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得爽快,第一次要把女兒送出去,在商場上說一不二、鐵血手腕的唐中堂親自上陣卻拖拖拉拉地收拾著女兒的行李,一臉的舍不得,半天過去,偌大的行李箱里沒放下三兩樣東西。
“爹地,我來幫你整理!笨上В活w心早跟著葉哥哥跑了的唐伊諾無法發現唐老爺子的糾結心情,蹦跳著想要幫忙。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眉眉你是主人,要好好陪著你的葉哥哥聊天,不能讓他一個人光坐著!蹦侨齻“葉哥哥”聽上去咬牙切齒,簡直是從牙齒縫里蹦出來似的。
葉昕揚本來心情還有些郁郁,見到唐中堂這副橫眉豎眼的模樣,莫名地輕松了起來,是啊,既然作了和唐伊諾重新開始的打算,就沒必要再對往事耿耿于懷,彎了彎唇,笑著對唐中堂說:“我坐著也無聊,干脆我們一起來整理吧。”
“誰要你們多此一舉,都給我乖乖地坐在那兒,不準動!”唐中堂怒了,好不容易拉拔大的一個女兒,失憶了卻偏偏只記得另一個男人,都把他忘到八爪國去了,現在他發揮偉大的父愛,不得不把女兒送走,就不能讓他多一點時間跟女兒相處一下嗎,有這么悲催的人生嗎?
似乎被唐老爺子突然的大喝嚇了一跳,唐伊諾茫然地眨巴著大眼,水水嫩嫩的嘴巴一扁,一副馬上就要放聲大哭的樣子。
唐中堂心一軟,忙說:“是爹地不好,不應該兇眉眉,乖,眉眉不哭!币贿呌醚劬Φ芍~昕揚,心不甘情不愿地恨聲說:“一起過來收拾,保姨你也過來幫忙,你們還真以為我稀罕你們多待那么一時半刻!”
雖然是忿忿不平的口氣,但怕嚇到淚眼汪汪的寶貝女兒,聲音又輕又軟,搭配唐中堂一張棱角分明充滿氣魄的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連快速走過來的保姨都忍不住偷偷抿著嘴笑。
葉昕揚更是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唐中堂,黑眸里笑意滿滿,用充滿調笑的口氣順著他的話跟唐伊諾說:“小諾,聽你爹地的話,過來一起幫忙,收拾好行李就可以跟我‘永遠’在一起了!”
這么誘惑的條件頓時令唐伊諾破涕為笑,小嘴兒甜甜地叫著葉哥哥,撒歡兒地蹦跶著從保姨手里接過東西遞給唐中堂。
他費了半天勁都止不住的眼淚,就因為人家一句話而消失得一干二凈,真是人比人要氣死人!唐中堂窩著一肚子火,接過女兒的衣服塞進行李箱,自暴自棄地加快了整理的速度,雖然心里想多跟女兒相處一會,但這會兒葉昕揚擺明想要報復他曾經“縱女為惡”的行徑,處處與他作對,他沒必要跟那個成了精的男人硬碰硬,反正都在一個城市里,他想什么時候去看女兒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收拾完行李,唐中堂幫忙拉著一個行李箱把女兒送出門,即使明白在同一個城市里很快就會再相見,卻還是依依不舍。
“爹地,眉眉會乖乖的,不要擔心哦!”
不擔心,才怪!可女兒不由爹,誰還會來聽聽身為一個父親的心聲?
葉昕揚把行李箱一個個地塞到后車廂,放不下的就塞到車里,這車還是從衛端那邊借過來的,加長的黑色轎車,照樣被行李堆得略顯擁擠。
這個唐先生還真以為他會怎么虐待唐大小姐,不給吃還是不給穿?把食物衣服什么的一股腦兒地往里塞,如果現今的技術允許的話,他鐵定更想把唐宅壓縮成一個行李箱,直接給女兒隨身帶過去。
葉昕揚拉開車門,無視唐中堂怨恨的眼神,把在夜色里越發美麗嬌俏的唐伊諾請進副座,紳士地替她關上車門,才彎著唇跟唐中堂說:“既然你把她交給我,我希望你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就不要來看望她,不然我會直接把她送回來!彼獜氐装烟埔林Z鎖在他的世界里,與她好好地重新開始。
唐中堂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你這小子別太過分,我……”
葉昕揚對這種色厲內荏的叫嚷完全充耳不聞,走到車子的左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抬眼就瞅見唐大小姐亮晶晶的大眼兒。
“葉哥哥。”有些怯怯的嗓音,有點的不安。
葉昕揚不由自主地柔和了眉眼,銀灰色的月光下眼睛里漾開細致的漣漪,啟動引擎,他低聲說:“別擔心,我這就帶你回家!
