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琳確定自己身上正發生著奇妙的變化。
她不再對人冷嘲熱諷,嘗試敞開心扉接受周圍的每個人,試著對每個人笑,對每個人和顏悅色。
連米雪兒都驚訝道:「發生什么事了?你干么突然對我這么客氣?」
她笑而不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心愛的男人感化著。
原來那個見人就刺的姚若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充滿甜蜜、充滿感激的姚若琳。
她感謝老天讓她遇到他,感謝在那一段黑暗之后,她還能迎來溫暖。
因為被他愛著,她愿意用愛回報,覺得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賜,這種美好讓她忍不住為之前種種過意不去。
她甚至想過要向林志文賠禮道歉,但和勒馳商討以后被一票否決。
想起當時他眉頭打結一臉抗拒的表情,像是生怕她對林志文心軟,她就忍不住想笑。
每天五點半,她準時下班,不管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急著去約會。
有時勒馳會帶她去飆風車隊,坐在操場看夕陽西下,微風絮語,溫情滿滿。
有時只是沿著公路兜風,漫無目的,她卻很享受這種兩人相擁的溫暖。
有時她在他打工的地方,靜靜等他下班,然后被他載去老譚面店,吃一碗陽春面,和老譚夫妻說說笑笑,再沿著夜市,走過整整一條街,回到她的租屋處,纏綿一整晚。
這樣的生活讓她變得溫和了,她發現自己會不由自主的笑,每和他在一起多一秒,心中就益發柔軟。
過去的棱角和刺,一片片剝落,一根根剔除,她融冰化水,被愛包圍。
周末,姚若琳早早就醒來,她環視自己的房間,決定給這個窩也來個徹頭徹尾的改變。
說做就做,她決定先去大采購,換掉沉悶的被單,再買些植栽裝飾房子,最重要是幫勒馳購置生活用品,好讓越來越常在這過夜的他,有家的感覺。
提著兩大袋東西從賣場歸來,她邊走邊想著今晚的菜單。
自從勒馳發現她有一手好廚藝后,一有機會就央著她做飯給他吃。
想得出神,她完全沒留意到前方有人,硬生生撞上去。
「嚇!」姚若琳慌忙跳開,心中嘀咕這人干么擋在路中央,卻在抬頭的同時,愣住了!噶种疚模俊顾@訝道。
才一段時間沒見,她卻差點認不出他來。
他面色黯淡、眼神憂郁,整個人瘦了一圈,一身西裝皺巴巴,頭發看起來好幾天沒洗,胡碴長滿下巴,好像遭受很大的打擊。
「若琳!
林志文苦笑,看著眼前的女人,心情起伏不定。
連日來他過得慘不忍睹,可她卻好像更漂亮了,剛才他遠遠看她走來,一路帶著甜美的笑,那種溫柔是他從沒見過的。
「發生什么事?」看他這副樣子,她于心不忍,想起之前將他整得很慘。
「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嗎?我最近過得糟透了,需要找個朋友談談!顾f著紅了眼眶。
姚若琳看了不忍,點點頭,「我家就在附近!
開門讓林志文進屋,看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雙手撐著頭不說話,她倒杯水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對面輕聲問:「發生什么事?」
「原諒我!」林志文抬起頭,一雙渴求的眼睛望著她。
她皺眉,遲疑的搖頭,「該說抱歉的是我,對不起!
林志文心底生起希望,繞過茶幾跪在她面前。
姚若琳驚訝,站起身問:「你這是干什么?」
「嫁給我,嫁給我吧若琳,我發誓會對你好,會一輩子對你好,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過的是什么日子,同事都在背后說我卑鄙小人、癡心妄想,因為沒有心思上班,結果被公司開除,房東趕我,朋友也都躲著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什么,一下子大家好像都很怕被我纏上。
「我想來想去,唯一做錯的就是當年辜負了你,我求求你若琳,給我一個機會補償,嫁給我,我保證對你好,再也不辜負你!
她聽了不禁蹙眉。那之后他身上居然發生了那么多事,而這都是由她而起。
感到歉疚,她扶起他說:「志文,抱歉,我騙了你!
