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街」的「云容糕餅鋪」一大清早就賀客盈門,熱鬧非凡。韓老板嫁女兒太開心,糕餅鋪歇業(yè)一天,但是廚房里的大灶蒸籠卻沒有歇下,不停地做出各式各色的糕點請客人吃。
湛離是在香甜的糕點味道中醒來的,她想起今天是紫妍出嫁的好日子,急忙起身梳洗一下,換上她最新、最喜氣的衣裳,悄悄來到后院,拿椅子墊腳,翻過兩家之間的矮墻,偷溜進(jìn)紫妍的房里。
紫妍正坐在梳妝臺前專心地畫眉。
「新娘子好美!」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正在梳妝的紫妍背后,出聲嚇?biāo)惶?br />
「阿離,妳要嚇?biāo)牢已!」紫妍微嗔地敲了她一下。「快來幫我畫眉,我總是畫不好!?br />
「有什么好畫的?反正等一下紅紗巾把妳的臉一罩上,誰也看不見!顾侏M地笑說!高@眉呀,我可不幫妳畫,人家不是說閨房畫眉樂嗎?妳就等妳夫君幫妳畫上好了。」
紫妍笑睨著她!笂吔裉煨那椴诲e嘛!」
「有嗎?」湛離微窘地拿起她的胭脂嗅聞!溉黹L滿了紅斑點,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來?嗯,這胭脂味道不錯,挺香的!
「昨晚……是不是見到心上人了?」紫妍故意逗她。其實昨夜她一直守在后院等著,早就知道閻天痕夜里翻墻進(jìn)到她的屋子里,在確定閻天痕對湛離也有心之后,她才終于可以放心出嫁。
「我還沒找妳算帳呢!居然寫那種信給人家,萬一人家對我沒有意思,我豈不是丟臉丟大了嗎?」她嘟起嘴抱怨。
「我可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這么做的。我仔細(xì)想過了,詛咒其實暗示得很清楚,如果他對妳完全沒有動情,妳或許什么事都不會有!
湛離緩慢地?fù)u頭!改侵皇俏覀兊牟聹y而已,說不定我身上的紅斑根本與詛咒無關(guān)。詛咒是那么虛無縹緲的東西,誰敢確定?」
「可是現(xiàn)在證明了,絕對跟詛咒有關(guān)系!」紫妍的表情充滿自信和得意。「快告訴我,昨晚閻天痕跟妳說了些什么?」
湛離抿嘴一笑,笑容中微有羞澀。
「他說,要我跟他一起打破詛咒。」
「真的?!」紫妍開心地握住她的手!柑昧耍∷囊馑际撬厙D?」
湛離害羞地點點頭。
「哇──」紫妍又叫又跳!赴㈦x,快說,妳要怎么謝我?我可是你們的大媒人吶!」
「本來想買塊玉佩送給妳的,不過玉佩太貴了,我買不起!拐侩x無奈地嘆口氣。「紫妍,等將來我有錢了,一定買更好的東西送給妳!
「欸,不必!棺襄χ鴵u指!肝沂裁炊疾灰,把妳家的兩壇醬冬瓜送給我當(dāng)嫁妝就行了!」
湛離失聲一笑!改钦媸翘菀琢。」
紫妍的母親推門進(jìn)來,本來臉上喜笑盈盈,但是在見到湛離的那一瞬間,立刻面色大變。
「大娘,恭喜恭喜!」湛離沒有察覺異狀,開開心心地笑著道喜。
韓大娘雖早已聽聞?wù)侩x的事,但乍然看見她的模樣,仍驚嚇得呆住。
「阿離,今天是紫妍大喜的日子,妳能不能別這么近著她!」她忽然惶恐激動地大喊起來。「妳要知道,妳現(xiàn)在是被詛咒纏身的人,妳在紫妍的大喜之日出現(xiàn),有可能會害了她呀!」
「娘!妳在說什么!」紫妍慌急地制止著。
「阿離,能不能拜托妳快點離開這里?大娘我求妳了──」
韓大娘臉上驚恐的表情像一把利刃般刺進(jìn)湛離的心口,她像無意間闖下大禍的孩子,腦中一片昏亂,也聽不見紫妍急切的叫喚聲,驀地起身狂沖出去,逃回她的房間。
她將房門死鎖住,倒在床上大哭,哭得心都碎了。
韓大娘在她小時候常常做很好吃的糕餅給她吃,也常常對她說:阿離,妳就像我的另一個女兒一樣,等以后妳長大了、要嫁人了,韓大娘一定做好吃的糕餅請「水月街」的街坊鄰居吃,也會給妳準(zhǔn)備一份豐盛的嫁妝。
可是今天,韓大娘為了保護(hù)自己的親生女兒,狠狠將她刺傷了。
她不能怪韓大娘,畢竟,自己只是別人家的女兒啊……
街上響起喧天鑼鼓聲。
喜慶的炮竹聲響徹云霄。
湛離孤單地抱著棉被,默默地流淚。
*
閻府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地圍桌吃飯,下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地侍候晚餐。
「天香,以后嫁到人家家里,要聽公婆的話,順丈夫的心意。這些都是妳愛吃的菜,妳多吃點兒,以后可不能常常吃到自己想吃的菜了。」閻夫人把菜挾進(jìn)愛女的碗里。
閻天香盯著碗里的菜,難受得要掉淚了。
「想吃就回家來吃啊,如果想家就派人來告訴哥,哥去帶妳回來小住!归愄旌鄱酥肼葴
「好!」閻天香感激地看著他。
「那可不行,剛嫁去人家家里,可不能三天兩頭就說要回家,這樣婆家會不高興的!归惙蛉苏f道。
「你娘說的沒錯!归愋畔驴曜,拿起手巾抹抹嘴!柑旌,你別帶著你妹妹胡鬧,她現(xiàn)在要嫁人了,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什么都由著性子胡來!
