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為期五日的賞花會落幕了,然而千允懷心中卻是極不痛快,不,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他極不是滋味。
前日宣靜霞落湖之后,他也跟隨在后去了玉筑軒,未曾等到宣靜霞醒來,宣景煜就以男女大防為由請他先行離開,可卻讓同時也在玉筑軒的李翊皇留了下來。
難道因為李翊皇是皇子,所以不好要他離開?若說宣景煜是因為當他是好友,較好開口,可他又明顯感受到宣景煜在態度上對他的疏遠,讓他產生了諸多臆測,這是兩人各自成親后首度見面,難道宣景煜實則對他納夏依嬛為妾之事有所芥蒂,才會對他態度冷淡嗎?
另一件讓他不痛快之事是關于使節團。
賞花會期間,他硬是賴在陵王府不走,便是想尋機會向李翊皇說那關于大越使節團意圖刺探軍情一事,可李翊皇硬是忙得腳不沾地,讓他連半點與他私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讓他十分著急,眼看著今日各國使節團都相繼離開了,如今他再去進言,又能查出些什么?
白白錯過了能在李翊皇面前立功的大好機會,令他著實懊惱。
幸而,對于下一步棋,他已有了萬全準備,猶記前世在賞花會之后,蘭貴妃會得了急病,病因不明,宮中太醫全都東手無策,皇上貼了皇榜,廣召天下名醫,若能救活貴妃,賞黃金萬兩,最后是昆山一名退隱多年的江湖郎中出面,救了蘭貴妃一命,當時他用的方法令一眾太醫都嘖嘖稱奇,那法子他記憶猶新,他已找了個鄉間大夫,此時正在客棧里待命,屆時那大夫只要用他教的法子救活蘭貴妃即可,而找來大夫的人,也就是他,將會立下大功。
「怎么,又在盤算著要去玉筑軒看那姓宣的小蹄子是嗎?」卓容臻在鏡前卸釵環,眼里卻是注視著千允懷的一舉一動,見他焦躁,她就來氣。
千允懷冷冷的回道:「你胡說什么?」
「鎮江王府就在京城,距離陵王府不過幾條街,咱們不回府里睡,你偏生要在這里討個院子住下來,圖的不就是想見那小蹄子!顾凉M心的不爽!肝矣植皇谴糇,你對那姓宣的小蹄子那點心思,我會看不出來?」
他不緊不慢的轉身面對著鏡前的卓容臻,盤起手臂,冷眼說道:「我是有意納她為妾,那又如何?你管得著嗎?」
「我為何管不著?!」卓容臻氣得一下子站起身,轉身對他怒目相向!告倚璧媒涍^主母的同意方能進門,虧你還是世家子弟,連這點禮數都不懂?」
「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千允懷一個眼神瞪了回去,狂妄的說道:「我千允懷將來可是要坐大位的人,別說三妻四妾,我要三宮六院都行,我要納誰為妾就納誰為妾,你要敢多嘴,我休了你都行!」
她一時呆住了,三宮六院?他這是在說什么鬼話?他是不是傻了?鎮江王府五代而斬,眼下已是最后一代,都快成為平民百姓了,他還在作白日夢?
他懶得跟她說,只想著在他登上高位之前一定要休掉眼前這個不識大體的女人,他將來是要當攝政王的,憑她的見識和平凡的容貌,沒那資格當攝政王妃。
「你去哪里?」卓容臻見他轉身就走,氣又不打一處來。
千允懷頭也不回地道:「去夏依嬛房里!」
卓容臻氣惱,口不擇言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齷齪勾當,你讓夏依嬛那賤人和她的丫鬟一塊伺候你!」
「是又如何?」他腳步一頓,回過頭,朝她惡意一笑!冈趺矗阕龅玫絾?你想和你的丫鬟一塊兒伺候我嗎?」
她被這渾話氣得渾身顫抖!改欠N下流事,只有出身卑賤的商家之女才會厚顏無恥的照做,要是你讓她們兩人比我早懷上孩子,我卓家不會放過你!
「照照鏡子吧!」千允懷的目光中帶了幾分陰狠。「你這瘋樣,我都不想碰你,你又怎么能懷上孩子?」
夏依嬛的房間就在隔壁,她聽到爭吵的動靜,貼著門偷聽,聽到千允懷要來她房里,禁不住喜形于色,吩咐道:「水嫣,快把衣裳脫了去床上待著,二爺要過來了!
從一開始的屈辱感,到如今她已經很習慣和水嫣一塊兒祠候千允懷。
千允懷從沒有單獨要過她,總要水嫣一起,且他總是對她特別粗暴,有時在極致時會掐住她頸子,眼中迸出的兇光像是恨極了她,可他留宿在她房中的日子又比卓容臻多,她想,他是喜歡她沒錯,床笫間的粗蠻是他愛她的方式,如果他不喜歡她,就不會來她的房里了,不是嗎?
「奴婢今日身子有些不適,還是小姐自個兒伺候二爺吧!顾逃行⿷醒笱蟮摹
她經常和夏依嬛一起伺候千允懷,甚至千允懷單獨到她房里的次數更多,據她所知,千允懷還沒單獨要過夏依嬛,久了,她的心便大了,顯然千允懷喜歡她多過夏依嬛,那她為何只能做通房?
