跟他一起赴黃泉……我可憐的雨荷……"步霸天老淚縱橫,痛哭著。
想到母親,步映塵也紅了眼眶。
擦了淚,步霸天把情緒拉穩,回歸正題。"去年,你父親闖了禍,他慌了,向人借了一大筆錢,想補足公司虧空的款項,只是那個笨蛋……"
一氣,心臟痛了下。
"外公,您別氣。"步映塵拍撫著外公的胸口。
"我……我怎能不氣!天底下哪有這么笨的人,被騙了一次,隔不到十天,又被另一組人騙了第二次……"提及此,步霸天真的氣得捶胸頓足。
"外公,對不起……"
這事,步映塵事后才知道,父親借來了一大筆錢,本來可以把他"借用"的公司款頃給補平,誰知,有人覬覦那筆錢,慫恿父親投資,聲稱不到一個星期就可以獲利雙倍——
她父親大概是想一次補足虧空的公款,再把借來的錢還回,如此一來,外公就不知情。孰料,他又被騙了,借來的錢被騙走,連虧空的公款也未補上一毛錢……
"這關你什么事?那是你父親太笨!"步霸天氣騰騰地。"我不想再提他,不過你的婚事,還是和他有關。"
深吸了一口氣,調穩氣息,此刻的步霸天是疼愛外孫女的外公。
"外公不想瞞你,這事你遲早要知道,不只你,連外公也身不由己。"頓了下,步霸天徐徐說道:"你父親向黑曜巖借了三億,公司虧空三億,雖然還撐得住,但元氣也大傷,沒有周轉金,公司很多事都得停頓,逼不得已,我只好拉下這張老臉,再去向黑曜巖商借五億……"
話頓,步霸天低頭,若有所思。
以他在商界的人脈,要借一大筆錢,不是難事,他執意向黑曜巖二度借款,當然是有他的用意——
"外公,您……您要我嫁給那個黑曜巖?"步映塵訥訥的問。
她幾乎從不管公司的事,除了外公偶爾要她陪他參加商界聚會之外,她和商場上的人沒有接觸,也沒興趣認識他們。
黑曜巖,這個名字,她似乎曾在用餐時刻,聽到父親和外公提過。
"沒錯,就是他!"步霸天拉著外孫女的手。"映塵,外公絕不是要拿你一生的幸福,去抵銷那筆龐大的債款。你嫁給他……會幸福的。"
疼愛的望著外孫女之余,步霸天眼里還存著一抹算計,只是單純的步映塵未看出。
"外公——"揚起的水眸,罩上一層薄霧,步映塵沉重的點著頭。"我嫁,我愿意嫁給黑曜巖。"
不管能不能嫁得幸福,她都愿意嫁,她只希望外公能因此少怨父親一些,她這一嫁,還清了八億的債款,外公肩上的擔子也減輕了,怎么算,都值得!
眨下眼里的水霧,她不能再想任何人,從今以后,她的丈夫是黑曜巖,她只能愛他一人,至于那個水晶球里的男人,別了,忘了。
身負八億的債款,她清楚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權利活在自己筑起的愛情里——
曜巖金控集團的總裁辦公室內,總裁黑曜巖那雙冷厲的黑眸,正盯著特助手中拿著的那份報紙頭條——
曜巖金控集團總裁即將迎娶步氏集團接班人
"念給我聽。"冷厲的黑眸斂下,焦點轉移至桌上成堆等著他簽名批準的企畫書。
"是。"神色嚴謹的總裁特助校軍,反過報紙,開始讀起內容。"商界兩大集團聯姻,日后集團合并的機率甚高……后天的結婚典禮現場,一定是商界前所未有的盛大場面……"
校軍把報紙的內容詳細地念了一遍,但專注于企畫書上的黑曜巖沒有聽全,只抓幾個"重點"聽了一下。
聽完后,黑曜巖沉著臉,低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