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空突然下起細雨,溫度驟降。
一件男性外套落在顧子琪肩頭,接著頭頂多了一把傘。
顧子琪詫異地看向王冠晨,甜笑勾上他撐傘的手臂。
王冠晨則用另一只手將她頰邊一綹散發撥到耳后,帶她繞過前方一個路障。路上行人匆匆,不少人注意到這對甜蜜情侶,不自覺也跟著微笑。
走過斑馬線,繞過便利商店,和柳雅、葉智和約定好的餐廳就在前方。
好戲,就要開演了。
“你跟他們約幾點?我們應該沒遲到吧?”顧子琪低聲問。
“時間剛好,沒遲到!
“那我們待會兒要怎么激出柳雅的狐貍尾巴?我覺得我們可以故意聊婚姻和孩子,假裝我們有意結婚,你覺得呢?”顧子琪笑得不懷好意。
“就聊這個!蓖豕诔恳哺⑿ΑU寐犅犓龑ξ磥淼囊巹。
“那我們先套好口徑,就說我們打算今年完婚,婚后要生三個孩子——”
“三個?會不會太多?”
“會嗎?”她忐忑地看他!澳悴幌矚g小孩?”
“懷孕太辛苦,還是生兩個就好!彼麌烂C皺眉。
哇噻,他的想法怎么會這么溫柔?她心花怒放!安恍量嗬玻疑眢w這么健康,生五個都沒問題!”
他眉頭皺得更緊,可不想將來她把時間統統分給孩子。“就生兩個!
“可是……”
“冠晨!”前方餐廳忽然奔出一個人影,赫然是葉智和。
顧子琪敏銳地注意到他神色有異,身邊也少了柳雅的身影,迅速瞥向餐廳里頭,卻不見柳雅,這是什么狀況?
“智和!蓖豕诔康泻,彷佛沒發現好友臉上的焦灼與歉然。
“葉先生。”顧子琪微微一笑,先按兵不動!巴忸^正下雨呢,怎么突然跑出來?柳小姐人呢?”
“她今天^?…應該不來了!比~智和表情多了抹尷尬,暗暗對王冠晨使眼色,低聲道:“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外面冷,對子琪不好一到餐廳里再說!蓖豕诔坷硭斎坏氐馈
“可是……可是我想跟你聊聊上次KTV的事……”葉智和支支吾吾,不時偷覷顧子琪,表情更尷尬。
顧子琪耳力很好,結合柳雅突然缺席一立刻聯想到KTV撿尸事件。
這么剛好?他們才查到一些眉目,懷疑上柳雅,事情就發生變量,天曉得柳雅突然缺席是不是又是另一場陰謀?
她可不放心讓王冠晨落單。
她迅速用眼神示意王冠晨拒絕。
“我的事子琪都知道,沒什么好蹣她的!蓖豕诔客瑯硬环判淖屗鋯巍W訩TV事件后,縱然柳雅不無辜,他對眼前好友也不再信任。
“可是……”
王冠晨將顧子琪牽到餐廳門口的屋檐下,替她攏好外套領口,收起雨傘,靜靜看向好友,態度十分明顯。
葉智和無奈抹臉,最后嘆了口氣,推開餐廳大門。“那到餐廳里說吧!
王冠晨和顧子琪相視一眼,默默跟上。
三人面對面落坐,早已沒了吃飯的心情,各自點了杯熱飲。
沉默半晌,直到侍者送上飲品,葉智和才沉重又尷尬地開口!皠倓偂液脱叛欧质至恕!
“嗯!蓖豕诔糠磻降莘鹗虏魂P已,也像是早已預料,只是摸了摸顧子琪微涼的手心,重新將外套蓋到她腿上,替她保暖。
葉智和看著他的細心呵護,心情更加沉重!捌鋵崱緛聿粫@樣的,可剛剛我和雅雅吵架時,雅雅不小心說漏一些事,我才知道這陣子你突然對我保持距離,原來全是因為她曾對你……對你……”
“她的確做錯了事,但幸好當時子琪救了我。”王冠晨照料好女友,重新握上她的小手,神情溫柔。
顧子琪也甜蜜回握,全然忘了放閃戲碼應該是演給柳雅看的才對。
葉智和一愣,這才恍然大悟,扯出苦笑!半y怪上次雅雅在夜市見到顧小姐,反應有點奇怪,原來當時就是顧小姐救了你!彼麌@氣!氨,是我的錯,要不是那天我有事先走,還交代雅雅留下來照顧喝酒的人,就不會讓她有機可趁,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對你……有那種想法,更沒想到她會下藥……”
“下藥的不是柳雅。”王冠晨直視好友,斬釘截鐵道。
葉智和表情茫然。“不是她?雅雅剛剛也說不是她,她只是臨時起意,可……可若不是她會是誰?只有她最有嫌疑啊!
