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思緒流轉之際,江慎冷硬的嗓便落入耳底。
“卑鄙!”單手按著不斷沁血的傷口,江慎鐵青著臉,冷沉的開口。
正所謂明刀易擋、暗箭難防,與燕天煞第十次交手,卻不意中了燕天煞的暗器偷襲,落居下風。
燕天煞嘴角揚起一抹淡笑,狂妄的開口!皼]想到神捕威名不過爾爾,既然技不如人,又何必說些推諉之詞!
燕天煞這話雖說得張狂,但事實上他也受了江慎一掌,內傷不輕,若非暗器相輔,此刻怕是要束手就擒。
“勝負仍未定!苯鲹P刀,即便身負重傷、步履巍巍顫顫,他也不愿放棄逮捕燕天煞的機會。
原本可以不動聲色的退開,但此刻水叮叮卻忍不住在心底咒罵數聲。
連腳步都站不穩了,還硬撐什么?她在心底嘲笑江慎的死腦筋。
這時月光偏移,就著月色,水叮叮這才瞧清黑衣人的臉,她驀地一驚——這黑衣人竟是朝廷、官府欲緝拿的惡人,看他一臉兇悍殘忍,便知不是好人。
“既然你執意要見閻王,我十分樂意送你一程!
凌厲劍鋒一轉,劍光映著刀光,殺戮之氣陡濃,眨眼間,皆負傷的兩道身影又開始交起手。
燕天煞身藏暗器,幾番出手,皆被江慎識破避過。
只是或許是失血過多,江慎應對的招式已趨向凌亂。
瞥見這一幕,水叮叮突地打了個冷顫,不知自己在這攸關生死之際,該不該出手幫忙。
機靈的眸子一轉,她不假思索地拿出藏在腰間的彈弓,“答答答”連朝黑衣人彈出三顆石子。
確定“暗器”射往燕天煞身上后,水叮叮利用嬌小的身形,往一旁人高的雜草移動。
燕天煞不察中招,瞥見江慎支撐不住的踉蹌倒地,他的額角青筋張狂的躍動,惡聲道:“是誰?”
揮劍掃往發出石子的方向,燕天煞的長劍在雜草中亂砍一通,無奈黑暗中根本毫無人跡。
“老子不信神、不怕鬼,如果讓老子逮出是誰搞鬼,定將你剁個十塊八截!”燕天煞咬牙切齒的嚷道。
僅差一步,他便可以解決心腹之患,名揚天下、威風八面,如果讓他逮到壞他好事之人,定將對方抽筋剝骨!
逮得著再說。水叮叮聞言暗自竊笑,藉著熟悉地形,開始掩唇鳴聲低泣。
為了不讓其他乞丐和她爭落腳處,裝神弄鬼可是她最得意的專長之一。
燕天煞本就無惡不作,天生不知畏懼為何物,偏偏此刻冷風襲來,耳邊哀鳴不斷,隱隱之中,似有黑影由眼前疾掠而過。他抹了抹眼,只見浮云掩月,眼前漆暗莫辨之處,連月光都不愿駐足,一時間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真是邪門得緊!币娊鞯沟夭黄穑艘宦,就這么著了水叮叮的道,倏然離去。
為了怕燕天煞使詐再折回,水叮叮只敢屏氣凝神的躲在草叢,暗暗觀察江慎的狀況。
可惜距離太遠,她連發出幾聲短促的“噓噓”聲,卻始終得不到江慎的回應。
不會真這么去了吧?水叮叮暗忖,也許是自己聲音太小,于是拿起草叢旁的小石子,開始丟他。
一顆、兩顆……轉眼手心里的小石子都快用光時,水叮叮終于失去了耐性,緩緩匍匐前進,向他靠近。
抵達目標后,她揚指戳了戳他的臂,輕聲問道:“喂!你還活著嗎?”
江慎氣若游絲的擠出一句話!澳膫笨蛋?”
其實他還有知覺,只是無力回應。先是聽到對方“噓”他,接著拿小石頭攻擊他,現下竟還問他活著嗎?
若是他還有氣力,絕對會跳起來掐住這搞怪家伙,問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呿!沒死干嘛不出個聲。”水叮叮氣呼呼的猛戳了他好幾下,虧她還在擔心他的安危呢!
