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她去看了電影。
說來可笑,梁克雅在臺灣待了那么長的時間,從來沒有為誰走進電影院過,結果卻在今天開了先例。
這種帶著異性上電影院要甜蜜的戲碼,不是年輕人的把妹手段嗎?
天啊,他一定是剛剛被泳池里的水泡瘋了!
坐在電影院里,身旁的連翠茉像只小松鼠,喀茲喀茲的吃著爆米花,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宛若兩盞水晶燈似的,實在讓他很難專心。
電影散聲后,她開心得不斷回味著精彩片段,驚奇得好像剛剛經歷了什么魔幻旅程似的。
他以前怎么會以為她是個世故女子?她明明單純、傻氣得不像話,讓人忍不住想要拍拍她的頭,給她糖吃,哄她開心。
回程的路上,轉角櫥窗前,一件宛若春花盛開的粉紫色絲質印花洋裝吸引了連翠茉的目光。
“好漂亮……”
要是以前,梁克雅鐵定表現出一臉不耐煩,可今天他卻極有耐心的用眼神示意她進去看看。
可看到標價的時候,她一臉猶豫。
太貴了,這遠遠超出了她的預算,正想要拒絕讓店員的推銷,梁克雅走了過來。
“不買嗎?”
“再考慮看看好了。”她笑說。
他先是瞟了上頭的標價一眼,像是明白了她的顧忌,便逕自對店員說,“包起來。”旋即遞出自己的信用卡。
“你干么啦!我說要再考慮看看的!彼敝胱柚埂
可他卻以單掌推開她,確保吵鬧不休的她不會干擾店員的打包工作,在店員遞過來的簽帳單上飛快寫下大名,便把衣服往她手中塞,強勢的拉著她離開。
知道她很喜歡,他二話不說就刷卡買了,等走出服飾店的時候,又再度覺得自己瘋了,要是被好友們知道,他們不狠狠的嘲笑他一頓才怪。
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側過目光凝視他開車時的專注神情,心里的滿足幾乎要撐破胸口。
如果今天的快樂注定只是曇花一現,那么她也會欣然接受,畢竟曾經擁有過,就是一種幸福。
“想要跟我說謝謝就快一點。”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梁克雅跩跩的開口。
她無言凝睇。
他故意調侃,“不會是這樣就愛上我了吧?”
“屁,少臭美!”她孩子氣的反駁,臉卻飄上淡紅。
梁克雅不以為然的睨她一眼,“女孩子家說什么屁,難聽!
“傻豬。”
回到家,她急匆匆的奔進更衣室,速度快得害梁克雅以為她是要上洗手間。
“那是更衣室,不是洗手間!
“我知道,等我一下!迸椋∫话殃P上門。
“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戲?”嘵著腳坐在床沿,他百無聊賴的等著。
片刻后,一名漂亮的花仙子翩然出現,完全擄獲了梁克雅的注意力,讓他傻了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如何,漂不漂亮?”她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尚可。”即使她美得令他怦然心動,他仍嘴硬的不肯老實說。
連翠茉聞言狠狠的翻了一個大白眼,“梁克雅,其實你很帥,無可挑剔的帥!彼浅UJ真的說完后,手掌伸到他面前!斑我——”
“什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他完全不懂她葫蘆里賣啥藥。
“贊美啊,我給了你兩句贊美,你好歹要禮尚往來的還我一句吧?”
這什么跟什么啊,真是被她打敗了!
梁克雅搖搖頭,沒好氣的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慵懶的掀了掀唇,“連翠茉,其實你很美,無可挑剔的美。這樣可以了吧?”
“尚可。”她揚了揚眉,俏皮的笑了。
整整身上的洋裝,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在一片安靜下,驀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梁克雅,再見了,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謝謝你給我這段時間的回憶,剩下半個月的婚姻生活,希望我們都能夠像今天一樣快樂!
