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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不請自來 第5章(2)
作者:簡薰
  莫安華拿到荷包,笑得不行,“艷丹你真有意思,明明都知道了,但見我繼續穿著男裝,就還是把我當公子看待,送荷包呢。”

  “本就該如此。”

  “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善解人意,天下肯定太平!

  兩人原本不過是客人與姐兒,那個荷包事件后,倒是真的變成朋友了。

  自己比莫安華大得多,也看得多,年輕的船姐兒活潑些,但年紀大些的船姐兒才真能說話,所以為什么采香湖上出船最頻繁的姐兒通常不是那樣年輕貌美,真少爺假少爺,甚至是一些貴太太,有時候真的只是想說說話而已——這是艷丹聽到桃花說主人邀她到府一敘后,唯一能想出的理由。

  莫安華見到眼前的棋格清一色的被放上艷丹的棋子,有點傻眼,這是她玩南磷棋最糟糕的一次。

  “莫姑娘心不在焉,自然是艷丹得利!

  女人哎的一聲,重新整理起棋子,“你說的對,分心做不了事情,可我現在真的是專心不起來,讓你來,只是想有人陪陪我。”

  艷丹一笑,溫言道,“莫姑娘自己一個人住,是主子,又不缺金銀,怎會突然多出煩心事?”

  大部分的人絕對不會一下子就說自己心煩什么事情,而是需要慢慢的問,慢慢弓導,對方才說一點,說一點。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莫安華的女裝,梳的是婦人發式。

  能讓疏浚侯在數日內沖到馨州善后,莫家在京城應該是有頭有臉的門第,那樣的千金小姐卻是被單獨下放到馨州這地方,不管中間經過什么,都不會是什么好事清。

  “老實跟你說吧,我因為不得丈夫喜歡,被趕出家門,他上月受傷,京城紛擾,便來我這兒養病,那也沒什么,反正還有房間,各過各的就是了,可直到他進了門,我才知道原來他不記得過往的事情了,以前對我愛理不理,現在對我倒挺理的,也不怕你笑,我們成親快五年,這一個月相處的時間,比過去五年加起來還多,他說以后會好好對我!

  艷丹看她神色,說起話來是無奈加上疑惑,并不是嫌惡的樣子,知道她對丈夫并不討厭,遂道:“姑娘還年輕,如此分隔兩地總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趁此機會重修舊好!

  “你說這話跟我奶娘一樣,奶娘高興死了,她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丈夫帶我回京,兩人好好過日子。”

  “奶娘自然是疼小姐的!

  “可是你說,萬一哪天他又恢復記憶了怎么辦,然后又想起為什么討厭我,再把我扔到馨州嗎?我可不想來來回回折騰,我家也禁不起這樣來來回回折騰。”

  她當然知道女子還是要有個家庭才是正道,只是被“養病”一次,已經讓莫家很沒臉,再來一次,她這輩子真的只能出家了。

  “姑娘的夫君可有說為什么討厭你?”

  “富貴迷人,京城人為了目的,有時候會不擇手段,我想來想去,大概是爹娘在婚事上有些隱瞞吧。”

  莫家雖然已經算是很好的門第,但賀文丞可是皇帝的兒子,也許當時說親,爹娘也用了跟疏浚侯差不多的方式,也或許許婉妃根本沒經過他同意就去跟皇帝求了圣旨強迫中獎,這才導致他婚后冷淡。

  新婚之夜,她明顯感受到他的怒意,隔日進宮奉茶,又明顯感受到許婉妃的熱絡,丈夫不喜歡她,可婆婆喜歡,怎么想他都是犧牲者,而她,則是另一個。

  至于那些信,大概,說不定,應該……是許婉妃讓人代筆寫的,荷包手帕自然也是到了許婉妃手里,如此才能解釋,為什么她一次也不曾看見過。

  京城為了想保住長遠富貴,多的是奇葩招數,也許爹娘跟許婉妃一時想不開,算計了這場婚姻。

  她不是沒想過要問,可想起四哥四嫂,還真的只能算了。

  “我那叫春菊的丫頭,比我大幾個月,是奶娘的女兒,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現在都兩個孩子的娘了,大的今年四歲,小的那個才幾個月,你見過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嗎,好小好小一個,養了幾個月,也才長大一點點。”

  莫安華在手中比劃著大小,“軟綿綿的,好可愛,白白胖胖的,小臉看著我的時候,就算不是親生的都覺得貼心,看到那么小的娃娃,也不是沒感觸,“重修舊好”說來容易,只是不知道他的話能不能信!

