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兵的說法,古無雙很快就找到了那幾顆大柳樹和一排紅磚房。
遠遠的,就看到有些士兵說說笑笑的往紅磚房走去。
她快走幾步追上,和其中一人搭訕,“老哥,是要去紅營嗎?”
“是啊,小兄弟年紀這么小,也去那邊找樂子?”那士兵笑問。
“我是剛到泉城,想找點有趣的地方,聽說紅營不錯,所以過來看看!
“嗯,要是男人,不去紅營可真是白活一世!蹦鞘勘f著,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低聲笑道:“到了那里,你才知道什么叫人間極樂。”
她的興致更加高漲,“真的那么好玩?到底那里有些什么寶貝?”
“去了不就知道了?”士兵幾乎是拉著她走到紅營門口。
才剛邁進,就見兩個人影向他們撲過來,一邊一個,將他兩人拽住。
“哎呦,我的兵哥哥,多久沒來這里玩了?”
古無雙只覺得鼻子前香風陣陣,自己本就瘦小的身上忽然掛上一個很沉的東西,哦不,不是東西,是人,是一個打扮艷麗,濃妝艷抹的女人。而和她一起來的那位士兵身邊也多了一個女人。
“我這不是來了。阿蘭呢?讓她出來見我!鼻颇鞘勘f的話,似乎和這里的人很是熟稔。
他身邊的女子嬌嗔著,“怎么?我就不能伺候你?阿蘭那邊正忙著!
“你?你的功夫怎么樣,我可不知道!笔勘f得露骨,拉著那女子就往里面走,一邊還和古無雙擺手,“兄弟,我就不招呼你了,你自己玩吧!
古無雙已經嚇得愣住,要不是臉上戴著面具,只怕她現在的臉色早已紅到不能見人。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這就是之前聽元非傲說的軍妓營,也就是口中的極樂之地?
而她身邊那名女子還嬌滴滴地說:“兵哥哥年紀不大吧?是第一次來嗎?讓奴家伺候您,奴家的功夫可比她們都好呢。”
她側目看了那女子一眼,雖然是涂了厚厚的妝,但看上去對方的年紀大不了自己幾歲。
“姐姐,你為什么要到這里來?”同為女子,她忽然理解趙冬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是從何而來的了,她在幾乎要陷入這種倚門賣笑過日子的時候,心中必然是萬般苦痛吧?
古無雙的問話讓那女子眼眸一垂,有些黯然,但緊接著又堆出笑容,“你對奴家的事情感興趣?那到里面來,奴家慢慢告訴你!
被女子扯著往里走,古無雙本想拒絕,可是心頭一動,既來之,則安之,她還有不少疑問,或許可以從這女子身上得到答案,于是跟著對方進到其中一間房。
那女子名叫金蓮,將她拉進房間后,就急著將她撲倒在床上要脫她的衣服,古無雙急忙阻止。
“好姐姐,我們倆先聊聊不好嗎?”
“聊什么?”金蓮大概是怕她跑了,將紅唇湊過來,“我們倆一邊做一邊聊不好嗎?”
“我昨晚給元將軍守夜站崗,累得腰酸背痛的,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和力氣!
她編著瞎話,并將一錠銀子放到金蓮手中,“姐姐,我初到泉城,有好多事情不明白,還想請教你呢!
金蓮收了銀子,也放了心,就不再勉強,“你想問什么就問吧,我是在泉城生,泉城長的,對這里再熟悉不過!
“既然姐姐是泉城人,為什么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她實在不解。
金蓮不禁嘆氣。“家里窮!我哥哥弟弟要成親,都拿不出彩禮錢,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不為他們分憂,還有誰能呢?”
她聽了義憤填膺,“怎么,我們女孩兒就不如男孩子值錢嗎?憑什么要你犧牲自己去給他們成親?”
“我們女孩兒?”金蓮疑惑地打量她。
古無雙立刻笑道:“我是心疼姐姐,和姐姐站在一起的嘛!
“唉!虧你這么懂女孩兒的心思。是啊,我們女孩兒天生就是命賤,泉城這里若是生了男孩兒,鄰里之間會用銅錢化成一個銅鎖,若是有錢人便會送一個金鎖以示慶祝。若生了女孩兒,就是用草編個竹籃,采上鮮花放在籃子里,雖然中看,卻不中用啊!
古無雙自幼就受重男輕女的大虧,聽到金蓮這番話,心中更是不服氣!芭四睦锉饶腥瞬睿恳菦]有女人生育,哪兒來的男人?若說挑水做飯、下地種菜,女人也沒有一點比男人差的。只不過當權的都是男人,他們怕女人爬到他們頭上去,才拼命貶低女人。”
金蓮訝異地瞪著古無雙,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聽到男人為女人如此慷慨陳詞,心中雖然感動,又不免更加酸楚,不知不覺,連稱呼都變了!靶⌒值,有你這番話,我們姐妹聽了都覺得寬慰。只是誰讓我們生為女兒身,這都是命!”
“哼!我才不信命。”古無雙一手捶在床欄上,“要是我是泉城的城守,就先改了你們重男輕女的爛規矩!”
