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你們……慢慢聊。”
穆樂言勉強擠出笑容,盡管笑得虛弱,假裝自己很平靜,即便內心震撼無比,她仍將空間讓給叔侄倆,自己則抱起食材躲進了廚房。
她讓自己埋首于無暇思考的忙碌中,迅速分類處理,送進冰箱,冷藏保鮮……
可就算手里動作著,她的腦袋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從不知道他還有個二叔,喔不,應該說,她一直以為韓烈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畢竟他之前不是說他無家可歸嗎?!
穆樂言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今天冒出個二叔,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冒出個小孩來!
小孩?!天啊……一團亂,真的是一團亂……她閉了閉眼。
關于韓烈唯這個男人,你知道多少?
這樣的問題突然從內心深處冒了出來,刺激穆樂言自我審思。
思索須臾,她愕然發現,除了知道他曾經在柏凱麗集團工作外,對于他這個人、他的過去,乃至于他的家庭背景,她竟一無所知。
穆樂言停下動作,憶起方才他瞠瞪雙眸驚詫緊張的表情,心,緊緊的、悶悶的,她覺得自己正被一股莫名的冷意所包圍。
她會失去他嗎?
光是這樣想,心里就有一股強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緒涌上,不敢想象若真失去他,她該怎么辦?
她甩甩頭,逼自己繼續忙碌,強迫自己不再多想這令人煎熬的情況。
將手邊最后一袋食材送進冰箱后,她迫不及待的又再找事情做,偏偏就算如此,她依然滿心掛念著他。
穆樂言,你這沒用的家伙,活該你心就像被電飯鍋蒸過的麻糟!
為了選購最新鮮的食材,韓烈唯一早就陪她出門去市場,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他應該餓壞了吧?
終究是心軟,輕嘆口氣,她屈服本心,轉身決定為他做點好吃的,犒賞他可憐的五臟廟。
至于外頭的叔侄倆說了些什么,說不好奇是騙人的,穆樂言只能逼自己不去想。
爐臺上的藍色火焰熱烈燃燒時,餐廳外場的座位上,叔侄倆面對面的坐著。
慈愛長輩韓建成既痛心又不舍的望著韓烈唯,滿肚子的擔憂最后化成一句重重的嘆息,“你這孩子存心要教二叔擔心,好好的家不待,跑來當什么餐廳服務生,瞧,都瘦成這樣了!
“二叔……”韓烈唯內疚的低下頭。
“二叔不是不懂你的委屈,可你好歹也要給二叔打通電話報個平安,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走,都出大事了!”
聞言,原本低垂懺悔的頭猛然抬起,韓烈唯表情不安,一把抓住韓建成的手問:“出什么大事?是不是我爸他怎么了?”
韓建成安撫的拍拍他的手背!澳惆炙芎,有事的是公司!
韓建成壓低嗓音,將專利失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韓烈唯。
因為太震驚,韓烈唯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啞然無語,表情怔愣的望著韓建成。
“再怎么說,公司是我們韓家的,你爸爸是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怎么也輪不到陸家福這個外人只手遮天。他要真能干也就算了,現在連專利都失竊,他卻沒有任何積極的補救措施,我真的很懷疑,專利失竊該不會就是他在搞鬼吧?”他無奈搖搖頭,“我實在看不過你那個舅舅的所作所為,才會請了年假借口說我要去美國探親,好來個眼不見為凈!
“他不是我舅舅!我才沒有那種舅舅!”韓烈唯憤怒的重捶著桌面。
“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才是,我已經設法先把新聞壓下來了,免得重創公司股價,但是陸家福權力那么大,光憑我一個人,我即便有心,能做的終究有限!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陸家福徹底的從我們集團趕出去!”
“陸家福鬼心眼這么多,不能留!表n建成的眼眸里透出一縷殺氣。
“二叔,你會幫我吧?”韓烈唯懇切的望著他。
“這是當然,哪怕是要二叔拚了這條老命,我也要幫你一把,這點你絕對要相信二叔。你爸他現在已經被陸家姊弟騙得團團轉,除了他們,他誰都不信任,要想把陸家福趕出公司,穩住公司局勢,就只能靠我們叔侄倆好好合作了!
“我就知道二叔是真心對我好的!表n烈唯感慨萬千地道。
“多虧老天爺保佑,總算讓我找到你,跟二叔回去吧,是時候給陸家福一點顏色瞧瞧了。”
韓烈唯沒有說話,眼睛卻直直望向廚房,臉上有著無法割舍的眷戀。
“阿唯,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不要忘記你的責任,這小小的餐廳不是你這種身分的人該待的地方,你是柏凱麗的總經理,是我們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你要以大局為重!表n建成好言勸道。
聞言,韓烈唯收斂心緒,定定的望著韓建成。“我知道,我沒忘記我是誰,我來這里,只是因為我對于原本的生活感到厭煩,想要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喘口氣,體驗不同的人生,我恨不得現在就回公司把那個狐假虎威的混蛋趕出去,我隨時都可以走!
