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征王的婚禮,緊鑼密鼓地準備中。
婚禮當日,朝中所有大臣群集,就連皇上也帶來天官,為這對佳偶賜福。
主屋喜房珠簾被推開,坐在梳妝臺前,方被丫鬟梳整換上喜服的晏搖光緩緩抬眼,登時一愣。
“怎么,瞧本王瞧傻了?”玄夜爻笑著擺手撤下房中丫鬟,逕自拿了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銅鏡中,映著他絕世無儔的俊顏,如緞黑發依舊束于肩下,額際垂落的兩繒長發,墜上精巧玉穗,襯著一身朱紅寬袍喜服,更顯尊貴。
“……嗯!标虛u光傻傻地點點頭。
確實足教人心蕩神馳的美男子,每瞧他一眼,總教她心頭怦然。
揚起濃飛的眉,玄夜爻笑得又邪又壞,靠近她!澳阍龠@么說,本王就不讓你到外頭,省過拜堂,直接洞房了!
此話一出,晏搖光素顏緋酡,羞赧低斥,“你在胡說什么?!外頭不是一堆人都來了嗎?”這當頭能容許他不拜堂?他這個胤征王也未免太大膽了。
“全是一堆不請自來的人,本王又何須掛心他們?”他哼了聲,打量起她,在瞥見她系在發頂的如意狀金玉簪飾后,眸色微變!安皇钦f了,西引人不在發上戴冠插簪,你還將這玩意兒帶上?”
晏搖光無奈地嘆口氣,“西引人認為頭頂最靠近天,所以頭上不飾物,可咱們百定人可不信那一套,只要美觀即可,況且,這可是百定皇室公主出嫁時的發飾,是殿下的心意,我——”
“得了,戴上就戴上!彼此c他束著同樣發型,只在頭頂戴上玉如意,兩旁金玉交錯結穗而落,倒與他有幾方相似!暗故遣凰住!
“對呀,瞧,咱們這樣多像!彼嗽谒麘牙,瞧著鏡中彼此的身影。
同巴同款喜眼,配上相同的發型,眉眼一樣的笑意,兩人對視一眼,發飾叮叮當當發出脆響,悅耳極了。
“來,我替你上妝!彼闷饖y臺前的黛石筆。
“咦?”她瞠圓眼,感覺圓潤的筆頭正掃過她的眉!啊乙詾樵谀凶鹋暗奈饕铮粫蟹蚱蕻嬅记槿さ!
“那倒是。”他專注的淡淡掃過她的柳眉,再拿起珍珠細粉抹上她原本清透勻凈的小臉。
“西引男人視女人為傳宗接代之物,可也許本王是個鬼子,所以比一般西引男人還要懂得情趣吧!
半垂著眼,她由著他的指尖如風般掠過自己的臉!澳俏疫\氣可真好,遇上的是王爺!
玄夜爻勾著笑,拿起紅困脂,輕蘸在指上,再細細為她的唇點著朱色!罢J識你這么久,就今天這句話最動聽!彼讣馊滩蛔≡谀腔ㄈ锲G紅的唇上來回摩挲。
“怎么,我以往說的話都惹惱王爺了?”
“換作他人,早就尸腐成骨了!
她抬起經他巧手精雕細琢過的粉顏,琉璃般的黑眸眼瞳帶笑的望著他!拔沂遣皇菓撘抵x王爺不殺之恩?”
“不用,給本王一個吻就好!彼巧纤拇,輕點如風,一點一滴地慢慢品嘗。
她羞赧的半垂星眸,卻瞥見他的唇上也沾了胭脂,趕緊拿過帕子想替他拭去。
玄夜爻卻閃躲著,不讓她拭唇。
“王爺,你唇上有胭脂!
“那又如何?”
“待會拜堂時,大伙會瞧見!
“瞧見了又如何?”
晏搖光幾乎快噴火了!澳忝髦来蠡镆磺埔,就會知道咱們做了什么事,你還一點都不在意!”
“讓人知道本王愛你,不好嗎?讓人知道本王視你為心頭肉,不好嗎?”他將她拉進懷里,環抱著她嬌軟的身軀。
他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她晏搖光是他的妻,不為權謀,不為利益,只為傾愛委身于他,而他,愛她更勝于自己,珍視她更勝西引王朝,在他的羽翼之下,沒有人能動她一根寒毛!