他抬頭,困惑的看她。
姚若琳自責,小聲道:「其實當年,事情并沒有那么糟糕!
「你什么意思?」林志文一震,被她扶住的手反抓住她胳膊。
她忍著痛解釋,「那天我喝醉了,的確被三個酒鬼拖到KTV的后巷,被打也被侮辱,但幸好有好心人跳出來救了我!
「所以—你并沒有被玷污?」林志文震驚。
姚若琳點頭,感覺很抱歉。
「所以,你沒有因為想不開而有過自殺的念頭?你根本是在騙我?幾個月來,我因為內疚丟掉工作、被同事嘲弄,現在你卻說這一切都是在騙我?」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臉上表情大變。
她驚愕,看著他猙獰的面孔,試圖解釋,「雖然身體沒有受到傷害,可是當時那件事對我確實造成很大影響,以至于后來……」
「很大影響?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你知道什么是很大影響?我現在工作丟了、朋友沒了,整個人郁悶到要死,而你……你看看你,你住在高級公寓、開跑車、穿名牌、在大公司上班,你該死的把我耍得團團轉,現在卻想撇得一乾二凈?」他站起身,心有不甘的吼。
姚若琳心生警戒,「你想怎樣?」
林志文霍地將她拉到身前,咬牙切齒的重復道:「嫁給我,我們從頭開始。」
他渾濁的鼻息噴到她臉上,她這才驚覺他喝了酒。
該死!
她讓自己鎮定下來,穩住陣腳地安撫他,「拜托你冷靜點,有什么困難,我可以幫—」
!她被林志文一巴掌打得整個人摔倒在地,臉上火辣辣的疼,她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
「你這個賤女人還想騙我?幫我?三個月前你就是這樣說的,結果呢?你是怎么回報我的真心?當著大家的面你罵我白癡弱智、罵我癡心妄想?你以為現在我還會上當嗎?」
他氣急敗壞,沖上來扣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
「和我結婚,或者賠我一百萬,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當年我只是開個小小的玩笑,沒想到你居然記恨十年,想出這么惡毒的招數報復我,害我現在變成這樣,你說你要怎樣負責」
姚若琳被他搖得頭暈眼花,恍惚中看著他扭曲的臉,一瞬間她想到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也是這樣!她的心驀地揪緊。
熟悉的恐懼和絕望將她包圍,林志文猙獰的表情變得模糊,背景突然變暗,一個人影變成三個,謾罵和嘲諷充斥耳邊,身上傳來陌生的疼痛感。
她回神,驚覺林志文正趴在她身上,撕扯她的衣服。
眼神一黯,她霍地抬高膝蓋,正中他腹部。
趁他吃痛之際,她跳起身,順手抓起茶幾上的水杯砸在地上。
匡啷!巨大的碎裂聲,驚得林志文忘記喊痛。
「滾!挂θ袅諒澭捌鹨唤撬槠o緊握在手中,她眸色黯淡、表情陰郁,意識還陷在黑暗里,瞪著他的眼神充滿仇恨。
林志文被嚇到酒醒,驚覺自己做了什么,氣勢一下子弱了。
他張嘴想請求原諒,卻見她緊握住玻璃碎片,手被劃破,鮮血直流。
那陣仗驚悚極了,只覺毛骨悚然,林志文轉身,踉蹌逃跑。
良久,姚若琳癱倒在地,呆呆的望著手心的碎片。
剛才她差點就想殺了他,腦子里滿是仇恨和恐懼,當年的影像重疊,她好恨,為什么是她?
就算她長得胖,自卑又孤僻,也不該遭到如此待遇。
那個晚上幾乎改變她的一生,這個男人卻企圖再次傷害她,該死!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驚覺自己不再是十年前的姚若琳,她不該害怕,她有能力反抗,她被愛也愛人,她在勒馳那里獲得重生的力量,她是全新的姚若琳。
勒馳……對,還有他,她還有他。
顧不得包紮傷口,她跑過去翻出手機,按了熟悉的號碼。
她想見他,想吻他,想抱著他哭,抱著他笑。
可是電話一直響,都沒人接,她不甘心,掛斷繼續打。
一遍、兩遍、三遍……全都轉接語音信箱。
她挫敗的掛掉電話,告訴自己要冷靜。
「或許他在來的路上,因為騎車所以聽不到!
