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迅速地覆上一具溫熱的身軀,她下意識地往熱源湊去,但熱源偏偏跟她作對似的,越退越遠,有些忿忿地翻了個身,恰好望見一雙漾著笑意的黑眸。
“這張床可真是大,睡四五個人都綽綽有余呢!”
唐伊諾回頭望了望那大半張床位,感到十分的遺憾,不由地嘟囔了一句:“小一點才好,看你往哪里躲!”
葉昕揚聽得分明,卻擺出一無所知的模樣,依法炮制把唐伊諾之前轉移的話題的話語,原封不動地奉還:“睡覺睡覺,要養足精力明天才能好好玩呢!”
唐伊諾被氣到了,偏偏卻又堵在口子上,讓她無話可說,只能恨恨地拉過被子,翻過身子,把烏壓壓的小腦袋朝著他,心里卻又懷念起智齡五歲的自己了,就算聽出男人的言下之意,也可以假裝聽不懂,軟磨硬泡,總有辦法賴到他懷里睡覺。
可現在名義上是“十九歲善解人意且溫柔可人的舒眉”,反而處處受限制,挪不開手腳既不能像原先一樣撒嬌耍賴,又不能按照本性耍脾氣,倒真是無計可施了。
過了半晌,聽見旁邊那自言自語的嘀咕聲終于變成了綿長的呼吸聲,葉昕揚不由地吁了一口氣,眼里有強自忍耐的痕跡,不是他不想擁著暖玉溫香入眠,而是一面對她,他對自己的自制力就毫無信心可言,而現在還不到坦誠相見的時候。
第二天,他們七點起床,在旅館里吃了麗江粑粑當早餐,隨后就到指定的地點等昨日報名的“拉市海一日游”旅行社派來的車子。
等了十幾分鐘,他們兩個人面前就停了一輛小巴士,副座車門打開來,鉆出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說道:“你們是參加××旅行社的嗎?”
葉昕揚點了點頭,拉著唐伊諾正要上車,卻受到了阻力,他轉頭,瞅見小女人緊緊皺著眉頭,十分不樂意。
“這車子是破舊了點,以前我們也搭過,當時你也不在意呢!”
這樣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唐伊諾到嘴的拒絕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那個男人又開始催促:“動作快些,我們還要趕下一站去接人呢�!�
唐伊諾這次乖乖地跟著葉昕揚上了車。
車里已有三個男人,其中一個脖子上掛在老粗的金項鏈,無所顧忌的開黃腔,吐沫橫飛地說著,聽得唐伊諾的眉頭越皺越緊,都能打成一個結了。
畢竟是大戶人家里嬌生慣養的獨生女,多多少少有點小潔癖,無法習慣這種場面,又是那不肯妥協的強硬個性,如今卻一句話也沒說,這樣的忍耐當然不可能是為了達到“耍人”的目的,那么只剩下另一個原因,一個他曾經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的原因,如今接踵而至的事實卻告訴他,這或許才是真相的原因。
葉昕揚心不由得一動,卻也越發看得于心不忍,伸出手把他的小腦袋往自己懷里塞。
唐伊諾始料未及,難免掙了掙,熱燙的呼吸突然拂過敏感的耳朵,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討厭我的味道嗎?”
當然不,喜歡還來不及,她反射性地搖頭。
“那就只聞我的味道好了�!�
唐伊諾怔了怔,忽然反應了過來,用力地一吸氣,果然縈繞在鼻端的都是男人清爽而干凈的氣息,幸福得鼻子都有些發酸。
“葉哥哥,你真好�!�
葉昕揚笑了笑,眼神溫柔得令人甘心沉溺,聲音卻波瀾不驚,平淡得過分:“沒必要太感動,以前我們也是這樣的�!�
一句話,再次把她從幸福的云端打了下去,唐伊諾咬緊嘴唇,害怕在一個都是他氣息的氛圍里,會不爭氣地哭出來。
不能哭,不能哭!這不是早就料到了的嗎?
為了得到他的溫柔相待,這些只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而已,既然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就必須要承擔后果,這是她身為唐伊諾不會放棄的堅持,也是她最后的驕傲。
所以,她一定不會哭。
葉昕揚感覺到懷里的小腦袋安靜了下來,有一種莫名的哀傷,他好想狠狠地抱住她傾訴愛意,告訴她其實他從來沒有帶舒眉來過這里,也永遠不會帶她來,他心里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深深占據,沒一個人能夠走進來。
然而他怕了……
懷里的小女人聰明而驕傲,夠狠也夠絕,雖然能感覺到她對他的在乎,但在她主動坦承為什么要假扮舒眉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
她總有那么多鬼主意,讓他應接不暇,又氣又愛,可他只有一顆心,再愛也會受傷,也會害怕,也會彷徨……所以看著她不安,看著她落寞,看著她傷心,他再心疼也必須忍耐!
