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著濃重的血腥味,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康平山和地上那一具具尸首, 康沐雨這輩子還沒看過這么多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無法控制的一陣反胃,她連忙彎下腰,惡心的吐了好幾口,只是她沒吃東西,根本吐不出什么,只覺得天旋地轉。
“媳婦兒?!”軒轅澈見狀,趕緊過去抱著她,看著她癱軟在自己懷里,眼底閃過驚慌。
他根本不理會四周的尸首,抱著她徑自離去。
當康沐雨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她睜開眼當下有片刻的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試圖坐起身,但才動了一下,就有人制止她——
“你身上還發熱著,躺著。”
軒轅澈的聲音令她的心安了下,但是隨即想到昏迷前那一幕幕血腥畫面,她慘白著一張臉,逼自己開口,“那些人……都死了嗎?”
他頓了一了“嗯!
她一時說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覺得心頭空空落落。江宏,康平山,這些將要害死她的人,都死了?!
“沒事了,沒人可以傷害你。”軒轅澈輕聲的安撫是承諾也是保證。“你昏迷了一日,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她連忙抓住了他的手,不想要他離開,神色有些慌亂,“這里是哪里?”
“別怕,這里是青云閣的別院!彼牧伺乃氖忠陌病
康沐雨知道青云閣有座別院在城郊,平時有人看守,尋常人根本不能靠近。想到今天早上在莊子上發生的事,看來那里也不能再住了。
“你身上正發熱,快躺著!
康沐雨楞楞的被壓躺下來,看著他體貼入微依舊,在無措的情緒之中,心頭不禁蔓延一股溫暖,“進寶,你不要對我這么好!
“你是我媳婦兒,我只能對你好,難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是真的?”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
她看著他專注的目光,最后一嘆,“招財呢?”
這個節骨眼了她還想到那條狗,軒轅澈好半晌才緩緩的舉起手,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放心,招財很好!
“嗯。”她垂下眼,他是大梁國如天一般存在的男人,她應該恐懼和害怕,但或許之前他如孩童般純真信任自己的記憶太深刻,此刻除了擔心被他發現自己的身分外,她并不怕他!翱磥碚胸敍]有我,也能過得很好!
他挑了下眉,“你想說什么?”
“你跟招財一樣,沒有我也能過得好!笨v使他的眼神有點嚇人,她還是老實的說了。
“媳婦兒,”他的聲音輕柔得危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該知道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現在——
躺好,我給你弄吃的。”
“等等。”她叫住了他。
他狀似無奈的一嘆,重新坐到床邊。
“你可知今天來抓我的人是誰?”
“聽聞是護文鍛坊的人。”
“你可知他們為何要抓我?”
“我不在乎他們為何要抓你,只知若有人敢傷害你,就全都該死!”
她在他眼中看到戾色一閃,她想,她出身康家這件事終究紙包不住火,與其讓他日后發現,她是不是自己先坦誠?
只是她真的舍不得,他或許可以顧念舊情不要她的命,但也不可能再要她了……她低下頭看著他握著自己的大手,直到聽到門外熟悉的狗叫聲,她的眼中閃動光彩,“招財?!”
雖說喜歡看到她的笑臉,但是她是因招財而笑,還是讓軒轅澈有些嫉妒那條狗。他站起身,將門打開,讓牽著招財的隨從將繩子松開。
招財立刻沖上前湊到他腳邊,他拍了拍它的頭,讓它進屋去。
康沐雨驚喜的抱著撲過來的招財,一人一狗玩得歡暢,把要不要坦白的事先丟到腦后。
軒轅澈關上了門,親自動手張羅吃食,好像壓根沒注意隨從們全擺出又驚又懼的神清,不敢置信的看著灶房里的他。
躺了好幾天,康沐雨終于不再發熱,也得到軒轅澈的同意,能夠離開床鋪,出去走走。
這幾日情緒起起伏伏,她都忘了問問拍賣會的事,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如何?
