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天諭好奇她所知甚多,又問道:“你同誰學的識字,讀過很多書嗎?”
“當然,我不只讀過好多書,還去過很多地方呢!比~蘭想著很快要離開王府,人海茫茫的,以后許是同這年輕公子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難得的卸下戒備,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兩人從山川大河說到人間百態,又說到吃喝玩樂,直到月上中天才停了口,卻有些意猶未盡。
左天諭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笑道:“今日太晚了,以后咱們再閑話吧。”
“好啊,一定!比~蘭這會兒突然想起那個黑衣人,心虛的趕緊應了下來。
兩人各自隨意行了一禮,左天諭翻墻跳出院子,留下葉蘭裝作若無其事回屋,等了好半晌聽得院子里再無動靜,她這才重新跑了出來,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小聲呼喊著,“黑衣大俠,你來了嗎?黑衣大俠,你在哪里?”
等在暗處的黑衣人狠狠沖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心里一再說服自己,只要把這女人送回碎石城,他就徹底“自由”了。忍耐,一定要忍耐!
葉蘭眼見黑衣人從墻角走出來,趕緊小跑過去,抱怨道:“黑衣大俠,你怎么才來啊,我都等了半晚了!
黑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說道:“走吧!
不想葉蘭卻是阻攔道:“別啊,大俠,你們行走江湖,難道沒有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好習慣嗎?你看這王府多富貴啊,一定藏了很多金銀。我先前傷了頭,差點兒沒命呢,拜托你去趟主院取些金銀珠寶,咱們帶著一起上路,當是我的營養費了,你看如何?”
黑衣人雙眼死死瞪著她,神情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喜,葉蘭果斷把這當成是贊同的信號,興奮的指了主院方向,還要再指點一二的時候,那黑衣人卻是一個手刀砍在她腦后上。
世界終于清靜了!
黑衣人長長舒了一口氣,順手撈起軟倒的葉蘭,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夜色里。
王府景致和陳設都是最好的一座客院正房里,灌了一大壺茶水,換了干凈中衣躺在床上的左天諭半夢半醒間吩咐貼身伺候之人,“記得明早提醒我問問洪公公,那個丫頭到底犯了什么錯,若是沒什么大事就把她送進宮去,真是個有趣的!”
“是,殿下。”
小太監輕手輕腳放下金絲帳子,心里好奇至極,到底是哪個丫鬟運氣如此之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以后飛上枝頭做貴人是指日可待,他一定要好好巴結才成。
可惜,世事難料,老天爺并不因為一個人的身分地位高低決定其運氣好壞,不管是當朝太子還是小小的太監內侍,齊齊失望了。
第二日一早,洪公公親自帶了丫鬟仆役伺候太子殿下用餐,當太子提起關在柴院里的女子時,他一時還有些發懵。
按理說,一個大總管對王府所有之事恨不得了如指掌才算稱職,可是,六王爺因為被丞相“逼迫”納妾,一怒之下帶著王妃遠走邊關巡查,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甩了一攤子,加上幾家皇親趕在一處婚喪嫁娶,忙得洪公公都想長八只手、四個腦袋了。
好在,他想了沒一會兒終于記起那個“燙手山芋”,也是讓他不知如何對待的“新夫人”。
他偷偷掃了一眼太子殿下好似很愉悅的神色,心里越發古怪,試探問道:“殿下,怎會問起柴院里的人,難道她沖撞殿下了?”
左天諭搖搖頭,吞下一口薺菜雞肉餛飩,含糊應道:“沒有,趕緊把她喚來一起用飯,一會兒同我回宮。”
洪公公臉色苦得好似黃連,想要把事情說一說,又不知怎么張口,難道要說,殿下啊,你叔叔新婚之夜睡錯了女人,如今除了王妃還納了一妾,她不是丫鬟,是你的小嬸嬸?
他就算是個太監總管,也沒這么厚的臉皮啊,更何況這事還涉及到自家王爺的丑事,萬一傳揚出去,王爺發怒,他的老命就保不住了。
都說情急生智,洪公公眼珠子轉了無數圈兒,還真想出個主意,那就是把皮球踢出去,不如就依照太子的吩咐,把人請過來,以那位“新夫人”對自家王爺的情有獨鐘,別說進宮,就是升天成仙都不會去的。到時候太子從新夫人嘴里聽說原委,王爺回來也不會責罰他的。
洪公公心里的小算盤撥得劈啪作響,痛快地喚了兩個丫鬟去請人。
不想,眾人左等不見人來,右等也沒有影子,就連兩個丫鬟都是肉包子打狗不見回轉,洪公公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示意兩個小太監仔細伺候太子,然后打算親自走一趟。
結果,還沒等他退出屋門,先前派去的兩個丫鬟已是一臉驚慌的跑了回來。
“總管,總管,葉姨娘不見了,柴院里根本沒有人!”
