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琇瑩卻沒有急著給他答案,而是直起身子,慢條斯理地道:“我能不能問王爺一件事?”
“你說!
“如果太醫診脈后得出我不孕,王爺準備如何?”
韓瑾瑞嘆了口氣,看著她笑道:“若是這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選了你,我就什么都認了。若不是我們身體的原因,那就順其自然。若是,就想法子治。真治不好,那就只好認了。”
“是嗎?”徐琇瑩高高挑起眉,“難道說王爺不想著納幾個侍妾好給坷王府開枝散葉嗎?”
韓瑾瑞擁住她,伸手捏捏她的小臉,搖頭道:“我只想要阿歡給我生的孩子,若不是阿歡生的,便沒有意義,我不會為了那所謂的子嗣卻把阿歡弄丟的!
她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回來的,原本他甚至已準備孤獨度過這一生,幸好上天垂憐他,將她送了回來。
徐琇瑩眼中不自覺帶了笑,“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自然!
“好吧,你希望太醫替我把脈,那就讓他把一把吧。”
韓瑾瑞在她的嘴角親了一口,才半含著戲謔地問她,“剛才身子那么僵,是想到哪里去了?”
徐琇瑩原本提了半天高的心,現在已經落到了肚子里,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想用武力鎮壓你來著!
韓瑾瑞聽了為之失笑,“這個可行嗎?”
她嘟嘟嘴,皺眉道:“這個啊,只能說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鎮壓了你之后,我其實也怪沒意思的,日子估計會過不下去,最后只能一拍兩散,各自安好了!
韓瑾瑞猛地摟緊她。她竟然想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徐琇瑩安撫地拍拍他,“只是想一想。能挽救的話,我還是不會放棄的。”但女人的心是禁不起傷害的,傷得厲害了,可能一輩子都恢復不了。
“別離開我,阿歡,別想離開我……”
她聽著他狀似呢喃般的低語,漸漸覺得他似乎抱得越來越用力,忍不住痛呼出聲,“韓瑾瑞,你抱太緊了,弄疼我了!
韓瑾瑞大夢初醒般松手,帶了些抱歉地道:“對不起,阿歡!
“沒事,你別亂想,只要你不負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韓瑾瑞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保證似的道:“我自然不會負你。”不會給你機會離開的,絕對!
“好了,去叫太醫過來吧。”她推推他,讓他去叫人。
張太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太醫,現在基本上成了珂王府的專屬大夫,跟他一樣的還有一個姓趙的太醫,這次出門也一并跟了出來。
不過,兩位太醫各自專精的點不同,這位張太醫更偏重于婦科。
徐琇瑩半坐在榻上,伸出右腕擱在小幾上。韓瑾瑞就坐在她身邊。
張太醫在杌子上坐下,伸指探脈。
他仔仔細細地探了脈,時間用的并不太久,然后恭恭敬敬地對二人道:“王妃身體無礙!
韓瑾瑞點了下頭,“你下去吧!
張太醫便依禮告退。
徐琇瑩伸手遮口打了個呵欠,又伸手在腰上捶了捶。
韓瑾瑞將頭擱在她肩上,道:“我們都沒有問題,看來是時候還不到。”
“這種事,順其自然的好!
“是我一時心急了!彼傆X得他們夫妻那么般恩愛,合該早有子嗣,卻不想是自己一時鉆牛角尖,險些還生出些別的事來。
幸好,阿歡心里有什么總還是愿意跟他講的,否則的話……
徐琇瑩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道:“再走幾日,離我師門就不遠了,到時候你陪我回去看看吧!
韓瑾瑞精神一振,“好!苯K于肯帶他回去見娘家人了嗎,真好!
半個月后,在一個樹木蔥郁的山腳下,時隔一年,韓瑾瑞又看到了楊清逸。
楊清逸是專程下山來接人的。
“大師兄。”見到他,徐琇瑩十分高興。
她原本想飛奔過去的動作,卻生生中斷在韓瑾瑞的手中。
他用力拉住了妻子,皮笑肉不笑地沖著楊清逸道:“一別經年,楊兄別來無恙?”
“我自然好得很。”
韓瑾瑞低頭看著懷里的妻子,“你幾時通知他的?”為什么他不知道?
徐琇瑩并不覺得這有什么,泰然自若回道:“我用我師門特有的傳訊手法通知的啊!彼櫫税櫭碱^,卻知此事不能深究,只能強自按下心頭的惱火。
徐琇瑩向他解釋過后,注意力就全部轉移到自家大師兄身上,興沖沖地問道:“大師兄,大家都在嗎?”楊清逸攤開雙手,聳肩,“怎么可能,你還不知道你三師兄,能碰到他在山里的機會少之又少。”
“就只有三師兄不在嗎?”
楊清逸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實上,你二師姊也不在山里。”
打量了下他的身后,徐琇瑩滿是狐疑地瞅著他,不是很肯定地道:“你不要告訴我師嫂被你弄丟了吧!
“咳!睏钋逡莶簧鞅蛔约旱目谒畣艿搅,他早該知道自家小師妹時常語出驚人,“你這丫頭從哪里得出這個詭異的結論?”
徐琇瑩一本正經地道:“如果師嫂在的話,她應該會跟你一道來接我,我們感情那么好!睏钋逡菔衷诖竭呎诹苏,道:“你師嫂現在情況不允許,不方便來接你!
