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著“武竇”、“青龍”鏢局的車隊緩緩地出了京城,周以天和竇止弓騎馬領(lǐng)在前頭,而鏢師和趟子手則駕馬護行在車隊兩側(cè)。
竇櫻桃一身輕便的的箭衣,和她的三哥,四哥走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么,她腦海里一直不斷地回想起出發(fā)那一晚,娘對她說的那些話,導致現(xiàn)在她看到周以天就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甚至連周以天帶來的那幾名鏢師,也都讓她覺得他們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古怪。
“竇兄,官道前方不遠處有個小茶館,咱們要不要歇一歇,喝口茶水之后再上路?”周以天提議道。
“這樣也許會耽誤時間!备]止弓看了看天色,覺得不妥,“咱們押這趟鏢最好每天都要在天黑之前就找到客棧住下,絕對不能趕夜路,所以咱們在天黑前一定得趕到下一個鎮(zhèn)上。”
“竇兄,你放心吧,這條跑我走過很多回了,天黑前一定可以趕得到下個鎮(zhèn),不會有問題的!敝芤蕴煨χWC。
“這…………等會兒看情況再作決定吧!
竇止弓和止劍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浮起了疑惑。
押鏢向來有幾大規(guī)定和戒律,而且通常押鏢一上路是急于把貨押送往目的地為主要,沿途中并不會在飯樓或茶館這種人多的地方停留,但周以天竟會提出到茶館歇息喝茶的提議,不免令他們感到奇怪生疑。
“竇兄別誤會。”周以天忙解釋道!霸蹅冞@些大男人沒什么不能忍的,小弟只是怕櫻桃姑娘一連三日都沒歇息會受不住!
竇櫻桃聽到周以天關(guān)心自己,紅唇不禁綻開了一朵花,“周大哥放心,我沒有那么嬌弱。”
“周老弟多慮了,櫻桃跟我們幾個兄弟跑過幾趟鏢,她體力過人,也吃得了苦,絕對撐得住,千萬別把她當成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备]止戈笑說。
周以天露出驚訝贊賞的表情!澳蔷秃,看來我是太操心了!
“操心”這兩個字聽起來真是甜呀,竇櫻桃低眸淺淺地笑,掩飾心中的暗喜。
娘要她好好觀察周以天,她發(fā)現(xiàn),他是個懂得體貼的人。
車隊又行了四五里路,見前方一棵綠樹下有一座茶肆,周以天隨即命一名鏢師前去買了幾壺香茶分給眾人喝。
周以天的體貼,又讓竇櫻桃對他更增添了幾分好感。
日落西山前,車隊一行來到了平安里,包下了一間客店歇息。
晚膳過后,周以天在院子里練劍,竇櫻桃悄悄地躲在廊下看著他練,劍光閃爍,煞是好看,但是看他練了一陣,發(fā)現(xiàn)周以天的劍招漂亮雖漂亮,卻不夠快,狠,準,也看不出有濃厚的功底。
這令她感到有些驚訝,也與她聽到的傳聞不相符,“天下第一鏢師”那樣的名號冠在他身上似乎真的太過了。
周以天收劍轉(zhuǎn)過身,看見了她。
“櫻桃姑娘,這是我近日新學的一套劍法,練得不純熟,讓你見笑了!彼奶摰匾恍。
原來是新學的劍法,竇櫻桃聽了他的解釋,立即體諒了。
“等你練熟了再教教我,這套劍法招式挺漂亮的!彼φf。
“好啊,沒有問題!敝芤蕴熳呓,輕聲問道:“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屋里很悶,我出來透透氣,就看見你在練劍!
