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遠不置可否,在貨樓里到處走動,又停在一處角落,看著麻布包著的一塊長條狀的物品,不禁微皺起眉問:“凌春,這個可不可以拆開看?”
“……相公,你是來找我麻煩的嗎?”她忙到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了,可不可以別讓她老是走來走去的?
他昨兒個就來了,還把念玄給帶來,簡直把貨樓當成游戲樓一樣,慶幸的是念玄的性子本來就靜,只停在二樓書籍那一區里,沒給她添半點麻煩,倒是他像個大老爺逛樓似的,走到哪問到哪,存心整人。
“我是好心提問,省得有人在你背后干什么勾當!
周凌春無奈走去,一見他所指之處,無力的垮著肩頭。“放心,這東西是個好東西!彼龥]動手解開,直接解釋!斑@是兩百年前,大定皇帝親筆提寫的匾額,送給了那時發家的初代大朝奉。”
“喔?”
“老祖宗嫁給了南姓御史,生女接當鋪,生男掌票號,票號就是后來名聞遐邇的南家票號。”
“現在在大丹享有皇商之名的南家票號?”
“嗯,老祖宗把這匾額上的字當做兩家的傳家祖訓,最終把匾額交給了南家,直到百年前戰亂之初,南家決定全數退出大定,周家人不肯走,所以就把匾額留給周家,以防有天戰事波及時,還有塊御賜匾額可以避災,畢竟這是御匾,形同免死金牌!
“不過看起來好像沒派上用場!崩壍穆椴荚撌嵌嗄瓴辉忾_過,麻布早已泛紅,繩結說不定都脆了。
“能派不上用場最好!敝芰璐赫f完,神情萬分認真地看著他!跋喙,明天就是競價會,你如果不打算幫我,可不可以不要打擾我?”
“說那什么話,我打擾你了?”
“我……忙啊,你又不幫我擦碗盤。”
“這點小事我差歲賜找人處理,那你是不是就能早點回家陪我?”
“……我可以自己擦。”她滿臉通紅地道。
說來,她家相公近來非常非常反常。記得兩人初識時,他還嘲笑是她沒本事勾動他的興致,可現在他的興致常常來得又急又烈,有時沐浴到一半就被拖上了床,直教她招架不住,所以她認為還是暫時放他一個人睡覺。
“這么點事都不肯讓我幫,你是存心讓我守空閨,嗯?”他從她身后環抱住她,雙臂微微使勁,輕易地將她帶入懷里。
周凌春嚇了一跳!跋喙,你別亂來!边@里是貨樓,而且外頭還亮得很,他要真是在這里對她胡作非為,她真的會翻臉。
“你想到哪去了?你可以和你的兄長摟摟抱抱,卿卿我我,與我就不能?”
“我兄長才不會這樣抱我!彼s著肩,耳朵被他的熱氣吹得好癢。
“啊,對了,他們都是這樣抱的!彼麑⑺@個圏,雙臂箍緊她的腰提起,讓她的酥胸緊密地貼靠在他的胸膛上。
“不是這樣……”她面紅耳赤地道,聲音愈來愈細微。
“不是嗎?”他以臉摩挲著她的,吻著她的唇角,舌有意無意地舔吮著她的唇。
“我兄長才不會親我……”她咬著唇,恨不得可以咬住他的舌,不讓他使壞。
“廢話,我又不是你兄長。”他哼了聲,直接封口。
她本要抗拒,可偏偏太貪戀他的吻,任由他吻得愈濃愈烈,教她渾身發燙。她緊抓住最后一絲理智推開他!皠e這樣,這里又不是家里,你不可以……”
“回家就可以?”他粗啞問著。
周凌春瞪著他,咬了咬牙,“可以!边@人是十足的奸商性情,要是不答應他,不知道他會纏到什么時候。
“娘了,我想有空你也把自己當給我吧,我當了承諾,每件事都做足了,可卻遭你嫌棄,你不覺得極不公平?”