“什么?”洪公公嚇得雙膝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澳銈兛墒亲屑氄疫^了,是不是人躲到哪里了?”
“總管,”兩個丫鬟跑得額頭見汗,臉色通紅,趕緊解釋道:“柴院真的沒人,我們連左右幾個院落也都找過了!
“出了什么事?”左天諭聽到動靜,高聲問道。
洪公公心里叫苦,無奈之下,只得把屋里的丫鬟仆役攆了下去尋人,之后才低聲把這場鬧劇講了一遍,當然,他一個奴才不好說主子閑話,言語間很是含糊。
但太子是什么人啊,整日同朝堂里那些老狐貍打交道,早練就了一顆七巧玲瓏心,聽到一半就猜著了事情大致經過。
他這心里的滋味,實在有些復雜,霞丞相家的大小姐,刁蠻霸道又貞節有損的流言他自然聽過,記得當初在酒桌上還同兄弟們說,六皇叔娶了她一定會鬧得整個王府不得安寧。后來六皇叔換了王妃,他還慶幸不已。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昨晚那個坐在月色下,笑得爽朗、無所不知的清靈女子就是葉家大小姐,果然是傳言不可全信嗎?
左天諭皺起眉頭,疑惑過后,心里又涌出那么一點點淡淡的遺憾。老天爺真是不公平,他自打出生就只碰到這么一個交心又賞識的女子,卻陰錯陽差的竟是六皇叔的女人。
如今更是逃得無影無蹤,讓他想要再當面問詢幾句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她是六皇叔的侍妾,又貴為丞相之女,為何關在柴院里,連飯食都沒有?”左天諭勉強收拾了七零八落的心事,淡淡問道:“昨日我遇到她正燒火烤紅薯,據說已是餓了兩日。”
洪公公聞言臉色大變,這次再也沒能堅持住,膝蓋徹底軟了下來。即便葉蘭被王爺嫌棄,身分也只是親王的侍妾,但無論如何都是王府的半個主子,他一個奴才絕對承擔不起苛待主子的罪名。
“殿下,王妃走之前曾吩咐老奴要仔細修繕新院子,所以葉姨娘才暫留在柴院沒有搬離,但老奴已是安排丫鬟照料湯藥和飲食,實在不敢慢待主子。”洪公公巧妙點出了新王妃的存在,又道:“老奴這就喚那丫鬟前來問詢!
左天諭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早有眼尖的小太監跑出去找了臉色刷白的丫鬟珍珠過來。
珍珠這會兒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身體哆嗦得如同篩糠一般,跪在屋子中間半晌說不出話來。
洪公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上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罵道:“我吩咐你照料葉姨娘,你把人看到哪里去了?快說!”
珍珠捂著臉,哭著求饒道:“總管,奴婢……奴婢家里老母病了,就去后門外住了兩晚。葉姨娘……葉姨娘就在院子里沒出去過啊,奴婢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見了……”
洪公公聞言恨不得掐死珍珠,當奴才的不聽吩咐,擅離職守,這是大罪,足夠拖出去杖斃了。
但如今人已經不見了,就是打死珍珠也無濟于事啊。
左天諭卻是不耐煩聽他們扯皮,起身扔下一句,“給你們王爺送信吧,丞相府那邊也不要瞞著!闭f完,他就抬步離了王府。
洪公公殷勤送了太子出門上馬,再回身時臉色鐵青,高聲吩咐兩個管事,“珍珠擅離職守,杖責四十,攆出府去!另外派人去丞相府送信,我這就修書一封稟告給王爺知曉!
“是,總管!
沒過片刻,王府的偏院里就響起珍珠的痛叫聲,洪公公聽了,勉強算是出了一口悶氣,之后低頭執筆寫信,想起過會兒葉丞相就要上門要人,他的太陽穴就忍不住一跳一跳,疼得厲害。
他是招誰惹誰了,不曾偷懶也不曾;,怎么就禍事不斷。待得事情了了,一定要找個空閑去廟里拜拜,去去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