  “姑娘的夫君可是言而無信之人?”

  “這倒是沒有。”莫安華干笑了幾聲,“我們以前沒怎么說話,當然講不上騙或者不騙!

  前幾日等丁大夫來那個晚上,她坐在床榻邊給他扇涼,雖然只有月光,但是還是能隱隱看到他的神情,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欲言又止,還是欲言又止,

  基于以前沒什么交談經驗,莫安華只能裝作不懂,繼續扇啊扇的,直到大夫診完脈,開了藥方,連藥都煎好,服侍他喝下,賀文丞終于擠出兩句,“以前的事情我真想不起來了,不過以后,我會好好待你!

  那神情很溫柔,就很像那日秋宴,他問她喜不喜歡樹上的鳥兒,要抓下來給她一樣。

  說來沒用,但她還真的在那個瞬間,有點心動。

  如果他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來,那重新開始,好像也還行——她也想相夫教子,養兒育女,可是,如果就這么說好,好像又有一點不甘愿。

  他可能是被設計娶妻,可是,她也是無辜的啊,五年的時間呢,還給他納了一堆婉儀吉祥良女,哪個正妻喜歡做這種事情啊,真不好受。

  一下糾結于他還沒跟自己道歉,一下又糾結于可他又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最后的糾結就是萬一他恢復記憶了,把現在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凈,那她是要找誰講道理去?

  艷丹鑒貌辨色,接著說:“這要說,其實姑娘的夫君大可直接行使夫權,姑娘也不能拒絕不是嗎,不管是要回京還是留在這里,都不可能由女人拿主意,他愿意給姑娘時間考慮,其實已經算很難得了,姑娘年輕,不如給自己個機會吧,反正再糟也不過就是這樣,可如果賭贏了,人生就會不一樣了。”

  這倒是。

  賀文丞其實可以直接把她摁在床上,不會有人進來,也可以直接把她拎回京城,同樣也不會有人指責,他是丈夫,想對她怎么樣就怎么樣,可是他卻愿意給她時間考慮,這幾日也盡可能不來打擾她,實屬不容易。

  艷丹笑勸,“男人跟女人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女人說一件,做一件,男人說一件,可能做了十件。有件新鮮事情說給姑娘聽吧,前些日子有個男人指了我的船,也不喝酒,就讓我教他南磷棋,說他打聽了,采香湖上我最懂這些異國玩意,花了五兩銀子船資,就為了讓我教棋!

  莫安華笑了出來,“一個大男人怎么學這東西?”

  南磷棋難登大雅之堂,基本上是后宅消遣用的,就算想玩,也大多是看棋譜自己學,讓人教雖然省時,但總覺得有那么一點不好意思。

  “我猜他若不是為了討好心儀的姑娘,就是為了討好喜愛的妻妾,不管那姑娘是誰,都真心讓人羨慕。”

  “這倒是,遇到有心人,是好命的姑娘!庇腥嗽敢鉃樗〞r間花心思,那證明自己是被放在心上的,這樣過日子才有意思。

  “那公子在船上一個多時辰,除了問棋路,再無其它言語,想必平常也是少言之人,不管他學這棋子是為了誰,那姑娘大抵都不會知道這男人為了討她高興,做了這樣的事情,要一個大男人去說,我為了你如何如何,是有些難度的,又不是菜市婆子,誰張口閉口說我做了什么,說穿了,那姑娘只會開心,不會去想這人怎么會,如何會——這就是我說的本質差異。對姑娘來說,“好好待你”也許只有四個字,但對有些男人來說,這四個字并不容易!

