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靜瑩當然可以感覺到他那兩道令人覺得后背都要燒出兩個洞來的憤怒眼神,只是她不懂,也一直無法理解,他為什么在這段日子變成雷公,老是雷聲隆隆、烏云密布,且這一大片烏云從這一樓往下蔓延,整棟大樓都可以感覺到這股不同于過去的可怕氣氛,就怕不小心掃到臺風尾被雷劈到,大家都認真戒慎、小心翼翼的工作。
她才回到座位上坐好,桌上的內線燈又響起,她按捺住耐心,按了鈕,“總經理?”
“進來!”
“是!彼p嘆一聲,不得不從椅子上起身,再次進入他的辦公室。
范家倫連頭也沒抬的道:“明天臺南有一場慈善義賣,你跟我下去!
她一愣,想也沒想的說:“可是明天是周休──”
他抬起頭來,冷冷道:“我會付加班費!
她擰眉,眸中閃過一道不悅,他把她看得這么市儈,可見從來沒有真的認識過她,算了,這有什么值得難過的,反正他從來就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過。
她深吸口氣,好壓抑住那深沉的痛,輕描淡寫的回答,“不是錢的問題,我知道這場慈善義賣公司是贊助廠商,但以往這種交際,總經理不是都帶女朋友出席?”
看她沉思了一會兒,本以為她已經要答應,沒想到竟是趁機教訓他,不由得臉色一沉,“我命令你去,不行嗎?”
雷霆怒吼一起,她真有被雷劈到的感覺,不敢再多言,也不好再說她明天已經有事了。
“明早八點我去接你。”
“接我?到我的別墅?”
“廢話,不然是到我的別墅?”他一副受不了的瞪她一眼,不知她哪時候變這么白目了,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她倒抽口涼氣,忙說:“不用了,我到公司來就好了!
“隨便!”他氣沖沖的要她出去。
她忍不住吐了一口長氣,在回到座位后,她先打了通電話給駱子凡,明天公司特別辦了一場小型園游會,無形中也是為他們這些菜鳥吸引一些客戶,但她卻得缺席了。
可以聽得出來,駱子凡也有點失望,因為他原本打算約些客人給她認識。
但她可不只有失望而已,一想到連假日都得面對范家倫,她的心情更低落。
這一天下來,她進進出出范家倫辦公室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但桌上的文件倒是愈疊愈高,接近下班時間,在她將一些文件送往樓下的秘書處時,一出電梯,就聽到另一旁的樓梯間傳來兩名女員工的談話聲。
“怎么回事。∵^去總是微笑又可親的總經理最近常常動不動吼人耶!”
“他何止吼我們?我上回上樓,還看到白秘書被念得臉色一陣慘白呢!”
“說來,她很笨耶!要是我,打死我也不離婚的,就算總經理有一百個女人也無所謂!
“我也是,不過,像總經理那種看來精力充沛的猛男,一個女人肯定也應付不來的……”
白靜瑩不想再聽下去,她轉身走到秘書處去,把文件交給一名主秘,轉身再回到電梯口時,就看到兩名手拿著咖啡的小秘書從樓梯間走出來,乍看到她,她們嚇了一跳,尷尬的連忙向她點個頭,匆匆回到辦公室。
她走進電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張不快樂的臉!她深吸口氣,她們沒有說錯,她真的笨,但她是早在愛上范家倫時,就成了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了。
。
第二天,范家倫開車到公司大樓前,就看到白靜瑩已經站在紅磚道上。
她朝他點個頭,隨即打開車門上車,系上安全帶。
他臉很臭,看得出睡眠欠佳,有黑眼圈,但那一點也無損他的男性魅力。
范家倫是真的睡不好,他從昨晚就開始重復的問自己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還是花名冊里的女人全嫁了?
要不,他怎么會去勉強一個女人來陪他?!
男歡女愛,好聚好散,一向是他對女人的態度,他極厭惡心不甘情不愿的男文關系,但為什么他明明看得出來白靜瑩的勉強,卻還是硬要她跟來?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他不是工作狂,事情雖多,但他也很懂得分配時間,他會娶她,是因為他對婚姻沒有什么期許,若可以用婚姻永遠留住他的得力助手,他覺得很劃算,況且她冷靜、細心,他是標準的急性子,他們一靜一動,剛剛好……
“你知道你在開車嗎?”
一個平靜嗓音突地在他身旁響起。
他突然一怔,瞟了她一眼,又重新將目光放到前方路上。
雖然范家倫一直沒吭聲,但白靜瑩光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心不在焉的在開車,好在高速公路上的車子不多,要不,他這超速行駛不是太可怕了!
為了安全著想,她不得不再三叮嚀!罢埬銓P拈_車。”
他撇撇嘴角,驅車上路,照她所要求的專心開車,一句話也懶得吭。
她也沒說話,他最近變得很難相處,識時務者為俊杰,少說話多做事,是她這段日子明哲保身的準則。
約莫四個多小時后,車子抵達臺南的會場。
記者們舉起相機猛拍,刺眼的鎂光燈此起彼落,這一對俊男美女在短暫婚姻后分手,還能和平共事,外界對他們有很多的好奇,不過,對這些八卦話題,一身鐵灰色西裝的范家倫仍是四兩撥千斤,輕松應對,毫不見這段日子來的陰陽怪氣。
他也注意到站在身后的白靜瑩辛苦的以手上的小皮包努力想遮住那些閃動的鎂光燈,他抿緊了唇,“各位,別忘了我的原則!