“沒錯,這才是干大事的人!”韓建成贊許的點頭。
匡當一聲驟響,叔侄倆不約而同的看向聲音來源。
穆樂言滿臉驚詫的站在廚房的出入口,小臉微微發白。
他是柏凱麗的總經理?是全球第一大美妝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虧她還以為韓烈唯是個平凡的有為青年,只是一時時運不濟遭到資遣,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他哪是什么被資遣失業的可憐蟲,而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
傻瓜,穆樂言,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大、傻、瓜!
令人難堪的是,她如此引以為傲的小餐廳,竟然只是他厭煩富貴時出來喘口氣的游樂場。
這么說,她算什么?該不會也只是他信手拈來打發時間的愛情玩具吧?
難怪他說他隨時都可以走,因為,游戲結束了嘛。
該怎么形容現在的心情,這種感覺就像是三伏天兜頭潑下一盆冰水,明明天熱,全身卻寒得直打哆嗦,說不出話來。
而眼前這一地殘破的餐盤和餡料四散的總匯三明治,就是她愚蠢的鐵證。
它們在無聲地嘲笑著她呢,嘲笑她又做了一次愛情傻瓜。
她木然的蹲下身去,撿拾這一地的狼藉,尖銳的碎片,無情地劃破她的手指,看著溫熱的血從傷口里涌出來,竟不覺疼,因為,心里無形的疼,早已遠遠勝過這有形傷口的疼。
“別撿了!你受傷了!”韓烈唯心痛地低吼,快速起身,幾個跨步沖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把她冒著鮮血的手指含進嘴里。
穆樂言冷冷的看著他,曾經赤裸裸盛滿對他的崇拜與愛意的眼神,此刻卻冰冷得恍若終年積雪不退的高山雪原,且向來愛笑的她,甚至連微微勾起嘴角都做不到。
看不到她那又甜又溫暖的笑容,韓烈唯心慌得厲害,他想要說點什么,可一張開口,看見她濕潤的眼睛,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抽回手,用力一把推開他。
“言言……”
這是只屬于他的親昵小名,他喜歡在兩情繾綣、耳鬢廝磨之際,用那低沉好聽的嗓音一次又一次這樣的喚著她,喚得她全身酥軟神智昏聵。
曾經有多迷戀,此刻就有多諷刺。
“阿唯,時間不早了,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得走了!苯又,韓建成從襯衫口袋里拿出一張支票放到桌上,轉而對穆樂言說:“多謝你這陣子的收留和照顧,這五十萬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你不要拒絕,也懇請你千萬別對任何人提起阿唯的事情,或者想藉他的名氣大作文章,否則我也會循法律途徑解決。”
“二叔,夠了,她不會的……”二叔對他的過分保護,就是對她的過度傷害。
韓建成知道現在的情況是他無法插手的,便先行離開到店外等候。
穆樂言漾著冷笑。她其實很想問韓烈唯怎么知道她不會,就像她對他一無所知,他又理解她多少?可她忍住了沒說,但是有些話,她一定要說——
“你沒有無家可歸,你也沒有失業落魄,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可……你為什么要騙我?看著我像個傻瓜被你玩弄在鼓掌間,感覺怎么樣,是不是特別得意特別有趣特別高興?”
“沒有!表n烈唯說得心痛。
“那是為什么?”既然沒有,為什么要這樣做?總該有個目的或動機吧?
“言言……”該死的,他現在什么都不能說。
“你走!你走,你走……”穆樂言難過的低喊,她要他帶著他尊貴的身分永遠滾出這個地方!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一路把韓烈唯推出凱萊奇,中途還不忘把那張看不起人的支票塞進他手里,更不管他還想說什么,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三秒鐘的寧靜后,她蹲坐在地上,低頭掩面啜泣。
穆樂言從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多眼淚,爸媽走的時候,傷心歸傷心,她卻沒怎么哭,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必須去面對承擔,可現在,眼淚就像是壞掉的水龍頭,關不上。
林美美來上班,發現餐廳大門沒鎖,嚇了一跳,開門看見淚流滿面的穆樂言,更是震驚。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你為什么在哭?韓烈唯人呢?”
那個名字教穆樂言心痛難當,她像是溺水的人,只能緊緊地抱住唯一的浮木——林美美。
出國散心歸期不定的總經理終于回來了。
筆挺的黑西裝,恍若王者的戰袍,襯托得韓烈唯格外醒目出眾,他一現身,就徹底美化環境,滋養了大家干涸許久的眼睛。
在老好人韓建成的貼身陪伴下,韓烈唯帶著迫人氣勢重磅回歸柏凱麗,第一個行程就是直奔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
十分鐘前才聽到消息的陸家福措手不及,表情凝重,趕緊拿著文件,快步走進會議室。
公司上下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詭異氣氛,大伙兒都很想知道,這場緊急會議究竟是王子的復仇,還是權臣繼續勝出?
“哇嗚,好像是總經理在開炮欸!”距離會議室最近的某甲說。
“這下陸派要死了!蹦骋壹挠锜o限同情。
“可能嗎?陸經理后面有老董撐腰欸!蹦潮|疑。
“你說老子會挺小舅子還是兒子?”某丁問。
“當然挺兒子!蹦臣渍f。
“我看未必,枕頭風吹久了,誰保證男人不會腦中風?搞不好就真挺小舅子。”某丁邊說邊瞟了會議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