  賀文丞看完信件,將信放在燭火前一點,燃燒,直看著那信完全燒完,不留一點紙片。

  幾日痛苦的失眠與惡夢,把記憶全部喚回來了,全部!

  那感覺很奇特,就像用二十一歲的心智去重新過了一次,想起過往,突然發現一些奇怪的地方——當時皇帝封他為親王,葉太后非常不高興,甚至兩次下旨召母親進宮痛罵一頓,說她教子不善云云,后來是五哥親自入宮勸太后放下,親王需獨掌一司,可自己能力又不到那里,何必為此讓皇兄為難呢,事情才算過去。

  當時他以為葉太后被五哥說服了,可現在想來,葉太后的個性向來霸道得很,莫皇后先給嫡子定下娘家姑娘,她便除掉與莫皇后從小相親的好姊妹房太太出氣,他不愿娶葉家女為王妃,她就栽贓莫安華與譚二少爺彼此有意,使得他心生芥蒂,更別說如何整治后宮了。

  當時若不是盧婷妃被打入冷宮,又適逢游太后大壽,需四妃齊賀,母親怎么樣也不可能從一個富貴升為婉妃,可那盧婷妃之所以被打入冷宮,據說是跟侍衛有染,沒有人證,也沒抓到現行,只憑著從侍衛府中搜到的紫云宮事物便判有罪。

  此類事物,族繁不及備載,葉太后對于自己想報復的人,沒一次手軟,只要有人不順從她,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親王那九世富貴,怎么可能因為五哥一勸就讓她真的收手了,想辦法殺了他,奪回親王之位,這才是葉太后的作風。

  他府中侍衛已經是一等一的精良,皇兄又想他執掌刑部,得罪之人甚多,把原本用來保護皇后的兩個高級宮女給了他當貼身大丫頭,葭月霜月實是萬中選一的好手,那刺客可以進得盈庭院,葭月霜月兩人連手居然打不過他,功夫實在厲害,如果是從宮中出來的,那就不意外了。

  只是,這又讓他為難,該不該跟皇兄說……

  “見過王妃。”

  “免禮!

  門很快的被打開,莫安華走了進來,直直走到桌子邊,看樣子是有話要說,卻一下子被桌上的信封吸去注意——剛剛只來得及燒信。

  女人拿起信封,“宮?”

  “皇兄讓人送信過來!

  莫安華很快反應過來,“王爺又想起什么事情了嗎?”

  “陸續想起不少,小時候在宮里的事情,十四歲出宮的事情,刑部一些尚未完結的案子——但對于后宅,卻是什么都想不起來!卑l現自己居然被葉太后所欺,既后悔又覺得丟臉,那晚,他整個晚上都想跟她坦白,但始終說不出口。

  五年的時間啊,一個女子,能有幾個五年。

  更別說這五年中她出入宴會場合,要受到多少同情跟嘲笑,明明什么錯都沒有,卻無法抬頭做人。

  他當然可以安慰自己,不過才十五歲的年紀,哪里斗得過葉太后的心計呢,會出此計,肯定也把他的性子與莫家同疏浚侯的恩怨計算在內了,知道他不會問,她也不會問。

  沒人開門,這騙局就牢不可破。

  只是沒想到太皇太后過世,莫皇后一邊操辦喪事,一邊還拷問了坤圣宮的宮人,意外挖出當年舊事。

  他也不是沒想過要立刻派人把她接回京,可母妃當時身體不大好,每餐都只能吃幾口,瘦了許多,當兒子的總不能在母親身體不好的時候還在張羅著要接回妻子。

  等母妃身體逐漸恢復,他想著差不多該派人去馨州接人時,刺客駕到。

  這幾日他在想,肯定是他那半年一直記掛這件事情,才會在暫時失憶時只想起那抹石榴紅的身影。

  “王爺記得起刑部舊案,卻記不起妾身?!”

  男人搖搖頭。

  “那,王爺可曾想起羅婉儀,劉婉儀,姚吉祥,張吉祥,孫良女,梅良女,鐘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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