這些記者們都懂他的意思,范家倫不在乎自己曝光,但卻很尊重家族的其他成員,包括他的妻子白靜瑩在內,當然,雖然她現在只是他的機要秘書,但仍要尊重她不在各大報章雜志出現的隱私權,一旦有人越線,該家報社或媒體,就將成為范家倫永久的拒絕往來戶。
接著,在一陣兵荒馬亂的照相跟采訪后,這對俊男美女一前一后的進到會場。
通常這類交際只是為了鞏固企業形象,當然,捐款也能節稅,擅于包裝企業、腦筋敏銳的范家倫在這點上可是很會利用的。
當臺上義賣開始后,兩人并肩而坐。
他一派泰然的出價,她坐在旁邊,看著他自信又充滿魅力的悠然神態,竟得努力的壓抑悸動的心。
但看著四周許多名媛千金也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她不是唯一愛上他、受他吸引的女人,卻是唯一短暫成他妻子的女人,想來,也該知足了不是?!
在義賣活動中場休息時,眾人移到另一廳品嘗糕點及茶水,他的身邊一樣圍繞了很多女人,但一身淡雅嫩黃套裝的她,其實也是眾多男士們的目光焦點。
尤其她那細致無瑕的肌膚、純凈而充滿靈氣的黑眸,讓人不禁為之注目,她的身上有一種很干凈的沉靜氣質,好像一件上等的瓷器,古典而優雅。
許多護花使者簇擁過來,其中也有不少熟面孔,畢竟她當了三年的總經理秘書,其中一年還是總經理夫人。
這些男士們都是政商名流,外貌才識都不差,雖然白靜瑩曾有過一段婚姻關系,但她看來絕對比那一些大玩男女游戲的千金小姐還讓人心動。
不過白靜瑩被這一波波熱情的男士們包圍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盡管她禮貌而疏遠,但這些人就是不走,不得已,她只好使出尿遁法,這才離開會場。當她往旁邊的走道出去時,卻突然看到了一名不該出現在場邊的清潔人員。
她很快的追上那名佝僂著背的老人,“爸!你怎么會在這里?”
一頭花白頭發的白文勝看到女兒也嚇了一跳,“你怎么來這里?”
“我陪他來──不,那不是重點,你為什么穿著清潔人員的背心?”
白文勝看著女兒,老臉盡是愧色,“樓子是我捅出來的,因為爸,你什么都沒有了,還背了一身的債,這都是我的錯,我當然也要努力賺錢還債,剛好一個朋友在這兒做工,說有個缺,我就從嘉義坐車來上下午班!
“不要做了,你身體又不好,也賺不了多少錢。”
“可是──”
“爸,算我求你了,你就不要讓我還得操心你的身體,好嗎?”
看著女兒略顯疲憊的臉,他益發感到不舍,“好吧,那我去跟前女婿打個招呼,大概有半年多沒見面了。”
“呃──爸,把背心脫下吧,你知道的,我不想讓他知道,”她想了想,又搖搖頭,“也不好,還是過一陣子吧,我再打電話給你,到時候你再說你是來找朋友的,好嗎?”
白文勝知道女兒的自尊心極強,想到自己連累了她,不禁愧疚不已,也就全照女兒的話去做了,“好!
白靜瑩在疲累的走進會場后,一眼就瞧見范家倫的眼神射向她,雖然他看來仍然帶著笑意,但她清楚的看到從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
他注意到她不見一股時間了嗎?但他應該不會無聊才是,瞧他眾星拱月,身旁聚集了一大堆女人。
“白秘書,喝杯茶吧。”一名外籍人士操著生澀的中文,手拿一杯茶給她,但她對他倒沒什么印象,接下來,他拿出一張名片,“以你的條件你可以當模特兒,雖然你不夠高,但當平面模特兒絕對會紅,你可以走精靈系,因為你看來就很有靈氣,有種脫俗──”
“不用了,我沒興趣!彼芙^了,當模特兒,日后還有隱私可言嗎?
但她的拒絕并未讓這名外籍人士打消念頭,他繼續纏著她說個不停,就在她已經快要受不了時──
“她說了她沒有興趣!”一個冷峻的聲音陡起。
她驚愕的看著走到她身邊的范家倫,“下半場義賣活動開始了,抱歉。”他堅定的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另一邊走去。
在場的每個人都發現他的表情冷漠,這很難得,這表情跟大家熟識的那個泰然自若的范家倫完全不一樣,尤其那對前妻再明顯不過的占有欲更讓人摸不著頭緒,如果他在乎她,何必離婚?
“你繃著臉了。”她小聲的提醒,當然也注意到其他賓客們錯愕不解的眼神。
“我們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有男人纏著她,胸口的火氣就會不停燃燒起來。他真的后悔了,他后悔邀她前來,看到她的行情這么好,讓他心情真是差到不能再差!
“可是不是還有下半──”
“你想留下來當模特兒,還是成為其他少東、老板們競相獻殷勤的對象,來滿足你的虛榮心?”他出口譏諷。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把話說得那么難聽,抿緊唇,她賭氣的不愿再跟他說話,跟著他走出去,默默的坐上車。
話一出口,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他就后悔了。他當然知道她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看見其他男人繞著她打轉,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但又拉不下臉跟她道歉,于是一路上兩人就這樣默不作聲的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