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吃著他吃剩的糕餅,丁香小舌舔著他剛才含過的指尖,他臉色微赧的別開眼,故作冷靜的問:“怎么了,今兒個似乎有心事。”
“爹,我知道你為何想要把當(dāng)鋪給收了!彼嘀怙,干脆坐到他身旁。
“喔?”她會這么說,代表她已經(jīng)知道常規(guī)一事了,那么今兒個上門的男人,大抵就是空鳴城里的官吧。
“官商勾結(jié),為虎作悵!彼龂@了聲,把臉枕在他肩上。
“那你現(xiàn)在想怎么做?”
“俐兒說那是常規(guī),你也說那是常規(guī),可我說常規(guī)是人訂的,自然得因時制宜!彼幌胪讌f(xié),但她也不想放棄。
“那不是簡單的事!比绻梢,他不希望她與官府發(fā)生沖突。
“我想也是,但我更想讓爹知道,其實(shí)開當(dāng)鋪是門好生意,可以在有人急難時伸出援手,當(dāng)鋪是慈善事業(yè)的一種,不該淪為官員牟利的器具。”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她非常堅(jiān)持,不容許任何人挑戰(zhàn)她的認(rèn)知。
“慈善?”南安廉有些意外,對這種說法聽都沒聽過。他從小聽到的就是如何官商勾結(jié),如何賺取暴利,也正因?yàn)槿绱,他?dāng)初才會心寒的從軍。
“爹,那是真的,當(dāng)鋪應(yīng)該是幫助百姓而不是欺壓百姓的!彼а蹎枺骸翱墒俏乙仓酪c官為敵,大概不會有好下場,所以我要是把當(dāng)鋪給弄倒了,爹會不會怪我?”
南安廉睨了眼!拔疫養(yǎng)得起你。”
“可是爹的薪俸得支付這兒的開銷,還得養(yǎng)京城那處宅院,早晚坐吃山空。”
“你忘了當(dāng)年皇上封我為將軍時,還額外給了筆賞銀嗎?”
她眨了眨眼!皩σ枪P錢呢?”那時她年紀(jì)還小,所以對于錢的處理并不清楚,但她依稀記得應(yīng)該有幾百兩才是。
“那時我在京城外的百里亭弄了座馬圈,讓唐鑫處理。”因?yàn)橛辛怂,所以他得替她盤算才成。
“你怎么都沒跟我說?”她干脆往他懷里一倒。
南安廉沒好氣的瞪著她!澳阌鷣碛鷽]規(guī)矩了!
“爹寵的!彼Φ孟竦弥拘∪。
南安廉不禁笑瞇眼,拿她莫可奈何!岸级啻罅,還像個孩子!币(guī)矩是他拿來懸崖勒馬的堅(jiān)石,可他喜歡她偎著自己依著自己撒嬌的模樣,哪怕這一顰一笑都令他起心動念,教他難遏情思。
“我還像個孩子嗎?”她問。事實(shí)上她覺得自己很成熟了,身為一個女人,她該有的都有了,說她是個孩子,那也太不長眼了。
“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個孩子。”他希望她永遠(yuǎn)都不要長大,永遠(yuǎn)待在他的身邊,哪兒也不去。
可這話南茗棻聽在耳里可就不太舒坦了!拔铱刹幌胗肋h(yuǎn)都是個孩子!彼绻荒墚(dāng)個孩子,要如何獨(dú)占他?
南安廉愣了下,驀地想起名喚陸謙的秀才與她走得極近的事,正想旁敲側(cè)擊時,門卻突地被推開,包中走在前,撞見這一幕,登時不知道該往后退,還是干脆一掌把自己劈昏算了。
“還不起來,要用膳了!
“爹喂我!彼彩琴囋谒麘牙。
討厭,說她像個孩子……不要激她,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愈來愈不象話!彼麆邮殖端。
“不管啦,我剛才喂你吃糕餅,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喂我吃飯,你要是拉開我就是不疼我了,我好可憐……”她干脆把臉埋在他胸前,嬌軟嗓音帶著些許哭腔,教南安廉手足無措了起來。
“你……”話未出口,聽見包中不慎逸出的笑聲,教他橫眼瞪去。
包中趕緊將晚膳擱在桌上,回頭接過白芍手中的膳食和涼茶,往桌面一擱,二話不說的拉著白芍逃了。
“丫頭……”他啞聲喚著。
“嗚嗚……”
“……哭得很假!
