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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愛(上) 第3章(1)
作者:黑潔明
  晚上八點,天色漸暗。

  經過一天的驚嚇和警方的審問,羅維家的客人都已經離開了,雖然驚魂未定,仆人們還是如常般運作著。

  八點半,屠歡和杰克連同安利警探一起,再次來到了音樂廳,當然羅維一家三口和那老總管都一并被請了來。

  音樂廳里的尸體已經被運走了,但地毯上還有著駭人的血跡,提醒著眾人那樁不幸的命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利警探,我以為你此時此刻應該去抓殺人兇手,不是嗎?我不了解有什么急事,讓你必須在這個時間,再次打擾我的家人!挂荒槆烂C的羅維先生負手看著安利探長,振振有詞的指責著那倒霉的家伙。

  「抱歉,羅維先生,請不要責怪安利警探!雇罋g看著他,道:「是我要求他一起過來的!

  「你什么意思?」羅維轉過身,愣看著她。

  見狀,杰克適時的插話道:「先生,喬依絲小姐的意思是,我想我們已經找到了失竊小提琴可能在哪里的線索!

  聞言,羅維一怔,瑪麗夫人坐直了身子,艾蜜莉更是瞪大了杏眼,只有老總管繼續維持著一號的撲克表情。

  「你找到小提琴了?你不是說那把琴被兇手搶走了?」瑪麗夫人溫言軟語的說。

  「事實上,夫人,這么說的是你!雇罋g柔聲道:「我所知道的,都是你托蘇告訴我的。你告訴蘇,布萊克大師死了,而你找不到小提琴!

  「呃,是的,當厄文總管在音樂廳發現布萊克時,就沒看見那把琴!宫旣惙蛉司o張的絞扭著雙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把史特拉底瓦里的小提琴是先父留給我的,對我意義重大,所以我第一時間就請厄文去布萊克房里尋找,那時琴就已經不見了,因此我才聯絡了蘇。」

  「這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那把琴確實不見了!沽_維先生微惱的道:「你早上不是也說過,布萊克不是自殺,是被人謀殺再偽裝成自殺的謀殺案,不是嗎?」

  「是的,當時我和杰克看了現場,便知道布萊克是被謀殺的。」屠歡看向那個男人,微微一笑,把話丟給了他!甘前,杰克?」

  被點到名,杰克眉一挑,但仍是上前,接著說:「是的,羅維先生,今天早上我到音樂廳時,很快就發現布萊克先生的死亡是來自于外力,但我當時不是很清楚他究竟是如何被殺,直到我在——」他看向屠歡,朝她點了下頭,道:「喬依絲小姐的協助下,發現音樂廳并非是第一現場.布萊克先生的臥室才是。兇手先在西廂的臥室里引誘布萊克先生,趁他分神時,突襲了他,致他于死,然后才和共犯一起將尸體移到位在東廂房這邊的音樂廳。」

  「共犯?」艾蜜莉臉色蒼白,有些驚慌的捂住了嘴。

  「是的,兇手一人無法搬移尸體,所以一定有共犯,且在兇手設計吞槍時,此位共犯協助兇手讓布萊克坐著!拐f著,他朝那攤血跡走去,并道:「我們都可以看見,血跡噴濺的痕跡在他腦后呈現放射性擴散,但請注意,他左方這里的地毯,卻有一部分是空白的!

  他指出那塊在噴濺邊緣的空白處,「如果依照噴濺原理,這里在兇手開槍時,應該有東西擋住,但我詢問過來賓與仆人,每個人都說,這鋼琴椅旁并沒有擺設過任何家俱,這張鋼琴椅沒有椅背,我想當時那位共犯是負責扶住已經死亡的布萊克,好讓兇手可以開槍。」

  「等等。」始終保持安靜的總管,在這時淡淡的開了口:「先生,照你這么說,布萊克在臥室就已經死了,兇手為什么要大費功夫的移尸,移動尸體不是很容易被發現嗎?我認為事情沒有那么復雜,就只是小偷想要史特拉底瓦里小提琴,所以開槍殺了布萊克大師,然后趁夜深人靜時逃走了,就這么簡單而已!

  屠歡看著那位老總管,道:「事實上,小捏琴失蹤,是兇手故意要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這是外來的小偷做的事!

