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黎安真真的很認真的想采兒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也深深同意她所說的,逃避是改變不了任何事實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鼓起勇氣去面對它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天拖過一天,她每天都在掙扎,每天都在逼自己鼓起勇氣,結果卻總在最后一秒臨陣脫逃。
正當她開始后悔那天沒讓采兒幫她打那通電話時,沒想到竟然發生一件大事。
小厲離家出走了!
看完兒子留在客廳茶幾上署名要給她的信時,她的腦袋仍茫然的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頑皮的兒子在跟她開玩笑,想跟她玩捉迷藏吧?說什么他需要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要她不要擔心也不要找他,他想好之后,就會回來了。是在跟她開玩笑的吧?
“小厲?”她轉頭往房間的方向看去,揚聲叫道。
屋里一片沉靜。
“小厲!彼俣冉袉荆Z氣變得有些嚴厲,“媽媽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要生氣了。1——2——3 。”
屋子里仍舊靜悄悄的,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逐漸心慌了起來。“小厲?”她揚聲大叫,快步走向兒子的房間找人。
結果房里空無一人,屋子里其它地方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小厲,出來!你再不出來,媽媽真的要生氣了!”她大聲呼喚,仍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兒子最愛的海賊王背包不見了,最常穿的那雙布鞋也不見了,還有他的郵局存款簿和印章也被帶走了。怎么會這樣?他是真的離家出走了,還是發生了什么事,例如綁架?
“小厲……小厲……”她慌得哭了出來。她不該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獨自去市場買烤肉要用的東西的。現在該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手機。對了,兒子的手機!
她立刻沖回客廳,從包包里翻出手機來撥給兒子,怎知那頭傳來的卻是用戶現在未開機的冰冷女音。
她一試再試,結果仍然一樣。
怎么會這樣?她現在該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她心急如焚、六神無主的完全亂了方寸,連自己何時撥了唐律的手機號碼,打電話給他都不知道,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緊握著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的他,哭得語無倫次。
“嗚嗚……唐律……嗚嗚……怎么辦?我……嗚嗚……我……嗚嗚……”
“黎安真?你冷靜點,發生了什么事?不要邊哭邊說,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唐律眉頭緊蹙的命令。
“兒子……小厲他……他……嗚嗚……”
“他怎么了?把話說完!
“他……他不見了,嗚嗚……”
唐律倏然怔住,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不見了是什么意思?”他沉聲問道,“你不要一直哭,把話說清楚點,他怎么會不見了?”兒子又不是三歲的小娃娃會走失,他真是一頭霧水。
“我不……嗚嗚……不知道,我去市場買……買烤肉,他說他……他不要去。然后我出去,回來,他……他就不見了,嗚嗚……”
唐律真是愈聽愈迷糊。“你的意思是他不在家?也許他去找朋友了。”
“不是,他留了一封……一封信給我!
“什么信?”他懷疑的問。
“他要離家出走幾天,叫我不要擔心的信。”
“什么?”唐律遏制不住的大吼出聲,簡直難以置信自己聽見了什么。“離家出走?”
“他叫我不要擔心,說他想出答案就會回來。他才九歲而已,要我怎么能不擔心?”黎安真哽咽的自責!岸际俏业腻e,他明明說他不想去烤肉了,我卻硬要他跟我一起去。如果我不強迫他,如果我……嗚嗚……”
“你別再哭了,什么烤肉,去哪里烤肉?他為什么!”一頓,唐律驀然改口道:“算了,我現在立刻過去你那兒!笔掠休p重緩急,現在不是追究那些的時候!澳阆认胂胄査赡軙ナ裁吹胤剑袥]有什么好朋友,他會不會去找他們了?你先打電話找找看。一個九歲的小孩子能離家出走到哪兒去?他不會走太遠的!彼潇o地交代。
“真……真的嗎?”黎安真抽抽噎噎的啞聲問道。
“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的!彼矒崴,在掛斷電話之前,早已抓起外套和車鑰匙往外沖了出去。
離家出走?
