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兩日后,南安廉將一張帖子交給她,她不解的看了眼,不禁呆住。
“父女?”她脫口叫道。
這是什么鬼?叫他叔叔已經是她的極限了,現在還要她叫爹?可不可以不要這么為難她?他們才差一二歲耶!
“你識字?”南安廉微愕道。
“我當然——”周紜熹驀地噤聲,想了下才細聲道:“應該是我爹教我識字的吧!辈铧c忘了她扮失憶,這樣拗應該拗得過去吧。
“也是,你爹是春來鎮的私塾夫子,但我沒想到你年紀這么小就懂得這么多字!
“叔,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怎么會變成父女了?”
“不好?”他將她抱到膝上坐下。
“也不是……”實際上年齡的差距她無法解釋,不過就算以這身體的年紀,也不至于是父女啊——“咱們才差幾歲而已,應該是當兄妹吧!
“傻丫頭,咱們差了十六歲,當父女剛好!
周紜熹眼角抽了下,實在難以想象差十六歲的父女是什么狀態,只有古代人才說得這么自然!她對于喊爹這個字,實在覺得很別扭,非想個辦法教他打消念頭不可。
“可是也有差十六歲的兄妹吧……”好比皇帝最大的兒子和最小的女兒啊。
“當然有,但這是皇上決定的,只能這么著!
“皇上?”關他屁事!
“你忘了皇上在殿上問你要當誰的女兒?君無戲言,你亦不得反悔!
周紜熹徹底傻眼,就因為這樣他們變成父女?臭皇帝,她恨他!
可惡,要她怎么調適她的內心。窟@個爹到底要她怎么喊得出口啦!
“丫頭?”
見他一臉興味的等著她喊,她幾次張口卻怎么也喊不出來……這不是件簡單的事,那張臉到底是要她怎么喊他爹,太年輕了!
“罷了,就等你想喊再喊吧!
見他面容難掩失望,她心一急,脫口喊道:“爹……”她是真的想當他的家人,所以……啊!父女也好,兄妹也罷,反正就是一家人嘛!
南安廉聞言,笑意難得爬上了淡漠的黑眸,將她摟了又摟!坝涀×,南茗棻,這是你的名字!
周紜熹不著痕跡嘆了口氣,他都這么說了,她還能怎樣?
雖說稱謂、名字變了,但他們的相處模式依舊未變,入了夜,她還是習慣窩在他房里,像是已經習慣有他的體溫,每到冬天時,她非得要偎著他才能入睡。
不同的是,他的頭發不再扎辮子,他必須戴冠上朝,所以非得束發不可,她學了如何束發,如何替他將胡子剃得一干二凈。
然而十四歲這一年,他卻再也不愿陪她入睡,在她不死心的追問之下,只換來他一句——
“不成體統。”
啐!到底是誰心情不好就抱著她不放的?怎么那當頭就不說不成體統?
南茗棻悻悻然的在心底腹誹他,入冬之后只好要貼身丫鬟白芍在房里多放一盆火盆,往后她只要火盆不要他。
往后他想要她做什么,得要求她!
“小姐,其實大人這么說也是對,畢竟是父女,小姐都快要及笄了還和大人一道睡,確實是不成體統。”一早,白芍替她綁著發辮邊說著。
“我們又不是真的父女!
“是真的!
“不是!蹦宪鴹睕]好氣的睨她一眼!斑@事在朝中沒人不知道,我是我爹收養的孤女!
“那就是真父女啦!
“嗄?”
“小姐,王朝律例養父母等同血親,你不知道嗎?”白芍偏著頭問。
南茗棻愣了下。“不曉得,沒人跟我說過!彪m說南安廉請了夫子教她習字讀書,但夫子也不會沒事就跟她聊這些。
“那倒也是,我也是聽張嬤嬤說才知道!
“張嬤嬤?”南茗棻微瞇起眼,不禁懷疑是張嬤嬤到南安廉面前說了什么,才會教南安廉突地守起規矩來。
她識得南安廉至今十年了,他是什么性情她會不知道?他是武將出身,不拘小節得很,哪里會在乎那些禮教。
可張嬤嬤是從小在旁照料她的人,她知道張嬤嬤是為她好,她不能怪張嬤嬤。
算了算了,不能一起睡就不一起睡嘛,她不過是貪圖他是個人型暖爐罷了。
“小姐,扎好了!
南茗棻回神,望向鏡中的自己。才不是她要夸自己,這張臉真是長得好,巴掌臉配上水潤大眼,說有多清純可人就有多清純可人,每回爹帶她進宮,那個討人厭的皇帝總會夸她幾回。
“唉,小姐為何就不挽個髻呢?頭上弄點簪花步搖的,才不會太樸素。”白芍摸了摸自己的頭上兩朵小姐賞的玉簪花。
“我不喜歡!彼荒樝訍旱牡。以往曾經被張嬤嬤強迫挽髻,扯得她頭痛又難過,只好找安南廉哭訴,從那之后她就扎辮子,輕松多了。
“可是——”
“小姐。”門外響起包中的聲音,打斷白茍的勸說。
“干么?”南茗棻拿喬著,認定是南安廉要他來的。
“大人的發還沒束呢!
“我今兒個不舒服,你幫他!彼笮〗悴凰裉炝T工。
外頭包中頓了下,隨即又道:“白芍!
白芍聞言,不禁看了眼南茗棻,南茗棻隨即憤憤的起身,一把打開了糊紗門,毫無殺傷力的瞪了包中一眼,隨即便走到隔壁房去。
門一打開,就見南安廉正巧褪去上衣,露出他壯而不碩的精實上身,她愣了下,趕忙關上門,別開眼。
“爹,你還真不怕冷。”一大早就搞得這么香艷刺激是怎樣?
