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獵場也是寂靜的,三個人找了個山洞,點了一簇篝火,火上烤著他們獵到的山雞野兔,就在食物上的油滴到火堆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三人都是久歷戰事的,彼此看看,一名侍衛便起身閃出洞外。
紛雜的腳步接近,留在洞里的兩個人一齊朝著洞口看去——七、八個穿著禁衛軍服色的男人簇擁著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外出探查消息的侍衛徐六默默站回了自家夫人身后。
“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雖然見到了太子,但是徐寧安還是沒舍得將她手中剛剛烤好的那只山雞放下,行禮就有些不倫不類。
這畫面讓太子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下,一直都聽說這位出身徐家的鎮北侯夫人性子不同于一般閨秀,今日一看,果然。
“免禮吧,是我等唐突了!
話雖這樣說,但是徐寧安還是把位置讓了出來,給太子歇腳用。
看著他身邊這七八個禁衛的形容,獵場果然是發生了什么。
他們三個跑的地方已經足夠偏僻了,現在太子卻帶著七八個略顯狼狽的禁衛軍跑了過來,問題恐怕不小。
“夫人最近一直都在這里嗎?”太子問。
“是。”
太子心情一時有些復雜,她這倒也是運氣好,完美地避開了獵場內的動亂。
他們人數有點多,徐寧安他們這邊準備的食物就顯得有點少,但大家分一分,勉強也能頂一頂,就沒再趁夜出去獵殺食物。
如今的獵場并不安全,跟在太子身邊的禁衛軍都顯得有些草木皆兵,反倒是徐寧安跟她的兩個侍衛泰然自若,該干么干么。
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不知獵場內已生變,太子便也不想跟她說這件事,只想著既然碰上了,看在蕭展毅的面子上他也得把人給他護住了。
徐寧安其實并不太愿意跟太子這個肯定是賊人目標之一的家伙一起行動,但看他現在身邊只有寥寥可數的護衛,再想想自己家的狗男人,她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決定跟他們一起行動……就當為了自己以后更好的混吃等死加個籌碼好了。
“有人來了!必撠熅涞慕l從外面傳來消息。
“出洞,躲藏!毙鞂幇惨娞铀坪踹沒決定自己得采取什么樣的應對措施,便只好出聲提醒。
太子看了她一眼,“照做!
一行人甫一躲藏好,就看到一隊十幾名禁衛軍衣甲鮮明,刀戟閃亮地走近,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山洞,然后又發現山洞有人待過的痕跡,且痕跡猶新。
“追,應該剛走。”
就這十幾個人,來了,還想走?
徐寧安朝自家侍衛做了個手勢,兩人心領神會。
戰斗結束得很快。
徐家的兩個侍偉一動,保護太子的禁衛就不得不動,雙方人數差距不算大,而侍衛的戰斗力完全不是禁衛軍能夠相提并論的,太子這邊的勝利幾乎是壓倒性的。
太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場戰斗,然后猛地轉頭去看身邊的人。
徐寧安微微一笑,淡聲道:“他們是隨祖父他們上過戰場的親衛!
難怪!太子恍然,徐家人善戰,徐家主將的親兵都是悍不畏死之輩,難怪她一個人領著兩個人就敢脫離隊伍。
不對呀……太子陡然回過神來,又盯住了她。
徐寧安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豎起兩根手指,道:“原因有二,在這獵場之中,無論是誰出現,太子殿下都不該這副驚弓之鳥狀,此其一;而同是禁衛軍,殿下卻不現身相見,此其二!
太子默然,他好像低估了她。
徐寧安繼續問道:“有幾隊人在追殺殿下?”
聽她說得如此自然而然,一臉的坦然,太子莫名有種違和感,但他還是回答了她,“有兩、三隊,我身邊原跟了二、三十名禁衛,如今就剩這幾個了!
“都是禁衛?”
“也有羽林軍。”
徐寧安并不是很想同情太子,在蕭展毅已經有所警覺的情況下,他不應該全無防備,而在有所防備的情況下,他依舊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境地,那就是他個人的能力問題。
“殿下應該往陛下的方向靠攏,而不是避走這么荒僻的所在!
“他們有提防,我無法靠近!
太子也很無力,他是被他們有意驅離到這邊的。
雖然蕭展毅曾有警示,可他還是大意了,他沒料到對方會這么明目張膽地圍剿他,狠,還是對方狠。
徐寧安在腦中將整個獵場的地形圖回想了一遍,然后果斷道:“走,我們往回走!
