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一種毒藥。
他們明明才共同生活六個月,卻彷佛已經攜手了一輩子。
那些生活點滴在骨子里留下無可抹滅的印記,叫兩個靈魂再也無法自由。
梁克雅表面上溫暖微笑,胸口卻梗著尖銳的刺,他的心,彷佛就要凍結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雪原,怕是永遠也無法融化。
目光凝視著面前拎著行囊即將離去的連翠茉,她臉上的笑容一如往常,就好像是破云而出的陽光,暖得讓人心安踏實,有好幾次,梁克雅恍惚得就要以為今天的離別,其實是一場夢。
然而不是。
他們就要分道揚鑣,六個月的婚姻關系也即將要在今天畫下句點,他們心里遠比誰都清楚,笑容,無關乎心情,而是為了給彼此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你有地方住嗎?如果暫時沒有地方去,我……”梁克雅語氣澀然。
“別擔心,我朋友住的地方還有空房,暫時會在那邊安頓,反正我很快就要回巴黎了!彼冻鲆荒ㄐθ,制止了他的善意。
“那就好。”他勉強扯開笑回應,掙扎須臾,又說:“遠不遠?我可以送——”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口袋里的行動電話搶先來跟他作對。
是秘書打來的,他側身接起,“什么事?”
“副總,日方代表佐藤先生剛剛來電表示,他們愿意把這一次的微科Case交給我們海美來負責,請問副總,接下來的……”
梁克雅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還想要掛掉電話,這一點都不像那個工作至上的他,依戀的目光幾次拋向連翠茉,怕她隨時就會不見似的。
該死,都這個時候了,他到底在反常個什么鬼?
強壓下心里不斷騷動的私人情緒,他力求冷靜的維持一貫口吻,“盡快準備提出關于目標的價值評估,微科那邊接觸的窗口就由Mark來負責,等最后的決議出來再回報給日方。把這個案子排進明天會議議程,我想聽聽大家的想法,希望月底前可以把這個工作順利結案!
他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情緒維持冷靜,等結束通話,他略顯僵硬的回過頭來,目光再度緊緊鎖住一旁靜默噙笑的女人。
“不馬上趕去公司沒關系嗎?”
他沉默,不置可否。
又或者,他心里是想要多跟她相處的,哪怕只是一秒鐘,也好。
“鑰匙還給你,快去上班吧,時間不早了!
他接過鑰匙,緊緊的握在手心,彷佛是要把整副鑰匙掐進肉里。
“好好照顧自己,別又忙得忘了吃飯,胃藥放在左邊床頭柜的第一個抽屜,你要記得!彼郎厝岫。
濃眉微蹙,梁克雅有些狼狽的別開眼,都這時候了,她還掛念著他的健康。
好不容易他勉強自己響應,“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
連翠茉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我該走了,一會還有事情!
“翠茉——”他急急的喚住她。
“嗯?”她頓住步伐,沉靜的等待他開口。
“回巴黎之前,打通電話給我好嗎?不,有什么事情的話,隨時打給我。”
他們總可以是朋友吧?
靜定的凝望他須臾,她又是一抹淺笑,“好!
下一刻,她張開手臂,上前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的擁抱,梁克雅還來不及回應留戀,她旋即松開手,“再見!睘t灑轉身離去。
梁克雅也想要學她那般瀟灑的笑,卻只扯出了一嘴的苦澀。
離婚了,今天,他這樁莫名的婚姻在維持六個月后,終于宣告曲終人散。
說實話,他找不到有誰像他的妻子——不,是前妻——他找不到有誰像他的前妻這樣溫柔又瀟灑的女人,非但在這段婚姻里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等約定的時間一到,也沒有拖泥帶水的糾纏吵鬧,噙著笑容就這樣從容的下臺一鞠躬,輕而易舉的把單身身分還給他。
真的夠爽快,爽快得讓他都不禁懷疑,過去的六個月是真實存在的嗎?
把西裝外套甩上肩膀,梁克雅苦笑著搭下一班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坐在駕駛座緊握住方向盤,一如往常的往公司的方向駛去,然而這一路上,他來來回回不知道看了一旁空蕩蕩的副駕駛座幾次。
媽的!原來這就是離婚的心情?像個神經病似的想著不屬于他的人!
不,得快點清醒過來,今天晚上,他該找個地方好好跟朋友喝一場,慶祝自己重回單身身分,然后跟這段婚姻徹底的說再見。
沒關系,就算要連續慶祝一個禮拜也可以,真的可以。
再見,婚姻,再見,連翠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