這個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年紀漸長卻不顯老態,反倒是有種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長發披肩沒有半點娘味,反倒是有種教人難以直視的魔魅氣質,再搭配那一身精實肌理、那刀鑿似的厚實胸膛……真的是太妖孽了。
“你該敲門的!
“我……我何時進爹的房要敲門了?”他們之間還需要那些繁文縟節嗎?
“現在開始!蹦习擦チ思幸绿咨。
南茗棻悻悻然的瞪著他,可他卻不理,開始穿起朝服,她不禁抿了抿嘴,抓起擱在多寶閣上的月牙梳,再順手抓了條系繩,回頭便見他已經在椅子上坐下,一副大老爺姿態等她伺候。
她不禁開始懷疑,她到底是他的女兒還是他的丫鬟。
南茗棻快手替他梳好了頭發,利落的束好,露出他飽滿的額和深邃立體的五官,真不是她要說,她的爹長得真是好。
把月牙梳收妥,她轉身就走,但才走了兩步,辮子隨即被抓住,教她微惱的回頭瞪著幼稚的男人,“爹呀,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老是抓我辮子!”
“這辮子不就是要讓人抓的?”他唇角微浮笑意。
“胡扯!彼话褤尰匕l辮,見他正瞧著自己,不禁哼了聲別開臉。
要道歉就趁早,她可以大人大量原諒他,畢竟她是個成熟的大人,不會真的和他一般見識。
“今兒個北風吹了,沒什么事就別出門!痹捖洌鹕韱局腥雰。
南茗棻愣了下,惱火的斜瞪著他。通常他喊包中就是要包中替他戴朝冠,也意味著她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
果真,南安廉一戴好朝冠,便和包中前后離開,氣得她牙癢癢的,跺了跺腳便往門外走去,就見白芍正癡癡的看著南安廉的背影。
“白芍,你這是在干么?”少女懷春了不成?
“小姐,大人長得真是好!卑咨质諆丈裢哪抗猓。
“還好啦!辈痪褪莻人樣。
“咱們大人不但長得好,就連人品也好,在外從不拈花惹草,也甚少上花樓,不過這好是好,卻也實在是有點怪!
南茗棻一開始聽得微點著頭,可最后不禁皺起眉頭!澳睦锕至?!難道男人就應該在外拈花惹草,天天上花樓?”南安廉如果是這種男人,她就將他唾棄到死,往后別想要她再喊一聲爹。
“不是啊小姐,大人好歹是個朝官,總是要與人應酬的,可大人非但沒應酬,甚至就連到府拜訪的,我也只見過易大人,這……”
“你到底想說什么?”她翻了翻白眼。其實白芍不用多說,她也知道白芍的腦袋里在想什么,因為當初她也曾經懷疑過,不過事實證明兩人實在八字沒一撇。
“沒,只是在想大人已經是而立之年,至今未娶妻,外頭會有閑言閑語。”
娶妻?南茗棻愣了下,她從沒想過南安廉會有娶妻的一天……“外頭的人愛嚼舌根便由著去,跟著起舞做什么?”毫無道理的,她并不喜歡這個話題。
“小姐,話不是這么說的,聽說有很多人都想要為大人說媒,而且對象都是重臣千金,可大人一個都不要……”
“你要是這么愛說閑話,找別人說去!蹦宪鴹辈徊人,徑自往外走去,心中隱隱有股火氣在悶燒,還夾著一股失落。
她不知道這些事,從不知道,虧他們幾乎是晨昏共處,可她卻不知道有很多人企圖把自家女兒許給他……他竟然都沒告訴她。
他們明明是一家人!
“小姐,你要上哪?”白芍趕忙快步跟上。
“我要去隔壁,你忘了今兒個長世侯夫人拿了些東西想給我開眼界嗎?”
“可是你還沒用膳耶!
南茗棻頓了下,更生氣了。
她居然忘了,南安廉今天居然沒找她一道用膳……氣死她了!
南安廉的臉色極為冷鷙懾人,識相點的,會閃遠點,懂他的,今兒個絕對不會靠近他半步,眼前的戶部尚書眼睛八成是被什么給蒙著,才徑自說得樂了。
站在南安廉身后的包中不禁輕嘆了聲。
“所以,這么一來的話,往后總督府這頭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老夫也能使上一點力,就算是要修繕屋舍,工部那頭有老夫牽線亦是極好疏通!睉舨可袝f到段落,喝了口茶,瞧了他一眼,壓低嗓音道:“將軍也該知道這是宮中的規矩,你行個方便,往后不管要做什么都方便!
“大人所言甚是!蹦习擦幕卮鸷翢o溫度。
戶部尚書聞言眉開眼笑。是誰說南安廉很難說服的?瞧瞧,他這不就已經說服了?這是能力的問題,是實力的問題!
“既是如此——”
南安廉冷聲打斷他未竟的話!暗沂莻粗人,沒落個方便,頂多是繞點遠路,那點路,我還走得了!
戶部尚書聞言臉色愀變,沉聲喊道:“南安廉,你——”
“包中,送大人。”
“南安廉,你以為你是誰,老夫是看得起你才……”
“讓他閉上嘴!
包中聞言,二話不說的又拉又推的把人送出門,就怕南安廉那把火待會會燒到他身上,小姐不在身邊,他不想當池魚。
但才剛送走戶部尚書,又來了個不速之客,南安廉的臉色幾乎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