“嗚嗚……”你還是得上勾?
少頃,南安廉嘆了口氣。“我喂,行了吧!
漾滿得意笑容的小臉立刻從他胸膛抬起!熬椭赖钐畚伊恕!彼念a邊一親。
南安廉登時呆若木雞,好半晌才回魂,俊臉赧紅,粗聲罵道:“你這是在做什么?!”他撫著頰,覺得像是被什么給燙著,麻了他半張臉。
“人家在街上看到母女都會這樣的!彼S口謅著,覺得他好純情,竟然臉紅了。才親臉而已……她不禁邪惡的想逗弄他更多了。
“我不是你娘親!彼麣饧睌牡牡。
“爹要是不喜歡,那我讓你親回來,算是一報(bào)還一報(bào)!闭f著,她真把小臉給湊了過去。
“別鬧了,該用膳了!彼纱嘁话褜⑺,她順勢環(huán)住他的頸項(xiàng),撒嬌的把臉貼在他的頸邊。
南安廉沒轍的嘆了口氣,惱著卻也笑了。
南茗棻知道,不管她如何胡鬧,怎樣放肆,他都會一一包容。
在別人眼里,他是個渾身散發(fā)著殺伐之氣的兇神惡煞,可是在她眼里,他是個用冷淡包裹溫柔的男人,有他當(dāng)她的后盾,她無所畏懼。
一早,南茗棻前往當(dāng)鋪,心里已經(jīng)有了底,而南安廉則是把包中給叫進(jìn)房。
“去查查昨兒個你瞧見的那個男人的底細(xì)!
“那小姐——”
“我待會會過去一趟。”
“我知道了!卑邢袷窍氲绞裁矗只仡^說了句!澳莻陸謙長得眉清目秀,大略比我矮上半個頭,很好認(rèn)的!
南安廉頓了下,懶懶抬眼。
“就這樣。”包中不敢多嘴,腳底抹油的溜了。
南安廉抹了把臉,望向門外半晌才起身出門。
南家當(dāng)鋪。
“茗棻,你真的要這么做?”二樓的貨架前,簡俐兒難以置信地道。
“對,我爹也贊成我這么做!
簡俐兒一整個傻眼!败鴹保愕靡煤孟胂,得罪通判大人會是什么下場,南家當(dāng)鋪有十家分鋪,朝奉、掌柜、伙計(jì)算算有百余人,你得要替他們的生計(jì)著想。”
“嗯,我知道,所以我會很小心!彼龝鲎顗牡拇蛩,先把安家費(fèi)算好。
“這不是你小不小心的問題,而是……”
“反正就這么決定!
簡俐兒很想再勸她什么,但看她態(tài)度如此堅(jiān)持,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
“小姐,陸秀才來了!卑咨衷跇翘菹潞爸。
“我知道了。”南茗棻將流當(dāng)價格全都寫妥之后,一把挽住簡俐兒!白咦咦撸懶悴趴隙ㄊ莵硪娔愕!
她看中了陸謙的字畫,所以準(zhǔn)備替他牽線,將他的作品送到京城長世侯夫人那兒,因此這幾日陸謙走得很勤,但她認(rèn)為另有一半的原因是簡俐兒。
陸謙是個謙謙君子,極為斯文有禮,缺點(diǎn)就是軟弱害羞了點(diǎn),他要是能強(qiáng)勢一些,她這紅娘也就不需要使那么多勁。
“你別胡說壞了陸秀才的名聲!
“什么啊,怎會壞了他的名聲?”這是哪門子的說法?