江慎側過頭,冷冷瞪著她,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得教她一驚。
“本來就是嘛!我見你一聲未哼,還以為你駕鶴升天,當然問你還活著嗎?”水叮叮低喝了他一聲,俏臉上盡是不以為然。
眼前之人再怎么古怪,畢竟是救他的人,他微勾唇,沒好氣地開口。
“你……還真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保
他向來沉默寡言,照理說負傷更該讓他陷入昏茫,豈料他卻還能同眼前之人耍嘴皮,景象看來莫名的詭譎。
驀地,水叮叮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圓瞠,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嚷道:“真是狗咬呂洞賓!雖然我偷了你的錢袋,也不必這么損人吧!”
江慎勉強揚了揚眉,一張略顯秀氣的臉龐映入眼底,他陡地蹙眉。“你……是當日的……那小賊?”
耳底落入他的話,水叮叮心猛地一凜,深知不妙。
這男人不容小覷,雖是身負重傷,但意志力竟是如此堅強,這種時候,他竟還能從她說溜嘴的話中,察出端倪。
見她立時噤聲,江慎似是耳語的低喃。“那日我濟你一袋銀,今日你救我一條命……抵得過……”
他那一席話讓水叮叮怔了怔,英雄落難,他卻泰然自若、灑脫自持,似乎料準了她會救他,教她瞧得心不由發恨。
“什么一袋銀換一條命,我偏不如你意,不救你、不救你!”
“即便如此也無妨……”他實在無力再與之周旋,話一落,孤傲深沉的眸子一合,人就這么昏厥過去。
“喂!”見他閉上眼不再說話,水叮叮不客氣的連踢了他好幾下。“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再救你一回!”
陷入昏迷的江慎沒有回應。
月色漠漠,輕輕灑落在他的身子上,竟透著一股莫名的孤獨。
水叮叮本該瀟灑離開,思緒卻管不住想起他昏迷前的那一句:那日我濟你一袋銀,今日你救我一條命,抵得過……
她絕非無情無義之人,江慎這話便輕易的把她扣得死死的。
“我是看在那一袋銀的面子上才救你喔!”吃力地馱起他結實硬朗的身軀,水叮叮暗咒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官與賊,本不該有交集的。
月漸西移,月光沉靜地自屋瓦的破洞輕灑而下,屋內陷入一種莫名的氛圍中。
起了火,暖了一方天地,水叮叮的心卻極度顫動,為古老爹的徹夜未歸,也為了身邊仍算是陌生的男子。
揚袖替他拭去額上冒出的細汗,水叮叮仔細一瞧,才發現這名讓她極為害怕的官差,長相竟是如此俊朗。
當火光映在他如刀鑿般的蒼白俊顏上,不知怎地,水叮叮竟瞧得臉紅心跳。
哼!這人平時冷傲又討人厭,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活像別人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教人瞧得實在不快活。
那一回,她差點失手被他抓進官府時,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多看她一眼,都會褻瀆他一般,讓她氣得直想踹他百來腳。
“唔……”許是傷口作祟,他那兩道濃似墨的劍眉蹙得死緊。
酌量了片刻,水叮叮粗魯的扒開他的衣襟喃喃道:“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遇上我,你可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吶!”
脫去他的捕快服,解開他的中衣,火光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躍動時,水叮叮不由得紅了臉。
真奇怪!這又不是她頭一回見男子的身子呢!
但不同于古老爹松弛的瘦排骨身形,江慎強健的胸膛透露著陽剛的氣息。
勉強拉回心思,她發現江慎頸肩處的傷口不深,但皮開肉綻的模樣也夠觸目驚心了,再加上他身上無數疤痕,令水叮叮忍不住晃了晃頭道:“唉!真丑的傷痕,今兒個又添一道豐功偉業!
水叮叮俐落的把他的中衣撕成長布條,為他包扎了傷口,見他眉頭稍弛,她才松了口氣。
想起兩人幾度在十字大街不甚愉快的巧遇,水叮叮深覺自己天生善良,忍不住要為自己以德報怨的寬大胸襟大聲喝采。
她的眸光不期然落在一旁冷掉的炭枝上,水叮叮唇邊揚起一抹俏皮的笑靨!拔也粫萌酥#龀鲞@般卑鄙、幼稚的舉動,所以你真的要知恩圖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