閻天香的臉垮下來,無情無緒地挑著飯粒。
「爹娘這么告誡妳是為了妳好,別孩子氣了,快吃!归惙蛉塑浾Z安慰。
閻天痕慢慢喝完了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爹娘,看他們差不多吃飽了以后,他下定了決心,擱下手中的碗筷。
「爹、娘,我有件事要說!
「什么事?」夫妻倆看向他。
「我要娶妻了!顾p描淡寫地說道。
「。 归愄煜汶y以置信地叫出聲來。
閻宣之和妻子也呆愕地交換著目光。
「天痕,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怎么從沒有聽你提起過?」閻夫人面露喜色,她等兒子說這句話已經(jīng)等太久了。
「是啊,哥,你偷偷看上了誰?居然也不告訴我!」閻天香一臉「真不講義氣」的表情。
「說說看,是哪家的姑娘?爹娘派人去提親!归愋畾g喜之情溢于言表。閻家已經(jīng)好幾代都是一脈單傳了,他為了多生幾個兒子,還納了四房妾室,但是偏偏就生不出第二個兒子來。為了天痕始終不肯成親這件事,他也發(fā)愁了很久,現(xiàn)在天痕終于有看上的姑娘,他自然歡喜不盡。
「天痕,快告訴娘,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是咱們『翠微鎮(zhèn)』的嗎?」閻夫人滿眼期待地問。
閻天痕被三雙興高采烈的眼睛盯著看,他忐忑地嘆口氣,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一場可怕的風(fēng)暴。
「她是『水月街』上『春不老醬菜鋪』的姑娘,名字叫湛離!
三雙眼睛頓時怔愕住了,陷入龐大的震撼中。
「天痕,你是在跟爹娘說笑嗎?」閻宣之驚駭莫名地瞪著他。
「當(dāng)然不是,我是認(rèn)真的。」他堅定地說,一切如箭在弦。
閻夫人嚇得面色慘白。「天痕,你可知道『他們』是誰嗎?」
「我知道,非常清楚的知道!归愄旌凼附晃眨瑥娜莶黄鹊卮。
「既然你非常清楚,怎么還敢有這樣的念頭!」閻宣之怒拍桌子,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哥,這是怎么回事。磕悴皇钦娴南矚g上湛離吧?」閻天香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急轉(zhuǎn)直下的變化。
「是真的,我愛上了她!顾麩o畏無懼,眉眼間有股塵埃落定的神情。
「你說什么?你愛上湛家的人?!」閻宣之如雷轟頂,猛然站起身,一個踉蹌,幾乎往后摔倒。
「老爺,快先坐下來,別氣壞了身子!归惙蛉诉B忙扶住丈夫!柑旌,你是怎么認(rèn)識湛離的?娘不是跟你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可以跟湛家的人有任何瓜葛,你怎么偏不聽娘的話呢!」
閻宣之氣得臉色青白。
「你要愛上人家是你的事,這門親事我絕對不同意!」
「爹不同意的話,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顾徽f道。
「混帳!」閻宣之從未如此暴怒過,整個人氣得渾身發(fā)抖!改氵@個不肖子,你居然敢威脅我!」
「天痕,你是怎么回事?你難道忘了咱們閻家和湛家是永生永世都不能結(jié)親的嗎?」閻夫人急切地問著兒子。
「我不能娶湛離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個詛咒嗎?如果是,我一點都不在乎。我一生的命運(yùn)怎么能被一個荒唐的詛咒影響?」他眼中有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你是瘋了嗎?竟然說先祖的詛咒荒唐!你如此大不敬,是想害我們閻家絕子絕孫嗎?」閻宣之氣得暴跳如雷。
「下詛咒的不過是一個紅杏出墻的瘋女人,我們兩家的命運(yùn)為什么要被那樣的一個女人擺布?」閻天痕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