小家伙真是太亂來了,被他找到的話,不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他就枉為父親。
。 鳳鳴軒獨家制作 *** bbs.fmx.cn ***
母親大人敬啟:
我要離家出走幾天,請您不用擔心我的安全。我會每天傳簡訊報平安的。等我想通了,心情好一點就會回家。
最愛媽媽的兒子小厲。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要想通什么?心情好一點這句話又是怎么回事?”看完兒子留下的書信后,唐律眉頭緊蹙的轉頭問分居多年的妻子。面對丈夫的詢問,黎安真抿著嘴巴,根本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該不該實話實說。
“為什么不說話?”
“我們要不要先報警?”她避重就輕的問。經過先前一連串的慌亂、驚恐與大哭一場的發泄之后,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冷靜地思考該做些什么事了,F在最要緊的是要先找到兒子。
“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你都找過了嗎?”
“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該打的電話我也都打過問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闭f著她忍不住又掉下淚來。一想到兒子孤零零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就心疼、心痛。
“他的手機呢?你打過沒有?”
她點頭!拔乙恢痹诖颍撬紱]有開機。”她沙啞的回話,話才剛說完,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卻傳來收到簡訊的聲響。她立刻將手機拿到眼前來檢查,然后激動的叫了出來。
“是小厲!”
唐律立刻湊到她身邊,與她一起看簡訊內容。
簡訊中有張兒子帶點憂郁神情的大頭照,文字內容寫著——媽,我現在正在坐火車。你放心,我很好。
黎安真想也不想的立刻回撥電話給他,怎知電話那頭竟又是用戶現在沒有開機的響應。他一定是傳完簡訊之后,立刻就關機了。
“怎么樣?”唐律沉聲問。
“關機了,沒有開機!
“這小子被我找到,我一定要揍他一頓!”
聞言,他怒不可遏的低罵。
聽見他這么說,黎安真卻感到一陣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你不能打他!”她怒不可遏的大聲喝斥。
“我為什么不能打他?我是他父親!”
“是,你是他父親,但是你有給過他父親的溫柔與關心,你知道兒子他為什么會離家出走嗎?你知道嗎?”她大聲質問,激動到幾乎在咆哮。
唐律沉默了一下,才將臉轉開。
“我不想和你吵架!彼f。
“但是我想!”
她豁出去了。兒子的離家出走讓她徹底覺悟,與其這樣拖著一段沒有愛情與希望的婚姻關系,害兒子的感情跟著她不斷受傷,不如快刀斬亂麻的結束這一切。她知道這一刀下去,也許會很痛,但是她寧愿自己痛,也不要兒子陪她一起痛。
“你知道小厲他為什么會離家出走嗎?你知道他為什么不想去烤肉嗎?你知道他最近為了什么事而失去笑容嗎?”她質問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是不管為了什么原因,一個九歲大的小孩子突然離家出走,讓父母親擔心,他就該打!碧坡刹粸樗鶆印
“你會擔心嗎?你關心過他嗎?”
“如果不擔心、不關心,我會用最快速度飆車到這里來嗎?”
“如果我沒有打電話給你,你會知道兒子離家出走嗎?多久之后才會知道?五天?十天?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
“我——”
“你知道兒子跟我說過什么嗎?”沒理他的開口欲言,她徑自繼續說下去。“他說他不要因為媽媽叫爸爸來看他,爸爸才來看他。他說他不要。我也不要了!
他看著她。
“我再也不想利用兒子當借口,提醒你我的存在,博取你對我那微乎其微,甚至幾乎可以說已經不存在也不在乎的注意了,再也不要了。”她搖了搖頭,看著他,疲憊的說:“我們離婚吧。”
耳邊似乎有雷聲在轟隆作響,唐律不確定自己聽見了什么,只覺得轟隆隆的,好吵。
我們離婚吧。
他沒聽到。他什么都沒聽到。
我們離婚吧。
他已經說他什么都沒聽到了。沒聽到。
我們離婚吧。
閉嘴!