“她的位置碰不到酒,而酒是你點的。”王冠晨眼神平靜一事發以來,第一次公開那日旁人所不知的細節。“你明知道我討厭喝酒,卻事前替我點了調酒,并吆喝其他人輪流勸我酒。”
葉智和表情微愣,就連一旁的顧子琪也愣住。
虧她那天還以為這個葉智和有事先離開,有不在場證明最是無辜,沒想到中間竟然還有這么不為人知的內幕。
難道藥是這位葉先生下的?可如果是他,他又怎么敢放心留下女友先行離開?他下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懷疑我?”葉智和不敢置信,也很受傷。
“我只是陳述事實!
“你這種語氣就是不相信我!”葉智和激動起來!澳惆盐耶斒裁戳?我們認識七年,我剛剛才突然發現女友有二心,你這個朋友竟然又這樣說我,你們……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們?”
葉智和紅了眼眶,握拳低咆,說有多悲憤就有多悲憤,但是顧子琪卻一點也不同情他。
如果那天不是她恰巧經過一天曉得冠晨會遇上什么事?
男人也是人,不是只有女人怕傷害,如果兇手真是柳雅,那么這位葉先生身為男友也難辭其咎;而如果這位葉先生就是兇手,更是罪無可逭。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前,她誰也不相信,也不想隨便施舍同情。
不過,往后她還得藉由這位葉先生靠近柳雅進行調查,不想就此和對方鬧僵,連忙出面緩頰。
“葉先生你冷靜點,冠晨并不是在指責你或是懷疑什么,他只是就事論事,他的個性你應該也很了解,他只是不會說話!
他不會說話?王冠晨挑眉,暗暗握緊她的小手以示抗議。
她處變不驚,在桌下偷踢他一腳,示意他乖乖聽話。
葉智和渾然不覺,依然很激動!八寄菢诱f了,分明就是懷疑我!我對他下藥干么?我瘋了嗎?”
“你冷靜一下,冠晨剛剛只是沒把話說完。他當然沒有懷疑你,畢竟那天除了你,冠晨身邊還有其他人;人人都說旁觀者清,冠晨只是想請你幫忙回想當天有誰曾碰過他的酒杯?或是有誰私下對他有仇想報復他?抑或這中間出了什么烏龍,下藥是事實,只是冠晨意外中鏢?”顧子琪微笑。雖然BOSS給她的任務是揪出變態兇手,但這不妨礙她順手解決KTV撿尸事件,畢竟兩者之間搞不好有關聯。
“真是這樣?”葉智和半信半疑,已沒有方才的激動。
“當然是這樣。”顧子琪佯裝不動聲色。
“所以你這陣子跟我保持距離,到底是因為記恨柳雅,還是懷疑我?”葉智和看向王冠晨求證。
“都——”桌下的腳踝又被踢了一腳,王冠晨臉上波瀾不興,眼中卻掠過笑意,當下配合地改口!罢麄包廂都是朋友,被背叛的感覺并不好受,我需要時間沉淀!
葉智和再次紅了眼,非常感同身受!拔摇愕母惺,雅雅做出那種事對我何嘗不是背叛——算了,不提她了,就說那天的事吧。我記得那天你晚到,所以我才故意罰你酒,順道拱大家勸你酒.,不過當時我喝得有點茫,也記不太清楚誰碰過你的酒杯,只記得阿偉、豆仔、群杰都坐在附近,點歌時也有不少人經過你身邊!
“這么說,誰都有可能碰到冠晨的酒杯?”嫌疑范圍還是這么大?顧子琪深思。
“應該是!
“那有沒有人私底下對冠晨——”
“算了!蓖豕诔砍雎晹嘣!笆赂舳嗳眨索早已斷了,追溯真相已經沒有意義,總歸是有驚無險,我不想再追究過去的事。”
顧子琪眨眨眼,有點不明白他為何不乘機厘清事實?但這段日子彼此早已發展出不少默契,他做事總有理由,她尊重他也配合他,于是聳聳肩不再追問。
葉智和大概也明白他的用意。滿包廂好友,下藥之事若不是烏龍,那么探究真相只會讓僅剩的友誼更加脆弱。
“這么說也對,但雅雅做錯事是事實,我代她向你道歉,以后大家……還是朋友嗎?”他忐忑地問。
王冠晨深深看他,答得似是而非!氨緛砭褪桥笥巡皇菃幔俊
點頭之交、口蜜腹劍也是朋友,這社會,誰不是戴著面具在演戲?
