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琇瑩完全恢復精神已經是幾天后的事情,那幾日她就窩在自己的房間里,誰也不見,唯一讓人放心的是她一日三餐倒是都有吃。
而她走出房間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珂親王。
徐琇瑩是在珂親王的內院書房見到他本人的,當時他正在看書。
她不知道的是,某王爺手里的書其實已經有大半天沒有翻過一頁了。
“阿歡!币豢吹剿,韓瑾瑞是驚喜的,這幾天他真的擔心她。徐琇瑩矜持地福了一禮,“珂王爺。”
韓瑾瑞眉頭一皺。
她垂眉斂目,繼續道:“我來是想拜托王爺一件事!
韓瑾瑞唇線抿緊,整個臉部線條也變得冷硬起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表情。
“什么事?”
徐琇瑩倒沒有再斟酌考慮,直接道:“我想拜托王爺替我上一份折子!
“什么樣的折子?”
徐琇瑩的聲音略低下去,“定遠侯府本是朝廷所賜之宅,如今徐家只余我一人,那偌大的府第也不適合我再去住,想請王爺代為向皇上陳情,收回府第吧!
韓瑾瑞緊皺著眉頭道:“你想好了?”
她肯定地點頭,“想好了!
沒有了那座空蕩的侯府,她如今名下還有許多的田莊店鋪,不會沒有安身之處。更何況,就算這些都沒有了,她還有師門可以回。
韓瑾瑞沒有問她今后住哪里,認為完全沒必要去問,他只是回道:“我替你上折子。”
“多謝。”
韓瑾瑞定定地看著她,“你我之間不用客氣!
她笑了笑,對這話并沒有說什么,而是順勢轉了話題,“正好接下來我有時間可以見見那些店鋪掌柜、田莊掌事,還請王爺一并安排了吧。”
韓瑾瑞揚了揚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
“那我就不打擾王爺清靜了。”她行了一禮,轉身便要走。韓瑾瑞卻一把將她拽回來。
徐琇瑩被人拽得腳步一個踉蹌,一時站立不穩,向后撞進他的懷里,剛要直起身子,就被一雙大手牢牢地箍住腰身。
男人的唇貼到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就吹拂著她耳邊的碎發,熨燙著她的耳廓,讓她不禁悄悄紅了臉。
“阿歡,我很不喜歡你現在這樣,很不喜歡。”他的語氣明白地表現出他不開心。徐琇瑩輕咬下唇,不語。
韓瑾瑞繼續在她耳邊道:“我等了你十年,你想這樣轉身就走?你覺得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嗎?嗯?”又不是她讓他等的,這人簡直蠻不講理。
韓瑾瑞順著她的鬢角吻了下去,察覺到懷中人的掙扎,便發狠地在她纖細的雪白頸側咬了一口。
“!”徐琇瑩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伸手捂住傷口,指間有黏膩的觸感,她將手拿到眼前一看,一片腥紅。
“你屬狗的嗎?”她也惱了。
韓瑾瑞冷哼一聲,伸舌將她頸上沁出的血漬舔拭干凈,然后摟了她往一邊的軟榻而去,將她牢牢地抱坐在懷里,從榻頭抽出一只小匣子,取出里面的一罐扁平瓷罐打開,從內挖出碧綠透亮的膏藥輕輕抹在她頸側的傷處。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徐琇瑩冷著一張臉不理他。
韓瑾瑞也不在意,只按部就班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抹完了藥,他寬慰地告訴她,“不用擔心,不會留疤的。”
徐琇瑩雙眼用力瞪他。
韓瑾瑞卻笑了,手指在她腰上摩挲了幾下,感覺到指下的身軀瞬間變得僵硬,他笑得更歡了,“阿歡,我不求你一定要回應我,可你不能遠離我,懂嗎?”