“你再說不去,我待會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臉去見人了!彼p頰發燙,瞳眸潤澤,因為他的話而動容。
“那就照本王說的,別吁去見人!彼谒l熱的粉嫩耳垂旁輕聲魅惑,熱氣有意無意地搔癢著她。
“怎么成?”她橫眼瞪他!皼]有拜堂,我可還不是你的王妃哪。”
她要擁有名副其實的身份,名正言順的頭銜,讓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待在他的身邊,兩人攜手到老。
“這么急著想冠本王的姓?”他笑得邪氣。
晏搖光瞇眼瞪他。
到底是誰說要娶她的?到底是誰說的?
玄夜爻放聲大笑,見她要抗議,率先封住那張時而聒噪卻又甜美的唇,吻得濃烈深情。
“……王爺,拜堂的時辰到了!焙龅,白蘿的聲音從門外很輕很淺地飄了進來。
玄夜爻置若罔聞,大手撫上眼前佳人不盈一握的纖腰。
“王爺,洞房何必急于一時?反正也不是頭一次洞房了……”白蘿無奈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王爺!”開口罵人的晏搖光不知打哪生出一股力道,硬是狠狠將身前人給推開,粉嫩小臉上根本不需要妝點,就已是一片紅暖!岸几阏f要拜堂了!你還、你還……白蘿他..”
她又羞又惱,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玄夜爻快意的笑著,笑聲沉朗清雋,帶著幾分壞和幾分邪,噙著深凝的執情。
“是了,我的王妃!彼绞郑兆∷崮坌∈。
晏搖光被他氣得不得了,不甘愿的走了兩步,瞥見他唇角的困脂,想出其不意的探手去擦,卻又被躲過。
“王爺!”
回應她的,是玄夜爻打從心底歡喜的笑聲。
。
主廳上,祥樂奏起,新人人廳,充當主婚人的玄逢之就坐在高位上,天官鐘離癸站在一步前,等著新人來到。
在所有大臣見證之下,玄夜爻牽著晏搖光來到廳堂,眼角余光瞥見青臨也在百官之后,不禁有些防備。
玄逢之笑睇著他們,道:“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不用皇帝開口,在旁觀禮的百官也早已一致認定這是一對天成佳偶。
只是——
“夜爻,怎么成親之曰還佩帶著短匕?讓朕瞧瞧,是不是朕那日封賞的鬼將之刀!毙曛黄埻陌櫭。
玄夜爻輕撫腰間的短匕,抽出之后,沒交給等著接過手的鐘離癸,反倒是交到晏搖光的手上。
“收下。”他道。
看他一眼,她想了下,乖乖把短匕系在腰間束帶上。
“王爺,大喜之曰,這刀器屬兇,總是不妥!币慌杂写蟪歼M言。
他不置可否地笑。“這短匕本來就是屬于搖光的,交給她,是要她好好管教本王!
話一出口,大臣皆哄堂大笑,儼然把這話當笑話看待,唯有晏搖光知道,他是故意不把鬼將之刀交給皇上,才拐彎這么說的。
玄逢之也不在意,勾笑擺手!凹热回氛魍跞绱舜蛩,朕也不便掃了你們夫妻問的雅興,就讓胤征王妃好生管教王爺吧!痹捖,他看向天官。
鐘離癸隨即向前一步,雙手捧著精雕銀盤,上頭擱了兩杯酒。
“西引古例,拜堂之前,先請新人喝合巹酒。”
晏搖光看玄夜爻一眼,只見他已動手取了一杯,示意她跟著照做。
兩人相對,兩手交繞,各飲手中杯,當酒一滑落喉口時,那異樣的腥和辣,教晏搖光幾乎噴淚,可憐兮兮地看向玄夜爻,只見他如沒人事般將酒杯擱回銀盤,教她暗暗起誓,往后一定要練酒量不可。
只是,這西引的酒,怎么這么難喝?
才想偷偷抗議一下,便聽見鐘離癸啟口,“拜堂之前,依西引古例,由下官為胤征王念上一段祈福詞!
玄夜爻頷首,大手緊緊包覆著晏搖光的。
她偷覷他一眼,他同以慵邪微笑,讓她忍不住朝他扮了個鬼臉。
真是的,為什么她這么緊張,他卻是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垂眼瞅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她驀地想到,難不成他發現她緊張得連手都發涼了,所以才會緊握著她不放?
