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我我……”嚴恕在抬起頭看到接收了她一整杯圓仔冰的西裝主人時,聲音在一陣“跳針”后宣告“失聲”。
天吶~
這叫不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早些時候她才和安裘莉談到池熙會不會放過她的問題,而今……
她居然把在巷口買的阿婆手工圓仔冰,整杯擠壓到他身上那套一看就知道一定貴得要死的西裝上,鐵灰色的西裝上沾了一大片的糖漬也就算了,還黏著好幾顆龍眼般大小的紅白兩色湯圓。
死定了!她死定了!
可也……也不過是碗湯圓嘛!而且他沒事干啥擋在她家樓下大廳的入口?阿婆給熟客的份量總是“大碗滿緣”,又她因為環保沒蓋塑膠蓋,注意力當然會在湯圓上,這才會撞到。
嚇!大樓的大廳?!他、他怎么會在這里?
完了,他一定是“專程”來堵她的。
池熙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沒有打算放過她,而且此刻還用看害蟲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她看,而且一看再看,像是警方在確認歹徒一樣。
他打量她的眼神真的太奇怪,怪到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懷疑臉上是不是沾了什么。
“那個……”她全身的細胞已經被砍殺光了,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把視線盯牢在她身上了?
不行,這樣懦弱的任人宰割,實在太不像她了!深吸了口氣,她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池熙額上那個用紗布遮住的大包,以及……
我的媽!早上沒發現,他臉上的抓痕是被一群貓圍攻的嗎?
他用像是來自南極的冰冷聲音說:“嚴恕小姐,我好像每次見到你,都一定會發生一些意外!
第一次玩國王游戲,下半身受到重創。
第二次她喝得酩酊大醉,他的臉遭殃。
第三次,他的西裝完蛋!
“西裝……我可以出干洗費!
池熙一揚眉。“除了這個,我們還有很多事得聊聊!狈讲抛屑毜拇蛄苛怂幌拢瑖浪“杨^發剪短、拿掉那副大眼鏡后,還長得有幾分像秋夫人年輕的時候。
“我、我今天很忙!我想……我趕時間欸!”
他冷笑的瞅著她,瞧得嚴恕心里直發毛!吧夏愕淖√幷,或直接在這里談,你選一個!
“我不是說我很忙,趕時間嗎?”
“OK,那就是直接在這里談!彼墒痔岚锬贸鏊缟线z忘在飯店的高跟鞋高高舉起,接著他聲音突兀的揚高,“關于昨天晚上在飯店……”
感覺到同棟住戶和管理員投注過來的關注眼光,她尷尬得臉紅,急急的打住他,阻止他在大廳發表演說!拔覀兩蠘侨!”
漂亮的濃眉又是一挑!安皇呛苊、很趕時間?”
她一咬牙,假笑。“再忙,也要和你‘聊一聊’。”王八蛋!
“上道!”
嚴恕的臉鼓得像虛張聲勢的河豚,心里沿途咒罵,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該死的、自以為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王八蛋。
幾分鐘后,池熙出現在嚴恕鮮少人造訪的香閨。
三十幾坪大的空間擺飾簡單而俐落,與其說空間大,還不如說嚴恕的東西少得可憐。
十坪大的客廳只有一張簡單的長沙發、茶幾和電視,墻上除了粉刷外沒有任何一幅畫或裝飾,不過綠色植物倒是不少。
總而言之,這樣的空間擺設實在單調到乏善可陳的地步,可各式各樣的植物替它加分不少。
池熙隨手捧起一盆小西瓜大小、破粗陶容器種的植物,那株植物只怕不到十五公分高,可枝干直徑少說有五、六公分粗,其姿態延伸向外,極其雅致,大頭小身體的模樣可愛逗趣。
“這是什么植物?”
“八重櫻。”
八重櫻?他想起他家別墅門口種的那幾株大樹,聽園藝的說,那叫八重櫻。“八重櫻的頭這么大了,不是都很大棵?”他又看了一眼,這才放下。
“它是我撿回來種的,因為它的主人以為它沒救了,把它刨起來扔在垃圾車旁。”
原本她是和池熙保持著相當距離的,可因為他提到她最心愛的“重重”,又看他似乎對重重的印象很好……
打個比方吧,就像別人對你心愛的孩子友善,你的戒心也會在不知不覺中降了下來一樣。
“它很可愛吧?”