她從他帶笑的眉眼間、輕淡的口吻中聽出了毫不掩飾的威脅,不由得皺眉。這人怎么越來越不討喜了呢?韓瑾瑞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不能躲開自己的注視,與她額頂額、鼻擦鼻,輕聲道:“我如果去請旨賜婚,皇上是一定肯的,阿歡希望這樣嗎?”
“不希望。”她咬牙切齒回道。
韓瑾瑞笑得輕松愉悅,他的聲音原就清冽,染了笑意就更為動聽,他笑著回應她的話,“那就乖乖的。”
徐琇瑩反唇相譏,“乖乖讓你上下其手嗎?”
韓瑾瑞摟著她的手一緊,讓她整個人貼上他,然后一翻身就將她壓倒在榻上。
……
今天這樣已經足夠了,他還不能碰她,還不到時候,他不想讓她真的恨他。
兩個人癱在了一起,各自平復著呼吸。
待理智回到腦海里,徐琇瑩臉上的溫度一點點冷卻,緋紅的臉色也變得如紙一樣的白,眸色慌亂的伸手就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響,她的巴掌直直落在了韓瑾瑞的左臉上。
他卻只是微微側了臉,發出一聲輕笑,曖昧地道:“是我沒能讓你真正享受到,不過,阿歡,現在還不到時候,乖啊!
徐琇瑩簡直羞憤欲死。
他怎么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韓瑾瑞卻心情甚好地摸摸她的臉,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這輩子你只能跟我糾纏下去,你是我的……”
徐琇瑩被他氣得落淚。
“阿歡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徐琇瑩一手撥開他替自己擦淚的手,泣聲道:“你欺負我!
韓瑾瑞好聲好氣地哄她,“是我不好,可我只想欺負阿歡,只愿意欺負你,難道阿歡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她哭道:“哪有你這樣的,你怎么能對我做這些事……”
“相信我,我想做的比這多多了,阿歡,我也忍得很辛苦!
怎么有這么厚顏無恥的人?徐琇瑩身子一僵,然后哭得更大聲,“我討厭你,你怎么可以這樣欺負我……”
韓瑾瑞抱起她,輕撫著她的背,默不作聲。討厭如何,厭惡又怎樣,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邊,就算讓他做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他也在所不惜。
早在十年前失去她的蹤跡時,他就已經瘋魔了。
如今上天把她又送回他面前,他不擇手段也要留下她,哪怕身墜無間地獄,要承受煉獄懲罰也絕不回頭!兩人之間突然發生這樣令人難以啟齒的事,徐琇瑩整個人都懵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跟韓瑾瑞說完事情后就去見自家大師兄的。
她抽抽噎噎地在他懷里哭著,再加上方才一番情動,原就困頓的精神便越發不濟,最后在他懷中哭睡了過去。
韓瑾瑞抱著她就如同抱著整個世界,替她拭去面上殘留的淚痕,然后輕輕放平在榻上,又拿了涼被替她搭在腰腹之上,以免她受涼。
而他自己也順勢躺在一旁,畢竟兩人都已經那樣過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回避什么。
他本來不想太過逼迫她,也想著滴水穿石總能磨出幾分女兒情意來,若非她言談間透露出一定要走的意圖,他也不會一時怒急攻心之下失了分寸,做出那樣親密的事來。
想起剛才的親密,在四下無人下一貫冰冷的面皮微微發紅。
差一點兒,差一點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瘋狂的念頭,不顧一切地占有她,還好還好。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韓瑾瑞臉上閃過各種神情,羨慕嫉妒恨,還有回味和意猶未盡的情緒……
手指慢慢一根根蜷起,低垂的眼瞼掩住他眸底真實的情感,只從喉間逸出一聲笑,轉眸看身側熟睡的人,勢在必得地囈語著,“會有那一天的!”