「或許他根本忘記帶手機,可能下一秒就會敲門!
「還是他發生意外?」
姚若琳坐不住,改打小米手機,管不了是否唐突,要了小胖電話。
打到車隊,小胖說勒馳半個小時前接到電話就匆匆出去了,不知道去哪。
她失落的掛斷電話,發現掌心的血已經凝固。
她皺眉,起身找來醫藥箱,清洗傷口,做簡單包紮。
收拾一地狼藉,將買來的床單換上,鮮花插在花瓶里,浴室里添上新的盥洗用具。
一個小時過去,她忍不住拿起手機再打,依然轉接語音信箱。
她自言自語告訴自己再等等,說不定晚餐的時間他會像往常一樣出現。
她打開冰箱,翻出所有食材,決定做一餐豐盛的大餐迎接他。
兩個小時后,瞪著滿滿的一桌菜,她再也忍不住,拿起電話撥號,沖著毫無溫度的語音信箱大吼,「混蛋,你到哪去了」
摔了手機,她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手機鈴聲驟響,她跳起來抹掉眼淚接聽,「喂?」
「若琳,你快看電視!
是顧新月。她難掩失望,忍住哭聲道:「我現在沒心情。」
她以為是像往常一樣,要她看新出鏡的廣告,怎知顧新月大喊,「是勒馳,他和梅里美居然真的復合了,老天,被我猜對了,我就知道……喂喂?」
姚若琳驚愕,扔掉手機打開電視,轉到顧新月說的新聞頻道。
果然,真的是他。
不過鏡頭里不只勒馳一個,被他擁在懷里的人,是梅里美。
「梅小姐,能告訴我們從昨晚到現在你在哪里嗎?」
鏡頭外記者發問。
梅里美微笑回答,「和男朋友在一起!
「是這位先生嗎?是最近一起拍廣告的搭檔嗎?請問你們什么時候開始交往?這樣算是正式公開戀愛的消息嗎?可以這樣理解吧?」
對于記者連珠炮般的問題,梅里美臉紅,看一眼身旁的男人,笑著對鏡頭說:「可以!
「能說得更具體點嗎?」記者不死心繼續追問。
「抱歉,麻煩讓我們進去!鼓腥舜驍嘤浾叩奶釂,擁著梅里美返回屋子。
「看來姓女星很有可能并非梅里美……」
記者以兩人離開的背影為背景,說著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話。
姚若琳呆呆盯著電視上親密的背影,看勒馳一手摟著梅里美的肩膀,一手握住梅里美的手,顯見兩人關系非比尋常。
男朋友是吧。
她關掉電視,走到飯廳,瞪著滿桌子的菜,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劃出一條一條的縫,痛得她無法呼吸。
將所有的菜一盤盤倒進垃圾桶,她開始翻箱倒柜找東西。
找糖果,之前他說只許吃他做的糖果,所以她將家里所有的糖果翻出來扔掉。
可是現在她好痛,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
那些糖果,那些糖果是她吃了十年的止痛藥,現在她需要,可是它們去哪了?
因為他,它們被她扔掉了。
她的止痛錠、她的盔甲、她的刺、她的防備、她的冷嘲熱諷、她的強悍……因為他,統統被她扔掉了。
將自己赤裸的呈現在他面前,他卻是別人的男朋友
她想笑,笑自己傻,居然輕易相信他。
好想哭,卻哭不出來,眼淚梗在喉嚨里,憋得她難受。
黑暗中,姚若琳像困獸,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發現到頭來,一切都沒變。
她想不通自己做錯什么,命運要一次又一次這樣玩弄她。
掙扎著握緊手機,剛包紮好的傷口因為太用力而滲出血,撥通熟悉的號碼,她聲音沙啞的發出最后的求救,「救我,我好痛……快要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