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作聲,過了好一晌,火巖后才踱出一個人。
“美公子!你也在勘查地形?”
仇映宮手中一柄白羽扇,掩著嘴笑,不知是為了那稱謂,還是那不怕泄漏軍機的坦白!吧賯b若不嫌棄,也與仇某以兄弟相稱,如何?”
不知怎地,凝兒聽著別扭!拔矣悬c不習慣,還是叫美公子好!”
“是嗎?”仇映宮睨了曲唯一眼!吧賯b一直如此直言不諱?”
“我說得太白了嗎?都怪婆婆,從小我說謊她一聽就破,還會罰我倒念口訣,害我現在連拐個彎都不會!彼г。
當然,那是不包括一個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必須說的大謊。
仇映宮明亮的眼低下,掩去一半懾人的俊俏!俺鹉骋恢痹诤闷,少俠是怎么在收將決中勝出的,現在慢慢有些譜了!
“真的?什么譜?”
似乎沒料到凝兒會追問,他又瞟了曲唯一眼!叭∪诵湃,讓人放松戒備,是其一!
“說得像是我計劃好似的!蹦齼禾裘肌
仇映宮沒有理會。“放松戒備,讓人不忍加害,是其二!
“越說越像繞口令了!”凝兒忍不住要笑!澳闶钦f我要趁人不備加害于人,自己卻不加防備?這說得通嗎?能用上這樣心機的人,必然多心多疑,怎么可能自己不備?”
仇映宮沉吟了!罢f得有理。那么是少俠天生容易信人,不設心防?”
凝兒有些迷惑。是這樣嗎?她望向曲唯,他也正看著她,眼中的神情依然難讀。
凝兒想想又打趣道:“這樣說來,美公子是防我還是不防?”
仇映宮這回笑得有些邪氣!俺鹉巢蝗羯賯b,可不知不防為何物!
“兩位可真像啊!蹦齼簱u搖頭,跳起身往會殿方向走回去,一邊咕噥:“都要我防,防不勝防不知道嗎?先提醒我,就可以安心來害我了嗎?真奇怪!
她沒有看到某人眼中掠過一道陰影,而身后兩人之間,看不見的無形敵意如電光石火,一觸即發。
。
凝兒回到前院,很高興看到大漢子在練功;疑躺酪淹嗜,精練的肌肉在逼人的烈陽下舞動,冒著白熱的水氣。
“好公子,你好內力!”
郝沙刑見了他并未收拳,只是對他的稱呼一愣。他腳步扎實,發拳有聲,內力所及之處,風砂飛揚。
簡直太美了!凝兒看得癡了過去,渾然不覺幾顆砂石擦過嫩頰,劃出紅痕。
一道強烈內力向凝兒運來,她一驚,飛速閃身,看到那股勁道劈開砂石,朝她反向墜落。
她轉頭看到曲唯及仇映宮走來!懊拦,你……幫我擋了砂石?”
她奇道。
“這張可愛的小臉,瞧瞧,都有痕子了,這怎么行?”仇映宮嘖嘖嘆道:“你就不會閃一下,或用內力護身嗎?”他說著揚手要替他拂去臉上的塵沙,她不自覺地微微收身,沒讓他碰著,他聳聳肩又縮回手去。
凝兒看曲唯好像事不關已,倒覺得美公子還挺樂于助人的,有些意外。
郝沙刑已收拳,大步邁向他,臉上帶著抱歉。“我使力過頭了,少俠還好嗎?傷了得快擦點藥。”
“哎呀!這點擦傷算什么!”凝兒一聳肩!巴筮有得打呢!彼凉M肚子的問題比較重要!昂霉樱愦虻臅r候有幾招完全不帶內力,是為什么?”
“為什么他是好公子,我們不好?”仇映宮插進來取笑。
郝沙刑沒有理會他!澳憧吹媚敲辞宄?你覺得是為什么?說來聽聽。”
凝兒完全入了神,對臉上的疼痛毫無所覺。好公子也跟曲唯兄一樣,不吝惜教她呢。
“是要虛虛實實,混淆視聽嗎?”