太子微驚。
“徐六當初在軍中曾做過斥候,獵場的地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毙鞂幇策m時為他解惑。
被徐寧安點名的那名黑臉侍衛朝太子行禮。
太子猶豫了一下,最后選擇相信這位出身將門徐家的鎮北侯夫人。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徐六領著他們一行人橫越了整個獵場,安全找到了圣駕所在。
而這個時候的獵場戰況已經進入收尾狀態。
被人引進來的北狄數萬大軍被原本埋伏在獵場的十幾萬大軍反包了餃子,而引賊入室的三皇子一臉狼狽地跪在御前,哭得涕淚縱橫。
然而三皇子哭得再慘都不能動搖皇上那顆被他傷得冷硬如鐵的心,蠢而不自知,引寇入關,試圖兵變,還欲謀害太子,不可饒恕。
這個兒子的野心是自己寵出來的,皇上便決定自己滅了他,在得知他的意圖之后便順水推舟誘敵深入,一舉圍滅。
皇帝賭得很大,但他賭贏了。
這一場圍獵,真是不知嚇破了多少人的膽。
御駕回鑾的時候,許多人仍驚魂未定,徐寧安自然是不屬于那些人的。
時間是最好的藥,無論去年的圍場行獵是多么的波譎云詭,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經歷過的人也漸漸將這件事淡忘了。
三皇子被貶為庶人,圈禁宗人府,此生不見天日。
太子的位置似乎終于坐穩了,但其實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就總有想要取而代之的兄弟,這是歷史的必然。
所以,蕭展毅這個太子黨目前還逃不過這份麻煩,差事還得好好辦。
不過那些爭權奪利的事,跟閑在侯府種蘑菇的徐寧安沒有關系,她如今一人吃,兩人補,是整個侯府全力保護的對象。
蕭展毅下朝回來的時候,她墨在羅漢榻上啃桃子,她的皮膚也如同她手上的桃子般粉粉嫩嫩的。
他沒急著去親近她,而是先換過衣服,凈過手臉才坐到她身邊。
他一過來,徐寧安就自動自發地窩進了他懷里。
蕭展毅低頭直接在她泛著桃汁的唇上深吻了一記,嘗到了清甜的桃子味。
“今天感覺怎么樣?”松開了她誘人的唇瓣,蕭展毅柔聲輕問。
“很好,他很乖的。”
蕭展毅的目光落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眼神有一點點復雜。
徐寧安知道這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伸手往他腰上擰了一把,嗔道:“哪有你這樣跟自己孩子吃醋的。”
蕭展毅將她手里的桃子拿開,用濕帕替她擦干手上殘留的汁水,然后跟她一起歪在榻上,半摟著她道:“我怎么就不能跟他吃醋了?”
“幼稚不幼稚啊。”
“不幼稚。”他說得理直氣壯。
肚子里的小家伙沒出生就害他先禁了三個月的欲,那日子是何等煎熬。
如今就算能開葷了,顧忌著他,夫妻兩個做起來也難以盡興,他已經決定等肚子里的這個生出來,是男孩就多打幾頓,女孩的話——算了,畢竟女孩子身嬌體弱的,不像男孩子皮糙肉厚,耐操。
果然還是應該生男孩,打起來不心疼。
極其沒有父愛的蕭侯爺,已經在心里暗暗想著如何對自己未出世的兒子進行肉體方面的無情捶打。
蕭展毅將人抱坐在自己身上,又忍不住去吻她,趁著小混蛋還沒出來,他還能獨享幾個月,得抓緊時間。
吻著吻著擦出火,蕭展毅也就順理成章地來一場魚水之歡。
完事后,羅漢榻上一片狼藉顯然是沒法兒繼續待了,兩個人便回了內室躺上床了。
“這額角的淤青還沒消啊!笨粗煞蝾~角她情動時不小心弄出來的傷,徐寧安還是有點小尷尬的。
蕭展毅神情有瞬間略微的扭曲,今天被太子看到這淤青,他還接受到太子關懷的眼神,以及得到了慰問。
打從圍場回來后,太子有時看他就有點怪怪的,常常莫名其妙地關懷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他……這里面絕對是有問題的。
今天說到這兒了,蕭展毅決定問上一問,一解自己這么長時間以來的疑惑——圍場里她跟太子之間到底發生什么了。
“你在圍場遇到太子后都發生什么了?”