其實,她一直都在留意周以天,試著找機會和他相處。
“我入鏢行這么多年,從未曾見過女鏢師,櫻桃姑娘一個女兒家能這樣跑遍大江南北,實在很了不起!彼涣呦з澝浪。
“我只是喜歡跟著兄長四處跑而已,周大哥不會覺得我性子太野吧?”竇櫻桃有些擔心起這些她以前從不會擔心的事。
“不會。”周以天輕笑。“姑娘這樣反而與眾不同。”這話用來收服女人最有用了。
“是嗎?”竇櫻桃果然羞澀地笑了。
“不知道姑娘是否有婚配對象了?”周以天再進一步。
“我?”她忙搖頭,心口怦怦跳!吧形!
“那日看你爹娘對待姜少爺?shù)膽B(tài)度,讓我誤以為你與姜少爺是否……”
“沒有的事,你真的誤會了!彼B忙否認。
“原來真的誤會了,太好了。”周以天松了一口氣似的,“我以為對手是姜少爺,自己根本就不會有機會了。”
竇櫻桃錯愕地呆住,心跳愈來愈快。
周以天的話是什么意思?他對她有意嗎?真的嗎?
“周大哥,姜少爺怎會是你的對手?”他怎會對自己沒有信心呢?
“我怎么與他比呀!敝芤蕴炜嘈α诵,“他爹是當朝宰相,他從小就錦衣玉食,集千萬寵愛在一身,他又是繪畫奇才,多少人想收藏‘八寶公子’的畫,我想只要是姑娘家,任誰都想嫁給他的吧?”
“不,你錯了!彼敝屗浪e得有多離譜,“不是每個姑娘都想嫁給他的,他那樣的公子哥兒我偏偏就看不順眼,和他比起來,我還比較欣賞周大哥你呢!
周以天受寵若驚地笑望著她。
“竇姑娘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姑娘,我真是高興!
他大方的再贊美一次,反正贊美不用花錢。
竇櫻桃微紅了臉頰,她方才的話,已經(jīng)把自己對他的好感表露無遺了,倘若他對自己無意,一定會覺得她是個輕浮的姑娘。
“櫻桃,”周以天忽然輕輕的捧起她的手,神情認真的對她說:“押完這趟鏢,我立刻向令尊大人提親,你愿意嫁給我嗎?”
竇櫻桃的心跳瞬間停頓了一下,接著失速狂跳起來。
周以天真的想娶她?她沒有聽錯吧?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我……”
她想立刻點頭答應(yīng),但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拉住她,忽然間,眼前浮現(xiàn)出了姜寶璐的笑臉,這一刻,她恍惚地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這時候想起了姜寶璐。
“櫻桃?”周以天把失神的她喚了回來。
竇櫻桃不知所措地對他一笑,刻意忽略心底不對勁的感覺。
從各方面來看,她都相信周以天才是最合適她的丈夫,她應(yīng)該要立刻答應(yīng)他,毫不猶豫地立刻答應(yīng)他才對啊。
“等這趟鏢圓滿完成之后,咱們再談這件事不遲!
竇櫻桃無法置信自己竟能如此理智冷靜地答復他,居然沒有立刻答應(yīng)下來,她懷疑自己一定是瘋了。
“姑娘說的是,我太心急了一點,希望沒有嚇到姑娘!敝芤蕴煊行⿲擂蔚匦π,隨即松開她的手,“現(xiàn)在很晚了,姑娘早點歇息吧,我也回房了!
他轉(zhuǎn)身走回自己房間,在轉(zhuǎn)身的同時,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眼中射出寒氣。
。
竇櫻桃咬住下唇,懊惱地看著周以天回房的背影。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怎么能給周大哥難堪呢?你立刻點頭答應(yīng)不就好了嗎?你是笨蛋啊,下次周大哥可能就不會再提提親的事了,竇櫻桃,我真要被你氣死了!彼龤鈵赖刎熈R自己搞砸了未來的幸福。
竇櫻桃在院子里來來回回地踱步,心里感到慌亂又覺得對周以天很內(nèi)疚。
她是否應(yīng)該去跟他說個明白,她并非不愿意嫁給他,希望他不要誤會她的心。
猶豫了許久后,她鼓足勇氣,慢慢走到周以天的房門前,抬手正要敲門,忽然聽見房內(nèi)傳出壓低聲音的說笑聲——“頭兒,你可真有本事,走到哪兒都有姑娘被你迷倒!