連翠茉盡可能輕快的說。
半個月?梁克雅渾身一震,整個人頓時像座雕像似的動彈不得。
“我們要一言為定喔!”話落,她與他拉開距離,主動朝他伸出手。
遲遲等不到他回應,連翠茉二話不說拉過他的手,硬是逼他和她交握,讓快樂的約定就此確定。
就算舍不得,她也會要自己舍得的。
梁克雅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她的想法,他被緊迫倒數的時間駭住了。
剩下半個月……她是說,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共同生活五個半月了,而好不容易他們熟悉了彼此、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后,這段婚姻竟然只剩下最后的半個月,天啊,怎么會這么快?他明明才剛認識她,不是嗎?他們不是才剛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結婚登記嗎?
意識到分離,他只覺得渾身發冷。
“干么突然這么沉默,你不會是想著要去哪里慶祝了吧?”連翠茉頑皮的調侃,希望讓氣氛輕松一些。
好像不該提的,應該讓時間就這樣悄悄的走完,可是,她真的想好好的跟他說再見,現在不說,她怕到時候自己會說不出任何話來。
“梁克雅,你再不說話,我會以為你舍不得我喔!”她故意刺激他。
他語氣澀然,“這半年來,你的家人知道你跟我的關系嗎?”
她安靜下來,轉而把頭抵在他的手臂上,搖搖頭。
“這樣沒關系嗎?你母親難道不會擔心?”他沙啞的問。
“我媽媽很早就過世了,車禍,在下班趕回家的途中,十二歲那年我就被阿姨帶到巴黎去生活!
她怎么這么坎坷?不確定見過爸爸,母親又在車禍中過世,想到她十二歲就漂洋過海的去投靠親戚,梁克雅胸口就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酸澀心疼。
他濃眉蹙起,沉靜的目光望著她,望得連翠茉都忍不住想哭了。
他在心疼她嗎?不,她不要他的心疼,她只要他牢牢記住她曾經存在,記得她的好,她不要他用這種眼神看她。
“嘿,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很好,阿姨對我很好,真的。”她大膽的碰觸他的臉,試圖撫平他的眉。
握住她的手,他讓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跟我離婚之后呢,你要去哪里?”
“回巴黎!彼恼f。
一陣沉默之后,“嗯。”他點點頭,“下次機靈點,不要隨便答應男人的求婚!苯又腿黄鹕恚拔蚁热ハ丛枇!
語氣中有著故作輕快的刻意,梁克雅挺著僵直背脊,走進浴室。
他苦澀的站在洗手臺前,呼吸沉得不能再沉。明明還沒有分開,他卻感覺自己已經嘗到了分離的痛楚……
不可能,這不是愛,一切都是因為習慣,他只是習慣而已。
以前他就是一個人,以后也可以是一個人,這六個月就只是一場假婚姻而已,不該太眷戀的。
洗了把臉,他要自己振作,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的梁克雅。
那個夜晚,他們誰都無法成眠,只能逼自己緊閉雙眼,逼自己假裝睡覺。
他睡了吧?連翠茉忍不住看了躺在黑暗中的男人一眼,一抹凄楚的笑容在黑夜里綻開。
那高壯的身體就這樣靜靜躺在床的一側,她只要伸長手臂就可以碰觸到他,可半個月后,他和她就不只是一個手臂的距離了……
鼓起勇氣,她挪了挪身體,悄悄朝他接近,將頭輕輕的挨靠在他身側,感受他的氣息跟溫暖。
眼眶熱熱的,那是想哭的沖動,她緊緊閉上眼睛,無聲的吻貼上他的背脊,在心里說愛。
這時的她不知道,要把握未來半個月體貼看顧他的想法,根本也實現不了。
因為這半個月梁克雅的工作比往常都要來得忙碌,最后的一個禮拜,他甚至還出差到美國總部去開會。
最后的最后,她連再為他煮一次雞蛋粥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