“真的?”葉智和如釋重負。
王冠晨沒有正面回答。“今天大家情緒都不好,不如早點回去休息,以后有空再約!痹诹艣]有擺脫嫌疑之前,彼此保持聯系還是需要的。
“你說得對,那……就先這樣吧,無論如何我很抱歉!比~智和深吸一口氣,拿著賬單起身!斑@餐我請,作為賠罪!闭f著,拿著賬單先行離開。
看著葉智和走出餐廳,顧子琪并沒有急著向王冠晨追問心中的疑惑,只是捧起熱花茶輕囁一口,嘆口氣道:“那我們也各自回家?”沒想到今晚竟是白忙一場。
“不是說好去我家?”他莞爾一笑。
她聽了臉紅心跳,立刻想到“開房間”。“可是主要觀眾又不在!彼@是想演給誰看?
“不在明面,不代表就不在暗處!
對厚,柳雅有可能躲起來偷窺。
好吧,反正他家的沙發超舒服,上次她只坐一次就愛上,地毯也又柔又暖,窩在上頭看電視完全不用怕冷,絕對值得重溫。況且去他家,她就不用再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飯。
他們有整晚的時間可以共處,然后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晚餐。當他處理公事時她就去泡澡;等他去洗澡,她就躺在客廳地毯上做核心運動。雖然他話不多,但很奇怪,和他相處就是不會無聊,不需一直聊,只要感覺彼此在身旁就很快樂。
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奇妙感覺。
他們之間是朋友,卻也像家人,契合的感覺總是源源不斷,讓人想要耽溺其中,忍不住一再品嘗,就算將來戲落幕,也不想曲終人散。
所以現在,她已經很認真在考慮——考慮要不要再厚臉皮一點,就算將來任務圓滿達成,也要纏著他當麻吉,然后經常賴在他家,永遠跟他好下去!
假日的清晨總是讓人特別神清氣爽,尤其身體下的床,還是讓人舒爽到深眠一整晚的那一種。
顧子琪精神飽滿地下床,隨意伸展四肢,刷牙鹽洗、換衣整裝、鋪整床面,走出客房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她環顧屋內,發現房子的主人似乎還沒起床。
想起昨晚睡前BOSS臨時又丟來的公事,她忍不住在心中偷罵一聲。
真虧冠晨能忍受BOSS這么多年,等老板娘生產完,一定要慫恿他請長假休息,否則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心中掠過絲絲的疼,想了想,干脆出門幫他買早餐。
她下樓,才發現外頭下著細雨,濕冷的空氣讓人不住打寒顫,但她還可以忍受——雖然沒傘不方便,她卻不想回去拿,就怕吵醒昨晚不知幾點才睡的男人。難得的假日,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她站在騎樓下,用手機查詢附近的早餐店,眼角余光卻發現有人靠近。
“顧小姐?”葉智和高大的身影慢慢自雨簾后現身。
“葉先生?”顧子琪詫異地挑眉。“早安,你也住附近?”
“不是,我是來找冠晨的。”葉智和表情憔悴,略顯局促地走到她身邊,收起雨傘,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身后的大樓!澳莻……怎么沒看見冠晨?”
“他還在睡!
“喔,那……你們今天有安排行程嗎?”
“有事?”微笑。
“就是……想跟冠晨道歉昨晚的事。昨晚我太激動,說話太沖,還有就是……”葉智和摸摸鼻子一很后悔地道:“我只想到自己,卻忘了關心冠晨那天被下藥的狀況。昨晚吵架時雅雅說得不清不楚,我不了解事情經過,也不知道該怎么道歉,但又擔心向冠晨詢問會讓他二度受傷……”
他焦躁地扒了扒頭發,微冒胡碴的臉龐有種落魄的男性魅力。“總之我整晚都在思考該怎么彌補冠晨?我和冠晨認識七年,我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說完他哀嘆一聲,竟還流露出易令女性心軟的脆弱。
不過顧子琪昨晚沒同情他,今天當然也不會。
她是個女漢子,沒啥圣母情懷,身為女護衛,更不會感情用事!肮诔可眢w很好,完全沒事,你不用在意,而且冠晨也說過不再追究那天的事,你就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那件事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心中——”
“我了,被人劈腿的確很慘!北淮骶G帽,可憐哪。
“……我的意思是,”葉智和深吸一口氣,脆弱的表情微僵。“那件事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心中,讓我覺得很對不起冠展!
顧子琪無辜眨眼!昂冒桑視婺戕D告歉意,還是你想自己說?”
“冠晨不是還在睡?還是等他睡醒我再上樓吧,你……要出門?”
“對,去買早餐!
“怎么沒帶傘?”
“忘了!
“怎么這么胡涂?我帶你去吧!彼麚伍_傘,朝她的后背伸出結實的手臂,準備用昂藏七尺的猛男身軀為她遮風避雨,做個讓女人感動又心動的護花使者,只是大掌忽然撲空,原本近在咫尺的嬌軀憑空消失——“唉,鞋帶又掉了。”
喝,人怎么跑到地上去了?
葉智和低下頭,才發現上一秒還在眼前的人兒已蹲到地上,健臂懸在半空中僵硬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