竇櫻桃聽出那是“青龍鏢局”一個鏢師的聲音,那語氣,似乎說的是她。
她心中一凜,悄悄貼耳在門上傾聽。
“若能娶竇櫻桃,‘武竇鏢局’將來也會是我的囊中物!
周以天這句話,宛如一道雷朝竇櫻桃劈下,她不敢置信地呆愣著。
“頭兒這算盤算得精了,不過‘武竇鏢局’還有她六個哥哥在呢,哪能輪得到你這個外人?”
“這還不容易,想辦法讓他們分家就行了!
“你若真的娶竇櫻桃,那胡姑娘怎么辦?你都跟人家訂親了,總不能不要人家了吧?”
“男子漢三妻四妾,我才兩個女人而已,沒什么難擺平的!
“若連莫姑娘算起來,那就是三個女人了,頭兒,你若真的擺得平,可得教教我訣竅秘訣,我也想多納幾個妾!
“哪有什么訣竅秘訣,無非得要女人先愛上你!
“這就難辦了,我可沒有頭兒這張美男子的俊臉,迷倒不了姑娘們啊!
低抑的,得意的,風流的笑聲,讓竇櫻桃的心一直一直地往下沉,腦中空白得無力思考。
門內(nèi)的周以天才是他本來的真正面目,若非親耳聽見,她根本就難以相信。
這男人的內(nèi)心好丑陋,丑陋得令她不寒而栗。
原來她眼中所見的周以天一直都是戴著虛偽的面具在對她,他對她沒有真心誠意,只有一個又一個的算計。
在那看起來英俊挺拔的外表下包藏著的,其實是一顆丑陋猙獰的心。
真是瞎了眼。
她生氣得發(fā)抖,氣的不是周以天,而是氣自己識人不明。
這樣的男人她竟然傾慕過,還一心想嫁給他為妻。
想到這里,她就惡心欲嘔,氣得渾身發(fā)顫,恨得牙癢癢。
她握緊拳頭,真想此時踹開門沖進去,狠狠甩周以天幾個大耳光,但她竭力克制住這股沖動,她要等著看周以天到底還能怎么跟她演戲,她要等著看他還能在她面前演得多精彩?
。
“櫻桃,怎么回事?你昨晚沒睡好啊?”
清早,竇止弓一看見臉色發(fā)青的妹妹,嚇了好大一跳。
“還好,沒事!备]櫻桃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來。
昨晚,她被自己的愚蠢氣到睡不著,整夜翻來覆去,咬牙切齒,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你還好吧?臉色難看得嚇死人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竇止鉞走出房門,抬頭看見小妹鐵青的臉色,驚訝得捧起她的臉左看右看。
周以天一行人也整裝好了,陸續(xù)走出房門。
“各位早,櫻桃姑娘昨晚睡得好嗎?”周以天溫柔地笑問。
竇櫻桃一聽見他的聲音,禁不住一陣反胃。
“我這輩子還沒睡得這么安穩(wěn)過呢!
她冷冷撇唇,勉強擠出來的笑容配上她鐵青的臉色,看起來無比猙獰。
周以天愕然呆住,不解今早的竇櫻桃何以象變了一個人似的?
“你是不是發(fā)燒了?”竇止戈懷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我沒病,咱們快點上路。愈快愈好!
她迫不及待地催促,已經(jīng)無法再忍受看見周以天那張?zhí)搨蔚哪樍恕?br />
能早一刻完成任務(wù),就能早一刻解脫。
“好吧。”竇止弓巡看了車隊,查驗完了車上的貨,確認無誤之后,立即大吼道:“啟鏢。”
車隊緩緩離開平安里,如無意外,今日便會到達山西地界,也就是土匪頭子王云豹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