徐琇瑩一臉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福至心靈地想到了一件事,脫口道:“難道師嫂懷孕了?”楊清逸點點頭,忍不住稱贊道:“我家小師妹就是聰明。”
“這有什么可夸的,左右就那么幾種情況,瞧大師兄這副暗含喜色的模樣,很容易就能猜出來!
聞言,楊清逸忍不住調侃了一下小師妹,道:“倒是小師妹你啊,成親也快一年了,怎么肚子還是這么扁?”
韓瑾瑞臉色一沉。
徐琇瑩柳眉一豎,惱道:“你還有臉說我,你跟師嫂成親都快六年了,不是今年才有。”
韓瑾瑞嘴邊帶了笑。
楊清逸伸手揉眉心,被揭老底了,不開心。
“走吧,進山。”話到這里頓了一下,楊清逸看了某親王一眼,“規矩跟他說過了吧?”
徐琇瑩點了下頭,“說過了!
其實,楊清逸在山腳只看到他們夫妻兩個人的時候也猜到了,不過,他照例得問一句。韓瑾瑞并沒有覺得受到為難,江湖上本就多的是奇人怪人,規矩古怪些實不為怪。
他既然隨妻子前來,原就該遵守她師門的規矩。
只不過,等他們進入山林后半個時辰,韓瑾瑞便知道即使有人跟了來,沒有人帶路,只怕也走不到目的地。在這連綿起伏的山林中,不只有一座幻陣,有時甚至是陣中陣。
當到達時,他眼前為之開闊明亮。
一大片明凈的湖泊靜靜地呈現在眼前,湖畔曲徑通幽,頗有江南韻味。甚至還在小橋盡頭搭了座簡單的竹亭,亭中擺了竹桌竹椅。
小橋的另一頭連接的是一條三人寬的青石小路,一直蜿蜒向前。
順著青石小路走去,最后便到了坐落在半山坡一處隱蔽性很好卻又采光極好的山莊。
那是一座由原木和山竹搭建而成的山莊,粗獷中又透著精致感。
最讓韓瑾瑞震驚的是,山莊匾額上蒼勁有力的“天機”兩個字,就算他高居廟堂之上,對于江湖上傳聞已久的“天機山莊”也是有所耳聞。
傳聞中,天機山莊隱身世外,極少涉足江湖,但天機山莊的弟子無一不是江湖奇才。韓瑾瑞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
奇才?
阿歡擅長什么?
彷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楊清逸笑道:“江湖傳言,不足為信!
徐琇瑩只是笑了笑,并沒有替自己辯解什么。
緊接著,他們進入山莊,很快便在山莊大廳內看到了一個中年文士、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以及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婦。
韓瑾瑞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下,如果那中年文士和中年美婦是阿歡的師父師娘的話,確實是太過年輕了些。在他的驚訝之中,徐琇瑩腳步輕快地跑前兩步,沖著坐在主位的師父師娘行了大禮,“阿瑩給師父師娘請安,師父師娘安好。”
中年文士于巖鶴捋了捋頷下三綹青須,點頭微笑,“阿瑩快起來!
韓瑾瑞跟在后面也行了大禮。
于巖鶴嘴角的笑容擴大,依舊是不疾不徐地道:“珂王爺大駕光臨,蓬蔽生輝啊!
“不敢當師父此言,在下今日前來,身分只是阿歡的丈夫!
于巖鶴點頭,“好!
中年美婦孫淼水微微一笑,出聲道:“按照出嫁女回門住對月的習慣,你們便在莊里住上一個月好了!
徐琇瑩自然不肯,“難道我如今便只能住對月了嗎?師父師娘是不待見阿瑩了嗎?”
孫淼水絲毫不為小徒弟的撒嬌所動,仍淡然道:“即使我們肯留你久住,只怕你的身分也不能和外界斷了消息太久!
徐琇瑩忍不住撇嘴,真是一點兒幻想都不留給她。韓瑾瑞伸手握握妻子的手,給她無言的安撫。
于巖鶴揮了下手,道:“阿瑩,帶你丈夫四下走走吧,無須拘束!
“知道了,師父!
然后,廳里的幾人便起身各自散開。
韓瑾瑞忍不住搖了搖頭,倒真是江湖異人的作風。
“阿歡,不領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
徐琇瑩從目送師父師娘中回神,笑了笑,拉著他去自己的院子。那是一處幽靜的院子,院中青竹挺拔,窗前花圃月季盛開。
院中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
推開虛掩的房門,室內一片潔凈。
博古架隔開了三個天地,就如同她幼時的閨房,只是擺設之物不再那般奢華貴重。
撲面而來的就是妻子熟悉的味道,整潔素雅的內室,墻上斜掛一架七弦琴,一柄烏鞘長劍。
韓瑾瑞忍不住伸手在那架琴弦上摸了摸,現在他知道了,就算曾有過飄零之苦,但阿歡終究再次有了親人的照顧。
他回頭去看,卻發現妻子并沒有跟他一道進屋,他搖了搖頭,轉身出屋尋她。清幽的院落中,徐琇瑩靜靜地坐在石桌旁,臉上神情恍惚,似回憶,似傷感……
“阿歡。”
徐琇瑩聞聲望去,不自覺地已是臉含笑意。
那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迎著陽光緩步向她走來,她知道,他會陪著自己輩子,無論她身處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