“沒發生什么啊!
“不可能!彼麛蒯斀罔F,太子都行為如此詭異了,肯定發生了什么。
“真沒發生什么!毙鞂幇策是一臉的確定。
蕭展毅決定換個問法,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問法有問題,有些事在別人看來是大事,落到他家夫人眼中那就不算事,大家的衡量標準差距太大,自然無法溝通。
“你們一路遇到什么危險了嗎?”
“沒有!彼是無比肯定。
“那路上有遇到敵人嗎?”
“這個有!
蕭展毅立刻明白大約問題就出在敵人出現后,追問道:“都發生了什么?”
“也沒什么,”徐寧安語氣特別的云淡風輕,“不就是些打打殺殺的事嗎,有什么好奇怪的!
重點!打打殺殺,沒什么好奇怪的!
“你出手了?”
徐寧安看他一眼,眼神充滿憐惜,似乎覺得丈夫有點傻,“就我們帶的那么點人,除了太子那個廢物,其他人可不得要動手,否則怎么橫越圍場!
蕭展毅:“……”他錯了,他就不應該跟她討論這個。
“太子廢物,禁衛軍和羽林衛的戰斗力也很糟啊,害我一路上也不敢放開手腳打人,只好能躲開就躲開!辈荒馨蛋迪饕活D北狄來的那夥宿敵,她也是憋了好大一口怨氣的。
“你——”蕭展毅想著措辭,“你是不是在太子面前做什么比較,呃,剽悍的行為了?”最后,他還是比較含蓄的問了聲。
“九珠連環,還是把渣衛當沙包徒手扔出去?”徐寧安有點兒不確定。
好了,真的不用再問了。
見到她如此勇猛的舉止,這就難怪太子會變得那么奇怪了,太子今天看到他額角未消的淤青肯定是以為他被虐待了。
蕭展毅心情一時變得極其微妙,太子這想法也是挺天外飛來一筆的,不過就一個小淤青都能想到他被妻子虐待上去?
雖說他是具有被妻子毆打的潛在危險,但在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自家夫人的事的前提下,這個潛在危險就不是危險。
而他當然也不可能做對不起夫人的事,她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寵的人。
“是太子對你說什么了嗎?”徐寧安有點疑惑,這事都過去這么久了,太子才反應過來,這是不是反應太慢了?
蕭展毅腦仁疼,真要說什么倒好了,重點是太子不說,就自己在那邊瞎想,生生給他編出了許多戲,然后再默默關懷。
摔桌!還能不能愉快地當表兄弟了?
徐寧安到底還是從丈夫嘴里挖出了內幕,然后她也無語了。
太子挺會編故事的。
而弄明白了太子想些什么的蕭展毅在第二天特地去見了太子,嚴正向他申明了一下他沒有被虐待的問題。
太子表示他信了。
但蕭展毅覺得太子的眼神顯示他壓根就不信,恐怕還以為他是回去被夫人威脅了才來解釋說明的。
于是,蕭侯爺就自暴自棄了。
不解釋了,愛瞎想就瞎想。
蕭展毅的第一個兒子,在幾個月后順順利利地出生。
他是個特別乖的孩子,懷他的時候徐寧安就沒有太多妊娠反應,生他的時候也沒費什么力氣,簡直是一路順當到底。
蕭侯爺為此特地請了一個月產假在家。
皇帝:“……”
太子:“……”
眾大臣:“……”
自從蕭展毅成親后,他的行事作風就開始不對,到現在他們發現越來越不對。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蕭展毅請了一個月產假陪夫人,但他不是很喜歡抱兒子。
兒子太小,他不敢挑戰妻子的脾氣,所以一直忍著。
半年后,他就原形畢露,開始了對兒子的嚴防死守,但凡他在家,兒子就不能出現在他們夫妻方圓三尺之內。
然后,在防住了大兒子后,很快他又給自己制造了新的麻煩出來——妻子又懷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成心跟蕭展毅過不去,在他生了五個小麻煩之后,才終于來了個女兒。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看開了。
為了湊成一對花,蕭侯爺又努了努力,在家里湊足了七個小麻煩之后,一對花也湊夠了,接著他毅然決然地給自己灌了絕育藥,堅決杜絕再有麻煩蹦出來,對自己實在心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