我們離婚吧。
“閉嘴!我叫你閉嘴!”他驀然怒不可遏的大吼出聲,把一旁等著他回應的黎安真嚇了一大跳。
她雙目圓睜,面無血色的看著他。原來他連聽她說話都無法忍受。也許,連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對他都是一種折磨吧。
思及此,她不由自主的后退,轉身,成全他不想與她共處一室的希望。
“你要去哪里?”在一瞬間扣住她的手,神情緊繃,帶點壓抑的驚慌。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我剛才不是在吼你。”
這里除了她之外,還有別人在嗎?黎安真輕扯了下唇瓣。
“我不想在這里惹得你更加厭惡我!彼卮鹚膯栴}。
“我……從沒有厭惡過你。”他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需要用這種違心之論來安慰我!
“這不是違心之論,也不是安慰。我真的從來沒有厭惡過你。”他迅速的說,
目光一瞬也不曾離開過她,就像會錯失她的同意一樣。
“如果不是厭惡,為什么和我分居,又為什么從沒想過要和我復合,還和我愈行愈遠?”黎安真沉默了一下,面無表情的凝望著他,輕聲問。唐律愣住,無言以對。
“如果不是厭惡我,那就只剩一個原因了。”她看著他,繼續輕聲的說。“你愛上了別的女人。是嗎?”
他震驚的瞠大眼,幾乎在同一瞬間大聲駁斥,“不是!”
她臉上寫著不信,接著搖了搖頭,以像是看開的語氣說:“不管是不是都已經不重要,因為我已經不在乎了!
她不在乎的言論,徹底的把唐律長久以來的壓抑,與自制神經給繃斷了。
“你當然不在乎!”他朝她大聲的吼道,“因為你根本就不愛我,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此話一出,黎安真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不信他竟然會這樣說。她不愛他?從來沒有愛過他?
“你再說一次,誰不愛誰?”
“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你敢否認?在你心里,讓你忘不了,始終惦記、深愛的難道不是你的前男友嗎?你敢說不是嗎?”
“不是。如果還忘不了他,惦記他、深愛他,我為什么會嫁給你?”
“因為我有錢!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遏制不住的給了他一巴掌。
“啪!”巴掌聲又大又響亮的迥蕩在屋里。
一時之間,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些年來,你都是這樣看待我的嗎?一個貪圖榮華富貴,不惜出賣自己感情的女人?”她打破室內窒人的沉靜,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難道不是嗎?”他輕聲道。
他不否認的回答讓黎安真輕晃了一下,五臟六腑全糾成一團,臉上血色盡失。
原來……原來這就是答案。
不是不愛她,不是厭惡她,他根本是打從心里僧恨她。胸口一陣疼痛痛過一陣疼痛,椎心刺骨,痛徹心扉。她退后一步,再一步,木然的轉身,腳一軟,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唐律迅速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扶住。
她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木然的將她的手臂從他掌中抽回來,然后繼續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他不得不問。
她沒有反應,動手開門。
“我問你要去哪里?”他上前扣住她的手,更慌了。
她依然沒有回答,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想將被他扣住的手臂從他掌中抽出。
唐律緊捉著她不放,她驀然用力拉扯,氣血上沖,眼前猛然一黑,整個人頓時暈眩的癱軟下來。
“安真!”他驚恐的大叫一聲,迅速接住她往下墜落的身體,臉色跟她的一樣蒼白。
“安真?”他輕撫著她的臉,急迫的喚,她卻毫無反應。唐律迅速將她打橫抱到沙發上放下,心急如焚卻又不知所措的蹲在她身邊,輕撫著她蒼白的臉,緊握她冰冷的手,一次又一次輕喚著失去意識的妻子。
她為什么會突然昏倒,是不是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病?