  「等等,你這話難道是懷疑殺死布萊克的兇手,是我家里的人?」羅維先生臉色難看的問。

  「不是懷疑,我們確定是在這屋子里的人做的!雇罋g收起了笑臉,看著羅維先生說。

  「你怎能確定?」羅維惱恕的道:「就像剛剛總管所質疑的,如果是小偷,為什么要大費周章移尸?即便是在三更半夜,要把尸體從西廂搬到東廂,還是有很大的風險!

  「羅維先生,貴府的警報器從頭到尾沒響過,也不曾被人破壞,這證明這必定是內賊所為!雇罋g瞧著眼前眾人,道:「而死在臥室里,和死在音樂廳中,有很大的不同。臥室太私人了,音樂廳則是公共場合,兇手不想讓我們從臥室聯想到布萊克的私事,像是昨天晚上,有誰上了他的床。」

  聞言,安利隊長輕咳了兩聲,道:「咳嗯,喬依絲小姐,容我提醒你,布萊克大師的床是干凈整齊的,他昨晚上并沒有上床!

  「我不這么認為。」屠歡瞧著安利隊長:「要重新把床鋪好,并不是件難事,事實上,那只需要幾分鐘而已。」

  安利隊長一愣。

  「兇手只是不想讓人以為布萊克曾經上床,想掩飾這件事!

  「為什么?」

  「我想昨天晚上,兇手也在那張床上!拐f著,屠歡看向瑪麗夫人,道:「因為布萊克臥室的門窗都沒有強行入侵的痕跡,我認為是布萊克讓兇手進門的,因為布萊克和兇手認識,他們認識很久,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危險!

  瑪麗夫人臉色一變,捂著唇柔弱的說:「噢,天啊!

  「喬依絲,你現在是要指控我妻子非但和布萊克有染,還殺了布萊克?」羅維不敢相信的瞪著她,大發雷霆的道:「這實在太扯了,布萊克和我是二十多年的好友,瑪麗還將我岳父的小提琴借給他使用,現在你們竟然來指控瑪麗謀殺了他,這實在可笑。況且,如果真的是瑪麗,為什么她要偷自己的小提琴?為什么要殺掉自己的好友?何況她沒有任何殺他的動機。 

  瑪麗夫人握著臉色蒼白的女兒的手,微惱的看著她道:「沒、沒錯,這太荒謬了,你沒有任何證據,你和他都沒有任何證據就來指控我。何況若我是兇手,為何要主動請你來調查?」

  「因為你以為我只是個三流的偵探,若我是一流的,為什么會需要去當模特兒兼差呢?所以我的調查技巧想當然不怎么樣,你找我來,同樣只是為了掩入耳目。」屠歡直視著她,一扯嘴角:「至于你的動機?今天下年,我和杰克一起到布萊克先生的臥室里查看,我在床底下發現了這個。」

  屠歡說著,把那裝在證物袋里的蕾絲內褲拿了出來。

  那一秒,一直勉強維持鎮靜的瑪麗夫人,臉色刷得和雪一樣白。

  「那不是我的……我沒有……那有可能是任何人的……」她抖著雪白的唇道。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衣物!雇罋g看著她,說:「但我相信警局的鑒識專員,可以藉由上面殘留的DNA,驗出這件私人衣物是誰的!

  「是我的!

  嬌嫩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艾蜜莉氣惱的上前,怒瞪著屠歡道:「這真是夠了,你不需要去請人驗證,那件衣物是我的,和布萊克上床的人是我,不是我母親,你不用再指控我媽是殺人兇手,因為她沒有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是我。」

  「艾蜜莉!」原本氣憤不已的羅維不敢相信的呆掉了,震驚的回頭看向自己的妻女。

  瑪麗雙眼含淚,臉上血色盡失的捂住了唇。

  艾蜜莉義憤填膺的紅著眼眶和父親說:「我只和布萊克上床而已,我沒有殺了他,他是我的音樂老師,我愛他!」

  這番宣告,讓安利隊長傻了眼。

  「我們知道你沒有殺了布萊克,動手的人是瑪麗夫人!菇芸碎_口道:「我調查過,瑪麗夫人和布萊克在學生時期曾經交往過,后來因為家道中落而分手。」

  「那又如何,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拱劾蛏鷼獾恼f:「布萊克這么高大,母親的身材只有他的一半,怎能殺得了他?而且安利隊長也說了,布萊克身上沒有其他外傷!」

  「她用了胰島素!菇芸丝粗悄贻p貌美的女孩說:「厄文總管有先天性的糖尿病,需要每天注射胰島素。瑪麗夫人和總管要了高劑量的胰島素,趁布萊克不注意時,注射到他身上,高劑量的胰島素會引發休克,今天稍早我打電話去警局問過了,法醫已經在他耳后發際處發現了注射的針孔!

