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留了名片給他,但屠歡真的不認為那個男人會再和她聯絡,所以當幾天后,她收到一封他傳來的簡訊時,她愣了一下。
那封簡訊里,有一張照片,一張女用風衣的照片,照片下則有一行英文字。
它在特價。
然后是那間店的店名和地址。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天后,她搭車去機場時,意外經過那間店,它還在特價,她一時興起,進去把它買了下來。
又過了幾天,她發現那件風衣莫名的好穿,它有不少口袋,而且是雙層的,用的是特別的科技布料,防水通氣又防風。
因為和阿磊跟監一個王八蛋時太無聊,她拍了自己穿風衣的照片,回了簡訊給他。
謝謝你的訊息,我喜歡它。
他沒有馬上回那封簡訊,而是又過了幾天,才傳了另一張照片過來,那是一朵在風中搖曳的藍色小花,照片的背景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那是在山上。
然后,等她發現時,她已經在和這個家伙互傳簡訊,他不是傳得很勤勞,只是想到時會傳一張照片,打幾個字,有時幾天傳一次,有時二三十天才會來一封。
但她喜歡他拍的照片,喜歡從他的目光看到的世界。
一只在海邊小小的寄居蟹,一個在街上牽著狗散步的老人,一片從樹上飄落的楓葉。
她也會拍照片給他看,在她無聊又有空的時候。
她愛吃的甜點,她喜歡的小店,她每回去紐約一定會光顧的熱狗攤。
某一天,他傳來了一張街景,她認出桌,照片中的街景是倫敦。
那個倫敦,在下雪。
那張照片很美,他拍的照片總是很美。
雪花輕輕的飄落在她身上,她揚起嘴角,用手機拍了張街景,回了一封簡訊給他。
你吃了嗎?
半晌后,她的手機輕響,收到了一封簡訊。
還沒。
她微笑,按了撥號鍵,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接了起來。
「你在哪?」她看著前方的街景,開口問。
「對面!
她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見他剛好轉過對面的轉角,不自覺露出微笑:「這么巧?」
「是啊。」他微笑,隔著大街看著她:「我看到你傳來的照片也嚇了一跳!
看來他對倫敦也比她熟。
對街那個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和皮手套,但他沒有戴帽子,也沒撐傘,片片的雪花,落在他發上。
「最近還好嗎?」她笑問。
「還好!顾葻籼栕兙G,穿過街道,來到她面前,然后按掉了手機,問:「你呢?」
她也將手機按掉,收進口袋里,無法克制的沖著他微笑,「還不賴!
他看著她,清楚她不是很好,她的下巴有道擦傷,而她在伍德伯爵府前,老伯爵夫人前兩個星期才剛剛意外身亡。
看來,那并不是意外。
「所以,你餓了嗎?」他瞧著她,問。
「嗯,很餓!顾c點頭,道:「餓死了,你知道好吃的餐廳嗎?」
「知道。」他說。
于是,在經過三個月后,她和他吃了第二次飯。
那一晚,他沒有多問她什么,她也不曾提及他的工作,她與他繼續閑聊著,最近的天氣、皮諾的近況、喜歡的食物……
那是另一個愉快的夜晚,他再次讓她忘了那些煩憂。
因為那間餐廳離她住的地方不遠,飯后他與她一起走了一段路,送她回飯店。
然后又是簡訊,還有照片。
斷了線的風箏、結冰的窗戶、倒映在水洼之中的跨年煙火……
她回傳給他夏日艷陽下的湛藍大海、堆滿新鮮水果切片的蛋糕、一顆差點打倒她的椰子……
黑暗的夜幕里,星光點點。
當他交出那幅畫時,感覺到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沒在理會,沒有低頭查看,他一直忍到上了車,離開了那棟建筑,走進車站里人來人往的人群之中,在開往哥本哈根的火車座位上坐好,才把手機拿出來看。
他有一封簡訊。
是她。
剎那間,胸中微微一悸,輕顫。
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中鳴動,在胸中奔跳。
那感覺,就像第一次收到她回覆的簡訊時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不該傳簡訊給她的,但他在電視新聞上看見她走的那場秀,只是一個幾秒鐘的片段,卻讓他不禁好奇她不知是否還在巴黎,所以當他看見那件在櫥窗里的風衣時,他發了那張風衣的照片給她。
他從沒想過她會回他的簡訊,也許會因為禮貌回個一兩次,然后就會不了了之。他是如此認為,所以他告訴自己,只要她超過兩封沒回,他就不再傳了。
但她回了,不只一次。
她說她喜歡那些照片。
有那么瞬間,他懷疑那是客氣話,可她也拍照給他看,所以他繼續拍下生活中那些少之又少的美麗時刻,和她分享他微不足道的生活點滴。
火車開動了,車窗的景物往后倒退,他沒有看著窗外的夜景,只是打開了手機里的那封含有照片的簡訊。
那張照片里沒有別的,只有一顆長出葉子的椰子。
你相信嗎?它竟然發芽了,現在我該拿它怎么辦?種起來?