旅行社安排的節目是上午騎馬走茶馬古道,下午乘船游拉市海。
唐伊諾小的時候,唐中堂就開始帶她逛馬場了,曾經還送她過一匹純種小馬,她小小的身子坐上去,騎得可歡了,后來小馬生病死去,她傷心了好久,沒了這份心思,也不再去馬場了。
但馬術還在,像被牽著韁繩,坐在馬背上慢悠悠地跟著前面一個人走,對她而言,不僅沒有任何難度,甚至還有些無聊了。
但是葉昕揚居然說:“你上次死活不肯上馬,害怕到不行,這次怎么這么勇敢?頭一個就跳上去了�!�
她本來正拉著韁繩想要讓馬蹦跶起來,聞言身子一僵。
頭也不敢回,很沖地回道:“早死早超生,反正就那么一回事�!眳s再也不敢隨心所欲的騎馬了,還必須做出戰戰兢兢的樣子,十分不自在。
葉昕揚騎著馬跟她并非慢悠悠地晃,一路上還說著曾經來這里的見聞趣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聽得她耳朵發痛。
然而,唐伊諾的心情始終郁悶,喜歡的人一直在耳邊說著他跟另一個女人的經歷,因為拙劣的偽裝,還不能生氣發怒,只能讓一切負面情緒都沉積在心底,幸好唐伊諾的心理素質十分強悍,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就崩潰了。
第三天,葉昕揚提議去白沙古鎮。
唐伊諾只提了一個意見:“不要坐計程車,我們租一輛自行車去。”
“一輛?”
“沒錯,就那種雙人自行車�!碧埔林Z就不相信有先天心臟病的舒眉會玩過這個,語氣不由地興奮了起來:“這個我們沒玩過吧?”
看著那雙期待的大眼兒,葉昕揚發現自己說不出打擊她的話來,“嗯�!�
于是,唐伊諾的笑容越發燦爛,幾乎能把太陽都比了下去,“那我們更應該玩玩啊,每天都做以前做過的事情,多無聊�。�
葉昕揚被那笑容迷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這一天,唐伊諾玩得特別興奮。
好像第一天發現麗江的天空是那種無雜質的藍,白云大朵大朵的,美得像一團又一團柔軟的夢境。
白沙古鎮只是一個零散的小鎮,或許只能稱之為“小村子”,但她的積極性完全沒有受到打擊。葉昕揚掌控方向,她在后面一個勁地踩腳踏板,時不時地故意叫他轉頭,昂起脖子狠狠地吻上去,或許是被她的快活的心情影響,葉昕揚也沒有提起所謂的“以前”。
回到旅館時,她渾身都是汗,小臉兒被曬得紅通通的,興奮之情絲毫未減,洗好澡后,哼著歌爬上了床時,忽然發現一個巨大的身影蓋了下來。
“葉哥哥?”她錯愕地喊。
葉昕揚不由分說地欺上她的唇,輾轉地舔吻香甜的唇瓣,“乖,我知道你的大姨媽已經走了,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痛苦�!�
轟的一下,唐伊諾整張臉都燒了起來,“你……你怎么知道,我那個……”
“我看到了�!钡蛦〉穆曇魸M是魅惑。
“看到……看到什么?”
漆黑的眸子盯住她,隱隱有火光閃爍,“我看見你今天洗澡沒有從抽屜里取衛生棉,雖然有些不確定,但看樣子我沒料錯�!�
“葉昕揚,我……”她意亂情迷,下意識地喚他的名,卻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么,本就甜軟的聲音浸了情欲的滋味,越發地xiao-hun蝕骨。
葉昕揚聽得心中一蕩,他低下頭近乎兇狠地啃噬著她的唇,幾乎想把她吞下去,“不要拒絕我!眉眉你忘了嗎?你曾經請求我繼續的,現在你的心智年齡也長大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叫的是舒眉!
明明舌頭還在嘴里熱情四溢地竄走著,唐伊諾的身子卻一瞬間涼透,連頭發仿佛也凍住了,心好像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嗖嗖,穿堂而過。
一天下來的幸福回憶都成了赤裸裸的諷刺。
唐伊諾,你以為自己真有那么強大,能抹去他心底的那個影子,別忘了你就是仰仗著那影子,所以他才肯陪著你、抱著你、親著你!
像是坐云霄飛車一般,坐到了最高處,卻忽然垂直下落,心疼得幾乎要爆炸。
如果這一刻死去,會不會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