“我……要當什么?”她一直是最好商量,一直是被欺壓的那一個,還要她把自己當了,他到底有沒有良心。
“你的心……”他輕喃著,大手隔著衣料撫著她的胸!昂湍愕娜恕!
周凌春臉紅得像是燙熟的蝦!翱晌耶斄俗约耗艿玫绞裁春锰帲俊碑敵跏且驗樗龓退拿Γ女斄顺兄Z,總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就要她當了自己。
“我可以把我那張當票上的贖期改成無限期,很開心吧?”
周凌春直瞪著他,很想問她到底有什么好開心的……要是贖期無限期,不就意味著她往后要任他宰割了?
這買賣很不劃算吧!
翌日,當周凌春來到天元街時,遠遠的就瞧見當鋪前一片黑壓壓,想要加快腳步,卻被身旁的男人給拖住。
“走慢一點,方才不是還說身子酸軟無力?”殷遠神清氣爽,一身交領綾緞錦袍襯得他身形頎長高大。
周凌春橫瞪他一眼!罢l害的?”到底是誰食髓知味又不知分寸的?
“誰?”他勾斜著唇。
周凌春羞惱地別開眼,不敢回想昨兒個晚上他是怎么折騰自己的。明知道今早鋪子里忙,昨晚卻纏著她不放,甚至還逼她簽下當契!要她從此以夫為尊,日同行,夜同寢。別小看只有短短幾個字,光這幾個字就可以害她出不了門!
不敢再跟他抬杠,反正怎么說怎么輸,她還是趕緊進鋪子里幫忙。
才剛靠近鋪子,鋪子外的陳列架前人潮不少,周錦春正忙著張羅客人,周繡春則在另一頭忙得不可開交,而一踏進鋪子里……人滿為患。
周呈陽正一一詳細解釋著擺放在折貨架上的花瓶,而周呈曦充當小廝,端著茶里里外外的跑。
她正打算上前幫忙,聽見那頭有人問:“這玉有幾分像是七進城的玉呀。”
她隨即迎向前去!盃斦媸呛醚酃猓@確實是七進城的板藍玉,色澤白中帶翠,但只要光線一照可見這翠色帶點藍,正是板藍玉獨特色澤。”
“你是——”
“在下周凌春,當鋪大朝奉。”她噙笑道,又指著架上同為板藍玉的玉紙鎮。
“板藍玉因為玉質較脆,聽以難以雕戎小飾品,要是爺在外頭瞧見扳藍玉的小飾品,大都是藍田玉充當的,而板藍玉之中,又以這鳳來朝儀的雕飾最為不易!
“那倒是,這雕工可精細了!
“那是因為這玉紙鎮乃是出自于鬼手藤大師之手,這一件雖非遺作,但哪怕是托牙行尋找,或到古玩鋪里找,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出色的了!
那人約莫三十上下,一雙溫和的眸不住地打量著她。“小泵娘年紀輕輕,倒是懂得不少!
“身為大朝奉,要是連這點事都不知道,可就有愧先祖了!
“啊,聽說周氏當鋪有百年歷史呢,是王朝少見的百年傳承之業!
“是啊,已經兩百年了,就這件玉紙鎮在鋪子里也收藏了十年之久!
“怎會如此久,一般贖期沒這般長吧?”
“是啊,放得這么久,是等著持當人贖回,我記得小的時候曾有一個傳家花瓶,聽說在鋪子里放了三十年,后來持當人的后人拿著當票找上門來贖了回去。”
周凌春想到當年,不禁笑瞇了眼。
“真是太難能可貴了,三十年后竟還能贖回。”
“是啊,倒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這般幸運,尤其又經過了幾場戰亂,能贖回的實在不多,所以現在每一年總會拿出一些流當品競價,爺要是喜歡,價錢都能商量!
那人不住地把玩玉紙鎮,問:“不等人贖回了?”