“還差一點,想一想再來問我,現在去擦藥!焙丈承桃阉葡蚝蟮,她一閃身沒被碰倒,只是乖乖向殿內走去。
“喂,赫兄,讓我們聽一下應該沒關系吧?何必對小孩子偏心!背鹩硨m在后面補了一句。
進了會殿,溫度驟降,凝兒呼出好大一口氣,開始想著凈身和住宿的問題。
“這兒有澡堂嗎?”她問。
“我剛才看過了,內殿有泉水流過,原是燙得驚人,但這殿蓋得巧妙,有個高池將泉水蓄起冷卻,我們等一下可以一起洗!焙丈承陶f。
才怪呢!凝兒在心里伸了伸舌頭。幸虧有魯婆婆在武館生活的經驗相傳,她才不用太過煩惱。
“共浴的話,我得失陪了。咱們族人有個規矩,凈身如同解手,都是不潔之事,得一個人關起門來做才行,我能走路以后就都是自己洗的了!蹦齼阂丫毦偷猛耆挥么虿莞濉
看三人聽得驚奇,她再接再厲:“還有啊,我們吉村人視身體為神圣之物,從不示人的,上了床連那檔事都是穿著袍子做!
此話毫無修飾,就算是江湖中人,不是正派,也不會這樣說話。赫沙刑倒吸一口氣,仇映宮笑得亂顫,曲唯則是連臉都凍結了。他本來就是面無表情的人,但凝兒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好像心情不悅。
但她不說清楚的話,夜長夢多!“所以我以后受傷什么的,就算昏迷不醒,或要療傷止血,你們也不能剝我衣服。這種教誨根深蒂固了,如果壞了規矩,就像要我殺人放火一樣,我會羞愧難當、難以自處,不如死了算了的,所以拜托大家了,也請別當我見外!毙χ傲斯笆。
“沒事,襄翼遼闊,四大域族派眾多,風俗各異,更奇怪的都有,我們不會介意的。”赫沙刑爽快地說。
仇映宮有些不懷好意地瞇起眼!吧賯b家鄉那么保守,卻能教出你這么個性奔放的孩子,有些奇怪啊。”
“我哪里奔放了?我不做的事才多呢!彼_始數手指道!拔也缓雀粢沟木疲蛔x八股的書,不聽從想指使的人,不原諒想害人的人,還有呢……”她露齒一笑!拔也缓吞每吹娜俗叩锰!
仇映宮跳了起來,一臉受傷。“這不公平,那誰會和少俠走得近。糠置魇请p重標準!
“我是說太好看,也就是過了頭,這里符合我標準的只有一個人!彼X得和這個滿口戲言的仇公子斗嘴忒有趣,簡直可以讓人上癮。仇映宮好像也想再玩,曲唯一臉無聊地轉身走了,凝兒想叫住他,又覺得沒什么理由。
問他去哪里,他又不會回答。很想跟上去,但她不成了跟屁蟲了嗎?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她甩甩頭,看著他離去。
“那你就先洗好了,我們都讓道。”郝沙刑披上短衫。
“那就謝過了!”她真的快黏得全身發癢了。
仇映宮走得不情不愿,分明還沒有玩完,是被赫沙刑給瞪走的。
凝兒蹦蹦跳跳地來到內殿浴池,果然水溫沁涼,她連人帶衣一躍而入。
魯婆婆說的,衣服要換就在被褥中換,否則一律不可離身。誰知道是否有偷窺之眼,或什么難以預料的意外發生?
所以連衣服一起洗羅,當女人也真煩人的。
她舒服地嘆了好大口氣,很享受地就這么泡在池中,頭枕著池畔閉上眼睛。
曲唯兄在做什么呢?
第一個浮現腦海的問題。
他為什么不和另外兩人說話?
這是第二個問題。
接下來很自然就得問,他為什么又會跟她說話呢?
還有,他究竟為何要稱王?他好像根本不喜歡人啊。
如果真如他說的,把她當作厲害的對手,又為什么不在收將決就把她給打。
所有的問題最后都總結成一個問題……
他怎么這么奇怪?
她嘆了口氣,將頭沉入水中。
不對,想來想去,這些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
她干嘛對他這么好奇?
對了,一這是因為他怪。她的好奇心一向是要打破砂鍋的那種,她只是想搞懂他而已。
她在水中吐泡泡玩兒,一邊數著,一邊想著……想著……
想著一個謎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