思及此,她不禁笑了,耳邊聽著鐘離癸念著古老而不懂的詞句,聽著金玉撞擊的清脆悅耳聲,卻突地覺得頭頂微微脹痛。
該不會是硬要將這發飾給固定在發上,弄太緊了?
她很想要摸摸頭,可是儀式正在進行中,實在不容許她移動半寸,只是……她的手怎么動了起來?
欸?怎么會這樣?她傻愣愣地看著自己握著短匕,緩緩抽出——她傻了眼,下意識地嚇了跳,可身子卻動也沒動。
她用力擺動身子,身體卻仍是不動,只有手違反她意志地抽出短匕。
她驚愕之間,才猛然發現自己動不了,開不了口,像是被人給操控了,耳邊的古老艱澀詞句和著細碎的金玉撞擊聲,使她的神智逐漸恍惚。
為何頭頂會有金玉撞擊聲?她動都沒動,不是嗎?
為何那聽似悅耳的聲響,如今快如奪魂奏章,教她心神恐慌,難以自持?
為何她控制不了自個兒的身體,掌握下了背道而馳的舉措——
不要!她吼著,卻沒有喊出半點聲響,移動的是她的雙手。
只見她緩緩將鬼將之刀,刺入身旁男人的胸瞠!
時間仿佛暫停了般。
她聽見利刃滑入骨肉的聲響,不禁渾身發寒。
觀禮的百官莫不震愕,難以理解眼前這一幕。
廳里頓時闐靜無聲,只聞外頭雪片如細沙般疊落的聲響。
玄夜爻難以置信地睇著她。
他沒有防備,因為站在他身旁的,是他最愛的女人。
晏搖光也傻了,渾身飄軟,腳無立足之地,像是要墜入無底深淵。
然而,她的身體還在動,她看見她的手輕拍柄端,鬼將之刀彈出長刀,刺穿玄夜爻的身體。
玄夜爻瞠目,妖詭的眸有著太多情緒。
啊。∷l狂般地吼著,卻怎么也控制不了身體。不要、不要!為什么會這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白蘿呢?白蘿呢?!為什么白蘿沒有跳出來阻止?他不是一直跟在王爺身旁的?!
玄夜爻睇著面無表情的眼前人,無法接受她的轉變。
現在他讀不出她的心,因為她的心里是一片黑暗,他無跡可尋。
“搖光,干得好!你忍辱負重全是為了這一刻,一切都值得了!”在百官后頭的青臨突地走出,大聲稱好。
玄夜爻聞言,烏瞳緊縮,反手拍住她的手!皳u光,本王不信!你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不是!王爺,那不是我!晏搖光暴跳著,不斷地吼,可是她的聲音卻無法傳遞出去。她被困住了!困在自己的體內,甚至還阻止不了自己的惡行,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體反手揮開他,想要再拔出鬼將之刀——
“搖光!”玄夜爻低喝,撥開她的手,卻見她揚起另一手往他胸口拍下,落下的瞬間,胸口利刃刺得更深,深可見骨,鮮血噴濺。
他震懾不已,烏瞳翻紅。
鮮血濺上晏搖光的眉眼,視野一片猩紅。她快要瘋了!快要發狂了!
為什么?為什么好好的婚禮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她愈是急,心緒愈渙散,在黑暗籠罩住她之前,只聽見玄逢之震聲一呼——
“來人!將胤征王拿下!不,他不是胤征王,他是鬼子化身!”
廳外不知何時來了禁衛軍,立時沖入廳內擒拿玄夜爻。
他低喝一聲,以氣勁震退逼近的禁衛軍,染上血色的赤瞳如鬼魅般瞪著廳內每一個人,百官頓作鳥獸散。
“玄逢之!”他低吼,拔出胸口的鬼將之刀要殺向他,卻見晏搖光竟擋在他面前,他不由得退了一步!皳u光……”
她始終面無表情,冷眼瞅著他,接過玄逢之交給她的鐵骨爪。
“……不該是這樣!”他低吼,橫劍劈去,最后還是停在她的頸項之間。
晏搖光視若無睹、置若罔聞,大步向前,逼得他不得不抽回劍,就怕傷著她半分。
“你不要逼本王!本王不想殺你!”他可以殺盡天下人,甚至殺了自己,也不愿意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