“嗯!比缤陉资愕拇笱鄯路鸪休d了漫天的星光,亮得不可思議。
衛端是個神龍見頭不見尾的人,大學畢業后終年周游各國,在臺北待著的日子簡直是屈指可數,連自己的老窩在哪兒都快忘得一干二凈了,要他在幾個小時之內找到符合葉昕揚的房子,實在是為難了他。
不過,衛端不像葉昕揚這般為人冷淡,與誰都能稱兄道弟,臺北幾個有錢有勢的少爺都跟他有交情,隨便拉了個人一說,就把事情辦好了。
位于臺北市中心的三室一廳,兩個臥室并排,朝南向,其中有一個臥室有大大的露臺,適合放一張躺椅和許多盆栽,客廳不大,大概七八坪左右,但因為簡潔明亮的裝修,看上去很寬敞干凈,細節處又十分別致。葉昕揚非常滿意,當場就對衛端表達由衷的感謝,晚上便把唐伊諾接到了這里。
“進來吧。”葉昕揚開了門,明晃晃的燈光下,望著唐伊諾精致的小臉,他忽然有些不自在了,之前有唐中堂當作緩沖劑,兩人相處還算和洽,但這會兒只有兩人單獨相處,他還有些摸不準自己該如何對待唐伊諾,反而顯得不知所措了。
“葉哥哥,以后我就住這里嗎?”唐伊諾倒是沒有發現葉昕揚的不自在,晶亮的大眼兒左看看右瞄瞄,興致很高昂。
“嗯!比~昕揚轉了頭不去看她,指了指左邊的一扇門,說:“這是你以后的房間,房間左邊有附屬的洗手間,里面的洗漱用具都是全新的,你放心使用,行李箱的東西明天再收拾,今天我們先睡吧!
仿佛像在逃避她似的,一口氣說完這番話,葉昕揚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對面的一間房間,隨便洗了個澡后,他就把自己摔進了床里。
明明累得不行,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數了三千只羊,周公依然連影子也不出現一個,看樣子今晚他和周公無緣了。無奈地睜開眼睛,望著黑壓壓的天花板,銀灰色的月光從窗簾里漏進來幾點,像是珍貴的碎鉆,更像唐伊諾的眼睛……不,她的眼睛比鉆石更閃亮,也更美麗。
還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本來打算冷靜一個晚上,明天再以新的面貌面對唐伊諾,但一想到重逢后她的天真無辜,哪里還冷靜得下來!
他因為還無法單獨面對智力退化后的唐伊諾,就把她一個人扔在房間里,可她現在不是一個正常的二十三歲的女孩子,而是一個智力只有五歲的小孩,就算聽懂了他的吩咐,但一個人在房間里一定會害怕的吧。
明明答應了唐中堂要好好照顧她,然而他情緒一上來,居然把她給忽略了!心里浮上淡淡的愧疚,不知是否是愧疚感作祟,隱隱約約的他似乎聽到了細微的嗚咽聲,像是一只貓爪子在他心頭撓一樣,細細的痛,微微的麻。
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躺在床上,葉昕揚帶著不知名的火氣翻身下床,開門的瞬間便被客廳明亮的燈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睛,等適應了光線才重新望去,恰好望見一雙紅通通的大眼睛。唐伊諾縮在沙發上團成一團,如同嬰孩在子宮里最初的姿勢。
“你怎么還在這里?”葉昕揚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看這情形,似乎從他進房后,她就一直待在客廳。
“葉哥哥……”唐伊諾扁了扁嘴,有些驚慌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去,把頭深深地埋進雙膝里。
這又是演哪出?
一頭霧水的葉昕揚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早被小女人的眼淚弄得六神無主,心也軟得一塌糊涂了,走近蹲下去伸出一只手拍拍唐伊諾的背,“乖,別哭,跟我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不回房間睡覺?”他努力回憶唐中堂哄女兒的口氣,照模照樣地搬來用。
話說,他真的很不擅長跟幼化后的唐大小姐打交道,那些誘哄的話語被他說得寡淡平板,要不仔細聽話中的意思,還以為他在恐嚇小孩子呢。
但是唐伊諾似乎就吃他這一套,埋在雙膝間的小腦袋終于抬了起來,幾縷黑發被淚水沾濕,黏在淚痕滿滿的臉頰上,紅紅的鼻頭,紅紅的眼睛,真是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看得葉昕揚莫名地有些心疼。
“到底怎么了?”
濕漉漉的大眼兒瞅著他,委屈得不得了,眼看著眼淚再次滑落下來,又慌忙伸出手擦去,“眉眉聽話,眉眉不哭,眉眉只是不想一個人睡,好害怕!”
似乎從男人的表情里明白他不喜歡自己哭泣,唐伊諾卻怎么也止不住淚水,她隱約聽懂他的意思,好像是讓自己單獨睡一個房間,本來在家里她也一個人乖乖地睡,然而在這么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
“你不是看著我進這個房間嗎,既然害怕,為什么不來找我?”葉昕揚嘆了口氣,抽了幾張紙巾輕輕地替她擦去滿臉的淚水。
“眉眉怕葉哥哥生氣,眉眉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情,連爹地都忘記了,也忘記以前跟葉哥哥相處的情節,但我好像記得眉眉以前經常惹葉哥哥生氣,所以在眉眉醒來后一直見不到葉哥哥,好不容易葉哥哥回來了,眉眉一定要乖乖的,再也不會惹葉哥哥生氣了!毕啾绕鹨粋人的恐懼,她更害怕惹葉昕揚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