  屠歡走上前,來到瑪麗夫人前面,看著她:「我們人體中本來就會自行產生胰島素,而且會被人體自然吸收代謝掉。你本來可以讓他躺在床上,當做是自然死亡的,但為了掩飾你真正的動機,布萊克昏迷后,你讓厄文總管進門,重新鋪好了床,一起把布萊克抬到音樂廳,再安排他開槍自殺。但你還是擔心自殺太可疑,所以便要厄文總管去拿了小提琴,再安排了強盜殺人的謀殺動機——」

  「夠了!」她話未完,瑪麗夫人就掏出了一把手槍指著屠歡,氣憤的道:「夠了!別再說了,不準你再胡說!」

  屠歡愣了一下,有些傻眼。

  OK,她沒想到這女人會真的隨身攜帶槍枝,當然也沒料到有警察在場,她竟然還傻得會動武。

  「嘿!別激動!」安利隊長嚇了一跳,立刻掏出手槍來,對著瑪麗夫人警告:「把槍放下!」

  「夫人——」厄文總管擔心的想上前。

  「別過來,我會開槍的!」瑪麗死白著臉,警告他人。

  「瑪麗,你在做什么?!」羅維大驚失色的看著妻子。

  聽見丈夫的聲音,瑪麗分了下神,正當屠歡伸手想制止她時,在那瞬間,一只大手從旁抓住了那把槍,動作快得連屠歡也嚇了一跳,然后她才發現那位杰克不知何時,已趁著其他男人吸引瑪麗的視線時,悄無聲息的從另一邊來到她與瑪麗身旁,他沒有硬搶那武器,只是穩穩的抓著那把槍,她看見他壓住了保險,手指還卡住了扳機。

  「相信我,你不想這么做!

  他握著那把槍,直視著那個女人,沉穩的聲音徐緩的回蕩在空氣中。

  瑪麗瞪著他,淚水盈滿眼眶。

  就在這時,屠歡看見在瑪麗身后的艾蜜莉試圖上前,但艾蜜莉才動,杰克已經抬起另一只手,無聲警告并阻止了她前進。

  在這之中,他的視線完全沒有轉開,只是直視著眼前的女人,全身上下除了那只手,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

  「瑪麗!顾_口叫喚她。

  聽見自己的名字,瑪麗一顫,淚水滑落眼角。

  他溫聲道:「你并不想讓事情變得更糟,對吧?」

  她吸著鼻子,緊抿著唇,眉頭蹙在一起,握槍的雙手無法自制的顫抖著。

  他低頭看著她,沉聲再誘哄:「來吧,把槍給我!

  女人保持著沉默,但屠歡能看見她松動的意志,然后下一秒,在眾人的屏息中,瑪麗松開了抖顫的雙手,遮住自己的唇,痛哭失聲。

  他松了口氣,抓著那把槍退了一步。

  艾蜜莉震懾的看著母親,顫聲道:「母親……告訴我你沒這么做……」

  瑪麗夫人望著女兒,啞聲道:「他誘惑了你,我要他住手,要他離開,他不肯——」

  「因為他愛我啊,我們是相愛的!」艾蜜莉崩潰的說:「你怎么可以這么做?!你當年為了錢拋棄了他,現在怎么還能阻止我和布萊克在一起?你怎么可以?」

  「噢,你這傻瓜,他不愛你,他只是把你當我的代替品,他只是要報復我而已!」瑪麗夫人緊捏著雙手,歇斯底里的道:「布萊克在音樂方面確實是天才,在金錢方面卻是白癡,他投資失敗,已經快破產了,所以才拿你威脅我,要我給他錢,我對他仁至義盡,那個可惡的人卻要我拿你父親的錢給他才愿意和你分手!我不能這樣做,我不能對不起布魯斯!是他逼我的——」

  「你們……你……」布魯斯·羅維大受打擊,臉色漲得通紅,他雙手捂著心口,下一瞬間,他痛得跪倒在地。

  「天啊,布魯斯——」瑪麗夫人朝丈夫撲去。

  「羅維先生!」安利隊長也嚇了一跳。

  「父親!」艾蜜莉更是哭著飛奔而來。

  「老爺!」老總管臨危不亂的掏出藥瓶,倒出主人心臟病的藥丸,匆匆送上。

  在這混亂之中,屠歡只見身旁那男人,冷靜且鎮定的掏出了手機,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天黑了,氣溫迅速下降。