她穿著料子上好的大氅,把自己包得密實溫暖,帶著招財,走在屋前的小院子里,想到她當初與青云閣立據,若對方將丹方賣出,自己就得交出丹方。
如今她一定得去問個結果,然后把丹方交出去,把銀子全拿到手,到時就算軒轅澈真的不要她,她也有銀子傍身。
壓下心頭的千頭萬緒,她對招財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一人一狗像做賊似的偷溜了出去。
一顆心懸著,因為擔心自己會被發現攔住,沒料到還挺順利,直到帶著招財出了別院,她的心里還覺得有些不踏實。
“那些侍衛看來也沒多厲害。”康沐雨咕噥一句,她拍了拍招財的頭,始終沒發現她口中沒有很厲害的侍衛,從她一出房門就一直隱密的跟著她。
到了玄武大街的青云閣,魏青成一見到她,立刻迎了過來。
“聽聞姑娘這幾日身子不適,還以為會遲些日子才看到姑娘。”
康沐雨柔柔一笑,避重就輕重:“只是受了些風寒罷了,怎么不見阿歡?”
“姑娘遲了一步,谷少俠今兒個一大早就隨著齊盟主回幽蘭山莊了!
康沐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沒想到谷亦歡連道聲再見都沒有。
“谷少俠特地交代我轉達沐雨姑娘,”魏青成又道:“他日若有機會,請姑娘定要去幽蘭山莊與他一聚。”
康沐雨心頭一暖,“就算他沒提,我也想去幽蘭山莊看看。魏掌柜的,拍賣會還順利吧?”
“十分順利,共賣得近五萬兩銀子。”魏青成恭敬的將人請到了青云閣的丹樓,里頭擺放了白家歷代的丹方古籍,“閣主正在里頭,姑娘請。”
康沐雨腳步踉蹌了一下,五萬兩?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大財富,若她分得三成的話,也有一萬五千兩……
魏青成看到她的表情,不禁一笑,道:“姑娘請。”
康沐雨連忙回過神,要自己有出息一點,別聽到銀子就這么不淡定。
她將招財留在外頭,打起精神走進了丹樓。
“你來了!卑茁迩湔谝蛔咎萆项^,高高在上的拿著一本書,低頭看著她。
“自然得來。”康沐雨語氣輕快,“當初立據為憑,總要給閣主送來丹方。”
白洛卿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將書給放回架上,緩緩的從木梯上走了下來!暗し揭呀浰瓦^來了!
康沐雨臉色微變。
白洛卿伸出手,拿起放在另一邊架上的木盒,“這不是你讓進寶派人送來的丹方嗎?我可用了六千兩買下!
康沐雨接過手,怔怔的看著,她并沒有把丹方交給軒轅澈,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有,更別提能交給白洛卿。一時之間她心頭慌亂,曾想過他懂藥理、有內力,還笑問他會不會煉丹,他明明說他不會……
想起他,她不由得苦笑,他果然深藏不露。
康沐雨失神的將手中的丹方還給白洛卿。
“怎么了?”白洛卿不解的看著她,以往看慣了她精神奕奕的模樣,對如此失魂落魄的她不禁覺得有些陌生。
“閣主,”康沐雨的聲音很輕很淡,“我想取我賣丹方和丹藥的銀子!
白洛卿終于看出事有蹊蹺,“銀子全讓進寶取走了。”
康沐雨心中一凜。
“就在拍賣會的隔日,云曦上門說是奉了進寶的命令,趕著來將銀子拿走了。”白洛卿撇了下嘴。
康沐雨難以置信的看著白洛卿,“閣主,你怎么能讓他們把銀子拿走?”
