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眾人以為冠玉侯府就要趁機向平慶伯府提親的當兒,一紙北羌率大軍叩關的戰報八百里加急火速遞進了皇宮!
這驚天消息登時大大壓過了那點子風花雪月的事兒,一時間在朝野激起了巨大波濤,更牽動了原就風起云涌的局勢。
朝上,秀郡王和敬郡王都自請領兵前往北方擊退狼子野心的北羌軍隊,豐郡王則是自愿留守京中負責三軍糧草等庶務。
向來笑呵呵的皇帝難得沉著臉,盯著你瞪我我瞪你摩拳擦掌得都快要打起架了的兩個兒子,還有一個表情無限誠懇卻教人摸不出深淺的兒子,甚至是坐在自己下首神魂不知已經飄到天上哪座宮哪座殿的太子……
皇帝嘴角抽了抽。
——老子這都生出了一堆什么玩意兒?
有的令他忌憚,有的令他失望,能指望的不甩不顧,不能指望的爭先恐后……他做這個皇帝容易嗎?
皇帝一股火氣竄上來,索性望向自己素來最信重,位列百官前頭的定國侯、鎮遠侯和關北侯,最后目光落在清俊冷傲面無表情的親外甥臉上。
“咳,冠玉侯,你怎么看?”
計環瑯拱手而出,濃眉挑也未挑!盎鼗噬,臣沒有意見!
——這渾小子,明明知道舅舅的心思,還沒意見個鬼?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道:“哦?那如果朕屬意你領軍掃滅北羌,你也沒意見?”
“臣領命!”計環瑯單膝跪下,雙手抱拳。
皇帝被噎得一口老痰卡在喉頭。
百官們還沒來得及反應,秀郡王已經越眾而出,昂然道:“父皇,兒臣不同意!”
“兒臣也不同意!”敬郡王也朗聲道,不忘瞥了鎮遠侯默青衣一眼。
敬郡王之母李昭儀是默青衣的姨母,雖然平時于政事上,默青衣從不與這個郡王表兄親近,可是如今這等大事,他無論如何都理應助自己一臂之力才是。
只是俊美病弱的默青衣正以帕子緊緊搗著嘴,強忍住劇烈上涌的喘咳沖動,“恰好”沒有接著敬郡王的眼神。
敬郡王眸中閃過一抹氣急敗壞,隨即殺氣一現。
“兩位皇兒為何不同意?”皇帝挑眉問道。
“兒臣是皇室子弟,為國為家都該以身作則抵御外敵,而冠玉侯雖然曾打過幾場勝仗,可這些年來既已領了戍衛皇城之職,保衛父皇,守得皇城固若金湯才是冠玉侯該做的事。”秀郡王笑道。
“皇兒說的也有道理!被实鄢烈鳌
“稟父皇,”敬郡王也搶著道,“兒臣不才,可自幼也是熟諳騎射熟讀兵書,如今北羌蠻子竟敢覬覦我朝泱泱國土,兒臣更該為君父分憂,殲滅蠻敵,以揚我盛漢國威!”
皇帝不言,仿佛正在深思,兵部左侍郎已經按捺不住出列稟報。
“圣上,臣也贊同秀郡王親自領軍抗敵!
兵部尚書蒼眉動了動,垂著眉眼不發一語。
如今局勢未明,傻子才迫不及待跳出來當靶子呢,哼哼,年輕人畢竟還是嫩了點!
可是兵部左侍郎話聲甫落,工部尚書卻手持笏板高聲道:“稟圣上,老臣斗膽,想舉薦敬郡王為主帥!”
“哦?但愛卿任職工部多年,從未在兵部歷練過,這舉薦主帥一事——”皇帝搖頭好笑。
“老臣雖不知兵事,然而敬郡王三年前領命前往南方轄理漕運,雷厲風行,短短兩個月便掃蕩太湖水匪一空,還漕運一片清凈太平,這可是百官有目共睹的大功績。 惫げ可袝鵁崆械氐,“老臣向來只看事實,此番懇切舉薦,還請圣上明鑒!
敬郡王嘴角微微上揚,眉眼間掩不住的喜色。
秀郡王眼神陰沉了下來。
“圣上,若按金大人這么說,那曾經剿滅大雁山一千惡匪的秀郡王更是戰功赫赫了!”
“沒錯,還請圣上明察,三思啊!”