“爺,后人能夠找上門贖回,憑的是一份舊情,但咱們能夠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上,又碰巧爺喜歡這一件玉紙鎮,何嘗不是有緣人?也許爺買下這玉紙鎮,憑著玉紙鎮又能遇見其它緣分,那不也是另一段延續的緣?”
那人聽了,哈哈大笑。“有意思,這玉紙鎮我就買下了,就不知道還有何逸品能讓我開開眼界?”
“當然,如果爺偏愛玉的話,倒是可以瞧瞧——”
后頭到底說了什么,殷遠沒費心神聆聽,他直瞪著她與人談笑風生的俏顏,彷佛她這相公已經被她丟到天涯海角去了。
“妹婿,今兒個吃了什么,怎么臉這么臭?”周呈曦端著茶盤說著風涼話。
殷遠笑瞇眼道:“吃了大朝奉!
“……我真想揍你!敝艹赎柸^握了握。
“彼此彼此,不過看在念玄的分上,我會忍耐!
“你干脆滾到外頭如何?里頭已經擠滿人了,你又不買,到外頭去!
“誰說我不買,不就等著人來招呼!闭f著,瞧一旁有位子,他像個大老爺般坐下,朝周呈曦彈了彈指。“奉茶呀,機伶點!
周呈曦有股沖動想直接把茶往他頭上倒,正在盤算著如何讓意外發生時,余光瞥見有人入內,他抬眼望去,就見一名姑娘帶著兩三名護衛上門。
不要吧,沒位子了!
“她也來了?”
“你知道她是誰?”周呈曦問。
殷遠懶懶看他一眼,隨即起身招呼,“徐當家!
“殷爺,你也來啦。”徐映姚一見他,芙蓉面堆滿了笑意,可惜笑意未達那雙清麗的眸。
“拙內的鋪子有流當物競價,所以過來走走看看。”
“我聽人說周氏當鋪一年一度的競價會總能挖到寶,所以就特地過來瞧瞧!
殷遠壓根不信她的說詞,朝門外望去,確定歲賜等人皆守在鋪子外頭。“我不懂風雅,你要是有興趣,待會再讓拙內替你介紹!
“那倒也不急,今兒個來是順便送帖子。”徐映姚說著,從袖里抽出一封黑底描金的帖子!拔肄k了場食宴,還請殷爺偕尊夫人一道賞光。”
殷遠接過手,沒打算開封,反倒是有人走近問:“什么時候?”
殷遠微揚眉,側望著周凌春挽著自己。“你不是在忙?”
“再忙也不能冷落你!币苑驗樽,她記得很清楚。
殷遠滿意地勾彎唇,附在她耳邊道:“回家再伺候你。”
周凌春滿臉通紅,不敢想象他要是用心伺候自己,自己會落得什么樣的下場……秘戲圖和大內的春宮圖算什么,她家相公才可怕!
“周當家,幸會。”徐映姚雖不知道殷遠對她說了什么,但兩人親密的舉措意味著極為恩愛。
“幸會,徐當家可有什么看上眼的?要不,我可以替你介紹!彼滴跉猓暷樕蠠釟。
“讓我來吧,凌春,那頭有客人詢問玉飾,你比我懂,你去介紹!敝艹赎栕呦蚯罢泻糁恢圹E地將周凌春藏到身后。“徐當家,可有看上眼的?”
殷遠望去,瞧周呈曦不知何時跑了,大概是找周呈陽當救兵。
一會,徐映姚跟著周呈陽走到門邊的陳列架,而周凌春已經被周呈曦抓到柜臺后頭,殷遠索性往位子一坐。
豈料這一坐,坐到徐映姚人都走了,周凌春還像個陀螺似地轉不停,他咂了嘴,干脆起身往外走,才走到鋪子外頭,歲賜立刻迎向;^來。
“可有任何動靜?”殷遠低聲問。
“方才我瞧徐當家進鋪子前和周錦春攀談了一會!
“喔?”徐映姚和周錦春?他忖了下,道:“你留下。”
“爺要回府了?”歲賜詫道。
殷遠哼了聲。她既沒空招呼他,他又何必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