“你是他的媳婦兒,給他不等于給你嗎?”白洛卿可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扛不住恭親王那名頭的壓力,才乖乖的把銀子奉上。
康沐雨無言,楊涵月帶著楊涵日隨陸遠風走了,原本她還想著等拍賣會結束后便有銀子,到時能跟著進寶天高地遠地任他們遨游,去哪里都行,誰知千算萬算沒算到進寶不是個普通人,現在他還拿走了她的銀子——
體魄丹是軒轅澈的,不論賣了多少銀子,她也不好意思去討要,養顏丹的丹方雖然她也有,但現在白洛卿手上拿的丹方不是她的,是軒轅澈的,所以他拿走所有的銀子也不能說不對,只是他是恭親王,權勢財富大過天,而她什么都沒有,他卻連一星半點都不留給她,她心中突覺委屈。
看她紅了眼,白洛卿問道:“怎么,你們小倆口吵架了?”
康沐雨扭著手指,悶聲的說:“我不是他媳婦兒!
“現在不是,以后也會是。”白洛卿笑道:“之前還在我面前一口一個進寶好、進寶厲害,現在知道害羞了?”
康沐雨子抖了一下,隨后恢復沉靜,低眉垂眼地說:“閣主,不知能否幫我一個忙?”
白洛卿露出謹慎的神情,照著以往的經驗,當康沐雨說出這句話時,肯定沒好事!澳阌窒胱鍪裁?”
“也沒什么,只是想跟閣主借點銀子!笨点逵曛酪x開益州,身上一定要有盤纏,她是不可能去找楊涵月,畢竟等她與陸遠風成親之后就是誥命夫人,軒轅澈是王爺,兩方難免有接觸的機會。她打算去貴州,去找谷亦歡,他應該會愿意幫她這個義姊。“閣主向來大方,肯定愿意的,我只要一百……不,五十兩便成了。等我安定下來后,一定還給閣主。”
白洛卿發出嘖嘖聲,“瞧你可憐的,進寶拿走了一大筆錢,你身上卻連五十兩都沒有,你說笑吧?要銀子你該去找進寶拿,他才真是家財萬貫,無人能敵!
康沐雨說什么也不可能去跟軒轅澈開口,只能拿祈求的眼神看者白洛卿,“閣主,你仁慈大度,幫幫我!
“瞧你可憐的模樣,看來還真是跟進寶吵架了。好吧!也別說我不幫你,你不是還有一身煉丹的本事?”
上次煉丹是因為有軒轅澈在,她才免于被丹火灼燒之苦,若這次沒有他……但就算沒有他,她的日子也還是得過下去。
她的心一橫,道:“好!我煉丹賣給閣主,只是上次借我的丹爐,我已經還給了魏掌柜!
“這有什么問題!卑茁迩錄]多想的指著一旁,“丹爐在這里呢,你拿去吧!其實你若真的喜歡,不如送給你!
康沐雨受寵若驚。
“丹爐就是在丹師的手上才有其價值。”白洛卿對她笑了笑,“起精神來,沒什么難關是過不去。我看飛楓山的莊子你是不會回去了,所以肯定也沒煉丹的藥材在手,你要什么藥材便隨魏掌柜去取,只是這次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所拿的每樣藥材都得算在賬上,不能白白給你!
之前被她拿走百年參的事,他還記得牢牢的,心底還在滴血,要不因為她有恭親王這尊大佛護著,他早就想辦法討要回來了。
康沐雨激動之余連忙點頭,“這是一定。”
“去吧!”白洛卿對她揮了揮手!叭フ椅赫乒。”
看著康沐雨離去的背影,白洛卿臉上的笑意微隱。前些日子飛楓山上的楊家莊子死了不少人,其中還包括可能會接手雙鍛坊的江宏,消息若傳回江家,只怕會掀起滔天巨浪,但偏偏動手的人是恭親王——在絕對的實力與權力面前,任何人的命只能如同螻蟻,江家縱有天大的怨懟,面對的是軒轅澈,最終也只能吞進肚子里去。
只怪江宏不長眼,誰不好惹惹上了康沐雨——這個現在被恭親王捧在手心上的人,如今賠上一條命,也是剛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