“我是寡婦,配不上他,你要是在外頭胡亂說,我會沒臉見人的!焙喞䞍弘y得板起臉,捍衛(wèi)的卻是陸謙的名譽(yù)。
南茗棻搖了搖頭,軟聲哄著。“我知道了,你別氣。”因?yàn)檫@些身分什么的,讓兩個相愛的人不能相守,真是太令人無奈了。
簡俐兒的臉色稍緩了些,跟著她下樓,然而才剛踏進(jìn)當(dāng)鋪里,她隨即嚇得往后一縮,差點(diǎn)讓后頭的南茗棻撞上。
“怎么了?”南茗棻問,突地意會,探頭一看,果然瞧見南安廉站在柜臺前,不禁喜笑顏開的走去!暗!”
南安廉望去,淡噙笑意,但那笑意轉(zhuǎn)瞬即逝。見她像蝶兒般翩然來到面前,原以為她會撲到自己懷里,但她卻沒有,這令他失落難受。
“爹,既然你要來就應(yīng)該跟我說一聲,咱們可以一起來。”她笑得水眸都瞇起了,心想也許是昨兒個的訴苦,他心軟要幫她。
要不是在當(dāng)鋪里,她真想撲到他懷里撒嬌。
“我到外頭走走,順便繞過來。”說著,目光懶懶的落在身旁的陸謙身上,就見陸謙正瞅著他們倆。
“爹已經(jīng)很久沒來當(dāng)鋪,往后常來走動,要是可以天天陪我來那就更好了。”
“再說!
“啐!彼欀亲舆寺,余光瞥見有點(diǎn)目瞪口呆的陸謙,忙道,“陸秀才,這位是我爹,爹,這是位陸秀才,他的字畫極好,所以我想幫他。”
“喔?”字畫極好?
“原來這位是南爺……好年輕,我還以為是大朝奉的兄長呢!标懼t由衷道。
南安廉聞言,微揚(yáng)起濃眉,忖度他有何居心。
“是啊,他雖是我爹,但比較像兄長!彼娴恼J(rèn)為陸謙是個好家伙,說話非常中肯。說是兄妹總比父女好一點(diǎn),對不?
可南安廉不做如此想,暗暗觀察兩人互動。
“對了,字畫呢?”她問。
“都在這兒。”陸謙將一只木盒擱到柜臺上。
“爹,你到那兒坐一下,我先看一下字畫!
南安廉應(yīng)了聲,朝角落的桌椅走去,一會白芍便端了茶水過來!盃,是溫茶,爺將就點(diǎn)!
他輕點(diǎn)著頭,目光不離南茗棻和陸謙,就見兩人頭靠得極近,她絲毫不設(shè)防,看字畫看得入迷,反而是陸謙察覺不對才趕緊退開,那羞赧神情教南安廉不禁微瞇起眼。
驀地,南茗棻抬眼不知道對他說了什么,兩人隨即對視而笑,這一幕教南安廉沉了臉色,轉(zhuǎn)開了眼。
然而,就因?yàn)檗D(zhuǎn)開了眼,教他瞧見有個男人在遮羞板前不知道跟伙計(jì)爭執(zhí)著什么,悻悻然離去時,快手將一個東西丟到柜臺底下。
南安廉想了下,將白芍招來,要她去把柜臺下的東西拾來。
一會白芍拿著一個精繡錦囊,遞到南安廉面前,他打開一瞧,里頭是塊玉佩,雕的是觀音送子,色澤青中帶紫,飽滿清透,底下有大內(nèi)御匠的落款,而且落的是雙款。
他微瞇起眼看著雙款上的字號,思忖了下,隨即將玉佩收妥,起身走到柜臺邊。“丫頭,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爹,你要走了?”南茗棻遮掩不住臉上的失落。
“早點(diǎn)回家一道用膳!痹捖洌愦蟛诫x去。
見南茗棻失望的扁起嘴,陸謙不禁問:“大朝奉與令尊的感情極好?”
“嗯……他是我爹嘛!
她苦笑了下,突地聽見外頭一陣騷動,還沒來得及問,伙計(jì)已經(jīng)跑進(jìn)里頭喊著——
“大朝奉,官爺說咱們這兒收了贓物,要查辦咱們。”
“嗄?”南茗棻呆了下,她那流當(dāng)價格都還沒送出,通判就開始找麻煩了?她還沒得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