金蓮苦笑道,“可惜你不是。小兄弟,多謝你有這份心,小心隔墻有耳,還是算了吧,要是萬一被人聽去,平白惹上麻煩可就不好了!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有人乒乒乓乓地砸門,接著有人喊道:“今天姑娘們都躲去哪了?金蓮呢?阿蘭呢?都出來伺候著!”
金蓮聞聲,立刻變了臉色!霸愀猓∈悄俏粻攣砹。”
“誰。俊惫艧o雙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不禁追問:“來人是什么人物?”
“是元將軍手下的一個千總。據說立下不少戰功,連元將軍都會給他幾分面子,脾氣特別大,每次來,錢給得不多,倒是把我們姐妹身上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苯鹕弻⒐艧o雙剛剛塞給她的銀子遞回,“小兄弟,今天是不能伺候你了,改天你再來吧。”
“你不出去他能怎樣?”她一聽說金蓮一會兒要被那種人欺負,就更不肯放她出去了。
金蓮哀求,“好兄弟,你是不知道那位爺的厲害,他叫人,誰敢不去?我要是再晚點出去,只怕要挨一頓好打,快放了姐姐吧,姐姐保證下次讓你開心,好不好?”
古無雙卻拼死抓住她,說什么也不讓她出去。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那個千總竟然一腳踢開房門,叉著腰痛罵,“好個賺錢不要臉的臭娘兒們,爺叫你,你還敢在這里拖拖拉拉的,敢情又另結新歡了。怎么?人家比爺給得起錢,還是比爺長得好看,讓你這樣舍不得出來?”說著那人已經逼近,一巴掌就甩向金蓮的臉。
她嚇得急忙閉上眼睛,也不敢避開,但等了一會兒,卻沒有巴掌打在她臉上,只聽到千總暴怒地喝道——
“你小子是什么人?”
她睜開眼一看,只見身邊這個瘦小的男孩,竟然用一只手緊緊攥住了千總熊一樣粗壯的手臂,并冷冷地盯著對方,那種氣勢,令她震驚。
古無雙最痛恨恃強凌弱的人,尤其還是欺負女人,她自然看不過去的出手救人。此時她將對方的手臂一推,冷笑道:“就算你是千總大人,也不能平白無故打人。”
“這些女人算什么?一群妓女而已,爺想打的時候自然打得,怎么你也想嘗嘗爺拳頭的滋味?”這一交手,千總已經察覺對方是個練家子,但是他身后跟著自己的手下,豈能在這樣一個小孩子面前丟盡顏面?
雙兒冷笑駁斥,“挨打?我倒不想,而且你也未必打得到我。我就站在這里,讓你打三拳,你若是打得死我,算你有本事!
“好大的口氣!”千總暴怒,“氣”字剛剛出口,一拳已經朝著古無雙的面門狠狠地揍過去。
旁邊的金蓮嚇得驚呼一聲,急忙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以為下一刻就是血濺當場的可怕景象。
只見古無雙不慌不忙斜斜的一跨,然后用自己的膝蓋絆住千總前撲之后歪斜的一腿,雙掌再向對方的后腰一推,那千總頓時應聲倒地。
眼前發生的情景,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一個如此瘦弱的男孩,竟然能將比他高一個頭多,久經沙場的貝虎將給推到在地。
千總一邊黑著臉站起來,一邊唾罵到,“哪里來的妖人?敢用妖術?來人,給我抓起來!”
他手下吆喝一聲,一下子便將古無雙圍了起來。
她拍著手笑道:“哈哈,真不要臉,打不過就誣賴我是妖人!
千總被說得臉上更是掛不住,他見手下有人拿著一條馬鞭,當下奪過那條鞭子,就朝古無雙的臉上狠狠的抽去——
古無雙本可以閃身避開,但是她周圍已經被包圍住,能避開的范圍有限,雖然竭力閃躲,那鞭梢還是抽中了她的手背,瞬間那里就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倒霉……”她嘟喃一聲,“也不知道我命中犯了什么煞,這胳膊和手總是受傷!
“你命犯太歲!”千總獰笑,招呼著左右,“還愣著干什么?把這小子給我捆了!”
正當所有人一擁而上要將古無雙按倒在地時,已經打聽到雙兒去向的肖典正巧趕到,他一見這里亂糟糟的情形和雙兒被捆的樣子,又驚又怒,立刻大喊,“住手!都住手!”
千總認得肖典,咧嘴一笑,“老肖,你怎么也來這里?你不是最怕被人說你吃花酒,逛窯子嗎?”
他話音未落,只見肖典陰沉著臉推開眾人,看了眼被打傷了手背的雙兒,然后轉身喝道:“是誰打傷了他?”
“是我?怎么了?”千總不解地問,“這小子出言頂撞我,我不過是教訓教訓他而已。”
肖典手指千總,對自己帶來的人馬喊道:“把他給我綁起來!”
形勢逆轉,在場的人再次震住。
肖典昂著頭說:“都帶到元將軍面前問話!彼麑ηЭ傉f:“楊大人,不是在下不給您面子,實在是你剛剛得罪了將軍跟前的紅人。將軍有命,我不得傷他一根寒毛的護送他回府,結果他卻被你所傷,你這條命是生是死,我是做不了主,得由將軍大人親自發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