百官們吵成了一團,其中尤以秀郡王和敬郡王兩方人馬為甚,豐郡王則是弱弱在一旁,面色恭敬,心中暗暗愉悅——
這籌備督管糧草一務,已是十拿九穩了。
“太子,你認為呢?”皇帝被底下官員們鬧哄哄吵得慌,忍不住瞪向下首那個好生清靜優閑自在的臭小子。
但見太子宛若翩翩謫仙地款款一笑,看了目光灼灼的三個弟弟,再看看底下吵得面紅耳赤,幾乎要掄起袖子干起架來的朝臣,清眸笑意彎彎,慢吞吞地開口。
“依兒臣看,三位皇弟都是我盛漢王朝精誠悍勇的好兒郎,都愿意為國為民為父皇拋頭顱灑熱血而在所不惜,落了他們哪一個都萬萬不應該,既如此,那便由二弟主帥,四弟監軍,五弟督糧,想必北羌蠻子定將望風披靡、不戰而降!”
金鑾殿上一片安靜……安靜……
皇帝大袖緩緩掩面,眼角抽搐,嘴角發顫,也不知該笑罵這個大兒子老奸巨猾,還是該替另外三個兒子默哀……咳。
不過這么光明正大耍賤還耍得一副清風明月乾坤朗朗,這兒子雖然看著雅致飄逸若仙,好似什么也不爭什么也不搶,可有時笑吟吟說的三兩句話,輕飄飄敲定的幾項舉措,就連他都不禁要心肝兒顫。
——兒子強過老子,也不是人人都樂見其成的。
皇帝眼底掠過一抹復雜幽光。
“太子殿下好提議啊!”關北侯雷敢已經大聲叫好了。
皇帝額際三條粗汗,隨即眼神和緩軟化了下來,啼笑皆非地揉了揉眉心。
罷了罷了,能得良臣虎將相輔,把得住江山祖宗基業,太子至今還是能教他放心的。
“就依了太子所奏吧!”
彼此權衡互相掣肘,也就不怕他們貽誤軍機,其中誰人想作手腳,另外兩個還虎視眈眈看著呢!
就連皇帝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局面。
尤其藉由這場戰事,兒子們暗地里潛伏的勢力多少也會翻上臺面……
總歸來說,今日金鑾殿上的議事結果,皇帝還是很滿意的。
秀郡王和敬郡王有苦說不出,豐郡王則是喜怒參半。
雖然督糧一事原就是他心中所愿,可是太子坑了老二和老四一把,沒理由放過他……
豐郡王下意識地望向丹階上的太子,眸色沉沉。
太子一如往常,親切地走下去拍拍這個兄弟的肩,捶捶那個兄弟的胸,喜孜孜地道起賀來了。
“……”敬郡王憋出一口老血。
“……”秀郡王笑臉險些皸裂。
“……”豐郡王牙關很癢。
回到東宮后,太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怎么辦?三個弟弟腦子都不大好使,這叫孤這個做阿兄的好生為難呢!
計環瑯突然好想把一手的金絲燕窩粥全糊到他臉上!
這種“弟弟多又呆,堪比后院大白菜那么好拔”的口吻聽起來,怎么那么令人不爽?
為了撬那三個人的墻角,不著痕跡的削他們明里暗里的勢力,包含他在內的東宮屬臣們可是絞盡腦汁都快熬出白發來了,這混蛋……咳,這家伙居然說得這么輕松?
太子接觸到計環瑯要殺人的眼光,驀地一抖,忙端出滿眼信任的笑容來。
“孤這不是對你們有信心嗎?呵呵呵呵。”
計環瑯頓時覺得好心塞……
忽然好想撂挑子該怎么破?
太子暗暗吞了口口水,決定還是不要激怒小表弟太過,不然誰知道會有什么可怕下場,連忙挺腰端坐,一本正經起來。
“話說二弟當初在漕運也是插了一手的,太湖那票水匪本就出自他名下,這次北羌之戰,正好可以將他的注意力牽制到北方!
計環瑯面色也恢復嚴肅,“南方那兒,我們安排的人也部署得差不多了!
“軍國大事牽一發而動全身,孤要剔除他們不該有的野心,可也不想傷了百姓——”
“環瑯明白!
“世家那兒,”太子微笑!氨阕屒嘁氯マk吧!
“諾!”
“阿猛和阿敢這兩把好刀,唯有留在宮里護著父皇,孤是最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