這一覺睡得很沉。
徐琇瑩睜開眼睛的時候,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直愣愣地盯著屋頂。
過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排小刷子般隨著她的動作上下。
臉色慢慢發紅發燙,她憶起了昏睡前在內書房軟榻上發生的那一幕,臉色由紅又轉白,用力咬住唇,眼眶又慢慢紅了。
她抬手捂住臉,用力閉了下眼,慢慢地從榻上坐起身。
自十年前起她就已經沒有軟弱的權利,她只能靠自己撐起一片天。在別人都想要她死的時候,她得活下去,再難都必須活下去,因為徐家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如果連她都不在了,清明年節就真的連個給他們徐家上香的人都沒有了。
“醒了?”
那道冷冽的聲音一傳來,徐琇瑩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僵了。
已經換過一身衣服的韓瑾瑞從書桌后起身走過來,“衣服給你準備好了,要不要洗澡?要的話,我讓他們提水進來!
怒火再次燒紅了徐琇瑩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的臉色,眼睛落到榻前杌子上的那疊衣裙時,登時猶如被燙到一般瞬間移開。
縮在袖中的手用力攥緊,她從嗓子里擠出聲音,勉強維持語調平穩,低聲道:“我回房洗漱更衣吧!
韓瑾瑞發出一聲輕笑,道:“那我讓他們把水提到你房中!
徐琇瑩輕“嗯”一聲,算是同意。
韓瑾瑞伸手替她整了下衣襟,閑話家常般地對她道:“換過衣服就過來陪我一道用晚飯,午飯時你直接睡了過去,晚飯可不能再不吃,才幾天,你整個人都清瘦了。”
徐琇瑩垂眸不語。
她現在心里很亂,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只能勉強維持住表面平靜,卻無法壓下心頭的萬千巨浪席卷翻騰。
見她如此順從聽話,韓瑾瑞頗有興味地揚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轉身叫人進來送她回房。
在回房的路上,徐琇瑩一字未言,她的一顆心一直提著,一直到粗使婆子將熱水倒進浴桶,所有人都退出門外,她才吐出那口氣,整個人瞬間萎靡垮下了肩,頹然地跨進浴桶里,將自己整個人浸入水中。
在水中一直待到她再也憋不住氣才從水下探出頭來,狠狠地吸了幾口氣。
她紅著眼睛將自己的身子清理干凈,將不堪壓到心底最深處,明白這種事她誰都沒辦法說,只能靠自己挺過去。
忍,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等她擦凈身子,換好衣服坐到妝臺前時,徐琇瑩已經完全平復了心緒,她覺得自己又可以繼續沒心沒肺的面對這個世界。
看著菱花鏡中映出的少女容貌,她不由得微扯了下嘴角,顯出幾分嘲諷,這樣一副標致的容貌在失去了庇佑之后,確實極易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垂眸輕輕嘆了口氣,將盤起的濕發散開,拿了玉梳慢慢梳理,梳了兩下后,她停下了手,開口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王府侍女聞聲推門而入,見狀急忙走過去,連聲請罪,接著拿起干爽的布先替她擦發,再拿玉梳為她梳理。
等她完全收拾好,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的事情。
而韓瑾瑞派來請她前去用晚飯的人也過來了,徐琇瑩直接起身跟對方過去赴宴。
當然,她肯定不可能在飯桌上看到她家師兄。某親王的排外性,她從小就深深體會過。晚餐的種類雖然不多,卻樣樣精致,道道美味。
用飯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
待凈手漱口之后,韓瑾瑞拿了杯茶在手,對她說:“明天我會遞折子上去!
徐琇瑩接茶的手一頓,然后點了下頭,“知道了。”
韓瑾瑞呷了一口茶,又道:“如果楊兄有事的話,你不妨讓他先去忙,有什么事有我幫你!
徐琇瑩仍舊點了下頭,“好。”現在這種情形,師兄留下也沒什么用,還不如離開。
韓瑾瑞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怎么這么柔順,心念一轉,神情便有些不快。
這丫頭心里一定又在打什么別的主意,都已經跟他這樣親近過了,還不肯認命,真是讓他又愛又恨。韓瑾瑞揮揮手,屋里的人便都退了下去。
徐琇瑩的心倏地一緊。他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