眼下千允懷還未有子嗣,只要她懷上兒子,她就能抬為姨娘,就能和夏依嬛平起平坐,她現在已是千允懷的人了,根本不必聽夏依嬛的。
「你在胡說什么?」夏依嬛對她的態度很不滿,近來水嫣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現在真想過去重重地甩水嫣兩個耳光,可顧及到千允懷就快進來了,這才強忍著沒動手。
然而等了半天,千允懷并沒有到她房里,千允懷從卓容瑧面前拂袖離開之后,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宣靜霞一面。
當初他無意中結識了宣景煜,知曉他是寧州首富宣家的家主之后,便對宣家的家資起了貪念,這才開始殷勤的與之交好,爾后他上宣家做客,見到了像晚霄一樣瑰麗的宣靜霞,他頃刻間就傾心了,他不在乎她是商家之女,誓言要她做他的女人!
前世,他沒得到宣靜霞,而是莫名其妙納了宣靜宸為妾,又眼睜睜看著宣靜霞成了容王的妾,事后調查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夏依嬛槁的鬼,他也因此恨透了夏依嬛,現在宣靜霞還不屬于任何一個男人,他不會計較她前世已做過容王的女人,他要她這一世做他千允懷的女人,等他做了攝政王,她就是攝政王妃,這一世他不會再因她是商家之女而裹足不前,他這就要去向她表白,告訴她,他會排除萬難迎她為平妻,將來的榮華富貴,他都會與她共享!
一早下起淅淅瀝瀝的雨,章管事領著下人送上早膳,四個小碟、八個大碟,全都極為精致,連同那裝菜的碗碟也是里白外粉彩的姿碟,一人還有一碗金絲燕窩和白糖熬的馬奶子,十分周到。
照說,銀子宣家也花得起,可就是沒有皇家這么講究,只要用膳時辰一到,便有丫鬟捧了水盆、巾帕立在一旁伺候,另外還有布菜的大丫鬟,宣家用膳一向隨興,沒這么大規矩。
夏依寧才要吃宣景煜夾到她碗里的醬肉荷花卷,便聽到外頭通報陵王來了,三人連忙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她心下是有些詫異的,怎么一大早陵王就過來了?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用膳了?」李翊皇大步進來,臉上掛著笑容,先看了宣靜霞一眼。
夏依寧注意到他不自稱本王了,之前他要他們不必對他行大禮,是以他們也從善如流,不行禮了。
「哪里的話。」宣景煜一拱手,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肝覀冋蒙牛钕氯羯形从蒙,一起如何?」
「我就是要來蹭飯的!估铖椿市Φ溃骸赶惹敖哟构潏F,賞花會又有諸多雜事要打點,忙得抽不開身,好不容易將使節團都送走了,便想著一定要來和你們吃頓飯,你們是我請來的客人,我卻未盡地主之誼,實在說不過去!
宣景煜噙著淺笑!傅钕绿蜌饬!
待所有人重新落坐,丫鬟給李翊皇添了碗筷,夏依寧重新夾起那塊醬肉荷花卷要入口時,外頭守門的又通報千二爺來了。
這一次宣家三個人只是停下了筷子,沒有多余的動作。
李翔皇則是挑了挑眉!杆@一大早的,來這里做什么?」
宣景煜若無其事地道:「千二爺昨夜也曾過來,說是要見靜霞一面,我思忖著夜已深沉,靜霞早已歇下,便沒讓他進來,想來是真有什么急事,才會一早又過來。」
李翊皇微蹙著眉頭!缸蛞挂苍^來?」
夏依寧對宣靜霞送去一個眼神,瞧,你哥哥也能這般不動聲色的將千允懷一軍了。
敞開心扉深談過后,她和宣靜霞達成了共識,宣靜霞知道前世宣家的下場之后,更加堅定了她要入陵王府的決心,而宣景煜也因為她一席話開始遠離千允懷,一切都在好轉,這一世,她一定可以扭轉宣家的命運。
入廳之后,千允懷見到李翊皇在座,臉色有些訕訕,「殿下也在?」
「本王來招呼我母妃邀請來的貴客,你呢?你來做什么?」李翔皇直勾勾的看著千允懷。「聽聞你昨夜也來過,還要求見宣姑娘,有這回事沒有?」
千允懷心里頓一下,一時語窒。他過來要見宣靜霞一事,為何告訴了李翊皇?他原是來表白的,卻是碰了個釘子,下人回道小姐已歇下了,是他根本沒見到人。
「我也想知道千二爺要見靜霞有何事?」宣景煜轉動杯盞,淡淡地問道。
千允懷再度覺得不對勁,以前宣景煜都直呼他的名字,今日卻稱他千二爺,這不是擺明了跟他疏遠嗎?
他定了定神,很快找到了理由!笅謨荷碜佑行┎贿m,她不愿找大夫,所以我想讓靜霞去看看!
這理由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挑不出錯來。
夏依寧知曉他這不過是搪塞,卻也不得不假意關心,「敢問二爺,姊姊身子不適,可是嚴重?」
千允懷沒心思在這話題打轉,只淡淡地道:「早晨已看過大夫,不礙事!
夏依寧了然地笑了笑,冷不防地問道:「那二爺這會兒又來,是有何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特別是李翊皇,似乎想將他看出個子丑窗卯來。
千允懷力持鎮定,輕描淡寫地道:「我是想著,景煜成親之后,我倆還未曾好好敘敘,想著賞花會都落幕了,你們或許要回寧仲了,因此過來話別!
李翊皇眉頭輕挑!副就踹想留宣兄多住幾日,盡盡地主之誼,你就到時再過來話別吧!」
他這是下逐客令了,千允懷縱然心里悶,卻也不得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