他笑了出來,那瞬間知道這是那顆差點砸到她的椰子。
她把它放在玻璃水盤里,椰子上還被人用馬克筆畫了一張可愛的臉。
他應該要戒掉傳簡訊給她的習慣,但他忍不住,她美麗又大方,幽默又風趣,而且她一樣在分享她的生活點滴。
她不曾提及過去數個月經手的案子,可他清楚她處理過什么,他是調查員,他自有他的消息管道。
很難想象,在經過那些事之后,這女人竟然還能開玩笑,他不知道她如何能保持這樣的樂觀,他猜想她必定有著很好的家庭。
他曾經想調查更多關于她的事情,他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環境,能養出這樣的女人,他想知道更多關于她的事情,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他,但他不曾再往下查探。
那樣不對,他說不出什么不對,可是感覺起來就是不對。
看著那顆可愛的椰子,他不覺再次揚起嘴角,現在他知道為什么不對了,他希望她和他分享她的生活。
他不該對這女人如此著迷,這樣不好,可是當他到站下車時,看見書店里賣著一本以她當封面的雜志,還是忍不住走進去,拍下那雜志在書店柜臺販賣的樣子,然后付錢結帳買了一本回去。
只是當個朋友而已,他與她也很難再見面,或許這并沒有關系。
屠歡到洛杉磯,才進飯店,柜臺就交給她一個包裹,上面的署名是杰克船長。
那是他留給她的。
她回到房里打開來,里面有一張卡片,和一頂粉紅色的安全帽,卡片上寫著:
小心你漂亮的小腦袋。
再一次的,她打了電話給他,劈頭就是一句:「我的腦袋才不小!
「看起來很小。」他輕笑:「我記得你的臉還沒我的巴掌大。」
「那是你手太大了!顾呗暸u,笑著問:「你在LA?」
「上星期!顾嬖V她。
一瞬間,她有些遺憾,她喜歡這家伙,和他聊天很愉快,沒有壓力。
她盤腿坐在床上,問:「你怎知道我住這間飯店?」
「我在雜志上看到你接了一件廣告代言,上面說你這周會到洛杉磯拍照!顾Z音帶笑的說:「要查到你住哪間并不難!
也對。
「你還在美國嗎?」
他停頓了一下,才道:「我在雪梨。」
「可惜。」她嘆口氣,微笑道:「我還在想也許我們能碰個面,吃個飯呢。」
「也許下次吧!顾f。
「也許!顾p輕一笑,真誠的道:「對了,謝謝你送的安全帽。」
「不客氣!
屠歡笑著和他又聊了一下,直到工作人員來叫她了,才不舍的收線。
是的,不舍。
她真的很喜歡和他聊天。
他和善、親切,沒有攻擊性,不會以有色的眼光看她,他知道她不是個花瓶,是除了家人與紅眼的同事之外,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人。
沒多久,她發現她不需再對他多做掩飾,在他面前,她可以放松的做自己,而不是扮演出來的模特兒喬依絲。
幾天后,她經過曼谷,在機場的服務柜臺里留了一個紀念品給他。
她拍下商店的照片,傳了簡訊,要他回歐洲時到曼谷轉機。
他收到了那個紀念品,當場戴了起來,拍給她看。
那是一頂黑色的毛帽,而當地氣溫將近三十五度,即便是在冷氣直送的機場里,他那模樣看起來還是很好笑。
不覺中,她與這個男人越來越熟悉,他與她天南地北的聊,從全世界最干凈的廁所,聊到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從他最喜歡的運動,到她最討厭的服裝設計師。
當她生日時,他在另一間飯店柜臺,留了一只信封。
信封里面有一個隨身碟,還有卡片寫著生日快樂。
隨身碟里有兩首古典樂,她播放了一遍,第一首就是上次他拉過的那首小夜曲,她認得出來,她回家時還曾找了CD來聽。
但這不一樣,這是他拉的,她知道。
里面沒有鋼琴的伴奏,只有小提琴的獨奏。
不知是否她偏心,總覺得他拉得比那些知名的音樂家好上許多。
第二首是大提琴,她因為太好奇那是什么,還打電話回家,播放給老爸聽。
「柴可夫斯基的夜曲!鼓腥说统恋穆曇魪氖謾C中傳來,告訴她答案。
「夜曲?」
「嗯!鼓腥藨艘宦,道:「有問題嗎?」
「沒有,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這很好聽!
她笑著道了謝,老爸收了線,她則繼續坐在床上,聽那琴音。
小提琴、大捏琴,托塞里、柴可夫斯基……
他送她的隨身碟里,兩首歌,都是夜曲。
這個答案,讓她訝然失笑,心頭卻莫名微暖。
因為工作的關系,她最近沒睡好,沒什么時間睡覺,她以為沒有人知道,她拍照時總是畫著大濃妝,可不知為什么,那個身在千里遠之外的男人卻發現了。
那一夜,她著迷的聽了又聽,讓那溫柔的琴音,將她包圍。
她好奇他為何能這么貼心。
他不是在追她,她知道,如果男人想追她,她通常能清楚感覺到,他只是把她當朋友,一個可以分享生活點滴的朋友,可這幾乎是她收過最好的生日禮物。
每當她在黑夜中輾轉難眠,他拉的琴音,總是能莫名安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