  救護車閃著刺眼的紅燈,響著驚人的警示聲開走了。

  布魯斯·羅維被送醫急救,艾蜜莉一起上了救護車,瑪麗夫人與厄文總管以謀殺罪被安利警探銬上手銬。

  眨眼間,音樂廳只剩下她與身旁的男人,她站在窗邊,看著瑪麗夫人被押送上警車,那女人在上車前回頭仰望著她,一臉死白,然后才轉身上了車。

  「布萊克真的是個爛人!雇罋g看著遠去的警車,淡淡說。

  「嗯!股砼阅悄腥它c頭同意。

  「你知道,她找我來,有一部分是因為我是女人,若不小心發現真相后,或許會站在她那邊,或者被她賄賂!

  「你沒有!

  她轉過身,把剛剛在混亂中被撞掉在地上的羅維全家福照片撿了起來。

  「是啊,我沒有!沟皖^看著手中那在照片中一臉高雅溫柔的女人,屠歡開口說:「我不認為殺掉布萊克是她的唯一選擇,她大可以選擇警告艾蜜莉,或者告知丈夫去處理這件事,但她沒有,她選擇殺了布萊克!

  屠歡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一點,實在很難讓我同情她!

  眼前的女人看著那張全家福照片,臉上再次浮現下午在車上時,那種柔軟的神情,他看著那個女人,意外發現她顯然在那時,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而且,即便她嘴上說不同情,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樣。

  他想她確實為這一家子感到難過,甚至為那謀殺情夫的瑪麗夫人感到難過。

  他看著她把相框上的臟污拭去,然后小心的把那張虛假的幸福照片,放回壁爐上擺好,仿佛他們一家子都待在那小小的相框之中。

  然后,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來,瞧著他。

  「我應該要謝謝你!

  「沒人想到她會帶著武器!顾嬖V她。

  「我應該想到的!雇罋g看著他,苦笑道:「她已經殺了一個人,你不需要為我找借口!

  說著,她自我厭惡的皺著鼻子:「我靠近她真的很蠢!

  他看著她,聰明的對這件事保持沉默,只改口道:「我想,瑪麗夫人是不會付你調查的費用了。」

  聳了下肩,屠歡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我們老板是小氣鬼,他規定接案子得先收一半的錢當訂金,以防萬一!

  他聞言,不禁輕扯嘴角。

  屠歡轉頭瞧著他,問:「你呢?會有問題嗎?」

  「什么問題?」

  她歪著頭,笑問:「瑪麗夫人從頭到尾沒有承認她拿了小提琴,她還是可以咬定它被偷了,你若找不回它,保險公司依然要依約賠償,不是嗎?」

  他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會替他擔心這一點。

  他望著她,道:「你要知道,它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棟屋子!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提醒:「可這棟房子很大,能藏小提琴的地方很多!

  「是沒錯!顾f。

  這男人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她忍不住好奇的問:「所以,你曉得它在哪里?」

  他走向那架平臺鋼琴,掀起上頭的防塵布,打開它被放下來的琴蓋,將它架好,再彎腰伸手從鋼琴的音箱中摸索著,然后拿出了一只琴盒。

  她驚訝的上前,看著他打開那琴盒,里面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一把小提琴。

  「你怎么知道它在這里?」她揚眉問。

  「昨天晚上有音樂會,這架鋼琴的琴蓋是開著的,但早上就被蓋起來了,還鋪上了防塵布。」他將小提琴拿出來檢查,「當然,也許是因為這家的主人很愛整潔,仆人很勤勞,但音樂會原本是打算舉辦三天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樁命案,今天音樂會還會繼續舉行,那么為什么要費事蓋上防塵布?」

  「因為不想讓人打開它!顾盐蜻^來,微笑回答。

  他點點頭,道:「如果這時要藏一個大家都在找的東西,還有什么地方比命案現場更好?每個人都以為這把琴從這音樂廳被偷走了,沒有人會想到東西還在這里,就在尸體旁邊!

  說著,他把小提琴拿出來檢查。

  「是那把史特拉底瓦里嗎?」她問。

  他沒有回答她,只將小提琴架上了肩,握著弓,試了幾個音,然后拉起了一首曲子。

  清亮的琴聲在瞬間回蕩在室內,流瀉入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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