“挺特別的!彼麑ι狭藝浪∫驗檎劦叫膼鄣膶氊惗l亮的眸子,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因此抹上兩抹艷色,這些使得她給人嚴肅死板的印象鮮活生動了起來。
這個女人……很有趣!
“呵呵,看過它的人都這樣說欸!我可是花了很多心血、請教了很多園藝師傅,有些園藝師一見到重重就告訴我,它絕對救不活的,要我與其浪費時間在重重身上,還不如再買一棵來種,但……我沒放棄過它!
“重重?”
嚴恕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這棵八重櫻的名字!
“重重!背匚跤腥さ男α。
“很……很奇怪的名字嗎?”
“不,很可愛的名字!
她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繼續方才未完的話題。“既然別人都說養不活,我就自己研究一些花卉的書,上網找資料,然后用自己的方法試試,而且聽說‘念力’很有效,我每天還對它精神喊話,要它加油一點,一定要活過來,要不每天對它說話的我一定會被當成神經病!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第二個月時,啊!你知道嗎?它發芽了!它真的發芽了!然后第二年春天它就開了五朵花喔!”
“五朵?”
“你一定覺得很少,對不對?可我告訴你,對于‘大病初愈’的它,五朵花我已經很滿足了,就像是生重病一直躺在床上的人,有一天他能自己下床走個幾步,我們就該為他歡呼了!
“也對!背匚趺摰粑餮b外套,松了松領帶。從方才進到這里快二十分鐘了,天氣悶熱到讓人汗流浹背,可嚴恕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熱似的,“咳,你不會熱嗎?”
她這才注意到池熙整個人像是塊融化的冰塊,“還好,不過……你等一下!
池熙以為她要去開冷氣,可幾分鐘后,她由一個房間搬出一部老舊的電風扇,把它對著他放下。插了電后風扇仍沒動,倒是刺耳如鐵片刮過水缸的“嘎嘰嘎嘰”聲令人捉狂到想砸了它!
“這電風扇……”
“等一下!等一下它就動了,。∧憧茨憧,它動了!”
老風扇在緩慢的像是“ㄎㄟ”到了似的“轉”了好一會兒,這才有風轉出,可還是小到令人想砸它。
他伸手想按下風速中的“強風”鍵,可怎么按就是按不下去。
“咳,你別忙了,那些鍵只是好看用的,早就壞了!眹浪〉哪槦o法控制的紅了。
他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真的不知道要說什么,接著他看向墻上的冷氣,“冷氣也壞了?”
“那個啊,它壞的更早,功能只是用來堵住那個冷氣孔,防止鴿子飛進來拉屎、下蛋!
池熙忍了半天才沒讓自己失態的翻白眼!這年頭……這樣的貧戶真的很少見了,他再扯松領帶,最后索性把它扯掉。
聽說人在天氣炎熱的時候,脾氣容易失控,這也就是夏天社會版新聞多于冬天的緣故!看池熙汗涔涔的樣子,嚴恕不由得擔心了起來!澳莻……也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談!
“不用了!彼囊暰不再落在那部該死的電風扇上,而是轉到嚴恕身上。
她狠狠的吞了口口水,在他的注視下,她不自覺的換了一堆坐姿,活像屁股下坐了只死老鼠似的。
“嚴小姐,關于昨晚,你到底有多少記憶?”
“事實上……那個……我想……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我問的是昨晚的事你記得多少?”
“那個……沒有!彼睦浜怪泵啊!拔抑挥浀梦液攘撕芏嗑,之后發生了什么事全不知道!
“很好!那你也一定不記得自己醉得去撞桌角,以及在面對鏡子時尖叫,拿起剪刀把頭發剪得亂七八糟的事!
當利剪剪得發絲飛落四散,他只有錯愕,可如今,他卻有一絲絲不忍的情緒。
這女人……她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那叫楊恒予的男人身上吧?
早些時候他從安裘莉那里聽來不少她的事,嚴恕的那束長發是為了楊恒予留的,當然,她那奇怪的品味也是迎合那品味有問題的男人,而今她自行剪了長發,像是想剪去對那男人的依戀,只是……
那一刀刀剪下,長長短短的竟是她一寸寸的掙扎!
他的感情世界不曾有過這樣的掙扎,是個性使然,令他對待每段感情的處理總能干凈俐落、一清二楚,抑或……他只是不曾遇過這樣的感情?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有某處被什么東西狠狠的咬住了,無關疼痛,竟是滿滿的憐惜和……心癢難耐!
天!這是什么樣的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