他驚恐的想著,隨即又迅速的搖頭,叫自己別胡思亂想。她只是被他氣到,怒氣攻心,才會突然昏厥的,一定是這樣。
“安真,黎安真,你這個女人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不再日以繼夜的折磨我?你告訴我!彼麑χ柝实乃,輕聲問道。凝望著她的眼中充滿了痛苦與眷戀,還有絕望。
他愛她,天知道他有多愛她,完全的不由自主,無法控制。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的眼淚,可以引發他這么多情緒反應,直到那年在異國機場里偶然看見淚如雨下的她。
那畫面他至今仍記得一清二楚,記得心疼是什么感受,憐惜是什么滋味,無條件的想守護、呵護、保護一個人又是什么感覺。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的人,結果他卻一路從法國照料、帶領她回到臺灣,不厭其煩的聽她低訴自己的遭遇與悲哀。
回到臺灣,他為了領取行李而遺失了她的蹤影。
那時候的他還搞不清楚那股失落感所代表的意思,直到他偶然又遇見她,看見心不在焉的她把咖啡倒在他身上,然后面無血色又驚恐萬分的被領班斥責,他才明白自己始終掛念著她,想憐惜她、守護她、保護她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他喜歡她。
生平第一次,他不再嘲諷一見鐘情是件可笑而且荒謬至極的事,并且相信它的存在。雖然他是在二見她時,才反應遲頓的領悟到它。
明知道她的情傷未愈,也知道那個混蛋男人在她心里占據了很重要的地位!否則她不會這么傷心― 他仍義無反顧的自我推薦要當她的男朋友。
她說,即使她答應和他交往,也沒辦法愛上他。
她說,她可能沒辦法響應他的感情。她說,也許時間久了,她會愛上他也說不一定。她說的是不一定,而不是一定。她沒有欺騙他的感情,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簡單,想得太美好了。
和他結婚,替他生孩子,無怨無侮的替他照顧臥病在床的爺爺,他一直都以為這是她愛他的表現,以為她愛他,結果!其實我一直都很愛你,你知道嗎?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雖然我已經結婚了,但是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其實你剛才說對了一件事,我會嫁給現在的老公,完全是因為他家有錢的關系。可是你知道嗎?經過這些年我深深的領悟到一件事,錢不是萬能的,至少它買不到愛情。
強顏歡笑叫快樂嗎?
是呀,看起來,只是看起來而已。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她在面對她的前男友時所說的話。算算時間,這都已經是事隔六年多,快七年的事了,但它依然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他沒辦法忘記她當時所說的每一句話,更無法忘記當時她臉上的表情。她對前男友說愛時,是那么的深情款款,說無法忘記是那么的刻骨銘心,說為了錢而嫁時是那么的無奈,說強顏歡笑和看起來而已時,是那么的悲哀。
當時,他的心痛得像要爆炸一樣,無法再多待一秒,只能離開,只能避開,只能當作從沒發現過這件事般的自我欺騙。
但是怎能?
沒辦法再對她笑,沒辦法再心平氣和的面對她,沒辦法再擁抱她入睡,甚至沒辦法再與她同床共枕,只因為每當面對她時,他的心中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虛情假意”這四個字。
他該質問她,對她咆哮出他的憤怒與受傷的,可是他憑什么?是他自己硬要去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自作自受。
即使如此,當她問他“你想離婚嗎”時,他的心還是凍結了。
她終于想離開他,和前男友遠走高飛了嗎?可是他們的兒子怎么辦?以她的母愛是絕對不可能把孩子留給他的,而他也沒辦法狠下心來和她爭奪孩子。于是在確定她對離婚這件事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急迫與執著后,他提出了暫時分居的要求,走一步是一步的看著辦。只是他怎么想都沒想到,這一步,他們一走竟然就走了六年。
不可思議吧?
更不可思議的是,過去六年來,他雖然和她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他的感情生活卻是一片空白,整個人心如止水。
有朋友說他一定是打擊太大了,才會喪失雄風。
也有朋友揶揄過他,叫他干脆去剃度當和尚算了,因為他現在過得生活也差不多像個出家人。
更有朋友直接為他開淫亂Party ,看他被成群美女環伺下,還能坐懷不亂多久?
答案是要多久有多久。他當然沒有不舉,只是缺乏性致與沖動,最重要的是少了那抹心動的感覺。他的心被她凍結了之后,似乎就不會心動了,只有在面對她時除外?粗矍耙蚧柝识p眼緊閉,失去意識的她,唐律再也遏制不住心里的想望,低下頭來輕輕地在她唇上印下眷戀的一吻。
“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他閉上眼睛低語。
心動,只為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