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晏學常和葛淑娟來到未名湖旁,只見一條小游船靜靜地停在那里。
待夫妻兩人上了船。卻不見兒子在船上。
晏學常狐疑地問身邊的丫鬟。“少爺呢?”
阿嬌躬身說:“少爺說今日宮中大變,為保兩位安全,請您先上船,自此地順水而下,一個時辰就能出京,那邊自然有人接應。待京中局勢平穩,再請兩位返家。”
“胡鬧!”晏學常怒道;“什么宮中大變?清殊這孩子就會危言聳聽!他人呢?叫他來見我!”
她笑瞇瞇道:“少爺還有事,已經入宮了。他吩咐奴稗,如果兩位上了船就即刻開船。來人啊,開船了”
原本在船頭船尾的兩名船夫立刻搖起船槳,游船雖然不大但行動極快。乘著風飛速地順勢而下,向京城外而去。
晏學常氣得大叫,“停船!停船!我乃是司空朝的臣子,倘若宮中真有大變。我這個丞相豈能置身事外?”
阿嬌回頭笑道;“丞相大人別亂晃,萬一船翻了可就不好了。聽說您和夫人都不會泅水,若是掉到水里,我可不知道要先救誰!
葛淑緊緊扒在船的欄桿上,望著滾滾河水,臉色灰敗,一動都不敢動。
晏學常泄氣地頹然坐例在船艙中。望著妻子,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唯一的兒子,曾是他們的驕傲,也是他們的麻煩,如今還送他們一個不可知的未來,教他心中有著更多的牽掛與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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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殊沒有走,是因為他知道,倘若他和父母一起出城,必然會被皇上識破。
所以他得留下,以保住他們。
而且,宮中還有案子等著他去了結。
這一回,他沒有走正門,宮門的西角小門已經被人悄悄打開一條縫,他推門進去,有太監在那里等候。那太監的表情甚是緊張。
“晏大人……皇上已經派了人馬看守太子殿下養病的玉干殿!碧O小聲地說:“蘅妃娘娘讓您先去她那邊!
“不了,我這就直接去玉干殿!标糖迨庵擂垮谶@個時候召自己去她那里,是冒死想要救他。但是他不能接受這份好意,因為玉干殿還有個人在等他。
再往前走,迎面奔來一人。竟然是蘅子婷,滿臉蒼白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現在不要去玉干殿!皇上已經和殿下翻臉了!靖海王爺和聶將軍的人馬也已經在西宮火并。你現在去會很危險!”
晏清殊一怔,“巧眉呢?她出來了沒有?”
蘅子婷瞬間的沉默,讓晏清殊倏然抿唇,他不顧一切地快步繼續前行,直到又有一隊人馬攔住了他的去路。
“晏先生請止步。將軍有話,不許您再往前!遍_口的應該是聶青瀾的人馬。
晏清殊冷冷道;“讓開,我的未婚妻還在玉干殿,我要接她出來。”
“將軍說了,羅姑娘的安危她會放在心中。您若是去了,反而會給她添麻煩,到時候若是傷了彼此,可就不好看了!
聶青瀾這句話說得既狠又準,一下子點醒了晏清殊剛才的不理智。他現在只恨自己年少時看不起那些孔武有力的武夫,一點功夫都沒有學。此刻若是能如阿嬌一樣飛檐走壁,仗劍行俠,何至于眼睜睜地看著巧眉出事卻無能為力?
他咬緊牙關,返身去找蘅妃。
蘅妃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寢宮中不停踱步。自己的家人要與皇上為敵造反的事情,是她剛剛才知道的,這才明白為什么妹妹會突然入宮和她住。
她心中原本極不同意家人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但是想到皇上這幾年對她的薄情寡義,她的心也冷了。
好吧,倘若能讓太子成功坐上皇位,她就做一個太紀娘娘吧。
“清殊,你說殿下若是敗了。我們……會不會死?“蘅妃惴惴不安地問。
“娘娘,現在這樣活著,生不如死,您還有什么可留戀的?”他低聲說:“請娘娘借我一身衣服,我要換裝到玉千殿!
蘅妃變了臉色,“這個時候你還要去玉干殿?”
“巧眉在那里!彼麍詻Q地說。
蘅妃以為他要扮成太監或侍衛,沒想到他竟然要了一身女子的宮服。他的容貌本就俊美似女子,雖然現在臉上有傷痕,但是扮上女裝,從未受傷的側面看去。競然像是一位高姚嬌媚的美人。
蘅妃征征地看著他換裝完畢,苦笑著說:“你若是生為女兒身,怕這皇宮之中沒有一名女子可以比得上你!
晏清殊轉過身,看了看四周,拿起一個裝珠寶的匣子,對蘅妃說:“娘娘保重!
這輕輕四個字,卻說得蘅妃眼淚撲簌簌地墜落,攔住他問道:“清殊。非要去嗎?人命可貴,你總要為自己著想。”
他淡道:“我是活是死不重要,那個丫頭為別人著想時也不曾想過自己的性命,總要有一個人為她著想。至于最終是誰要送掉性命……就不必去想那么多了。娘娘,多謝您這些年猶如親姐姐一般的照顧,日后后宮中的風風雨雨,但愿不要再騷擾您了!
他決絕地捧著那個匣子離開蘅妃,再一次走向玉干殿。
因為換了一條路,路上遇到的是不同的士兵攔阻,晏清殊低著頭,音色本就清冷如鈴,不易辯男女,再加上換了衣服,守衛路口的士兵自然不認得他。
“前面封路了,不許進了!“士兵也是同樣的說詞。
晏清殊垂著頭輕聲說:“奴婢是奉了蘅妃娘娘的旨意,要給太子送一份要緊的信,事關重大,必須面見太子!
那幾名士兵聽說“事關重大”,不由得彼此商量了下,一人好心道:“這位姐姐,不是我們不讓你進去,而是太子和將軍下令,未得他們的消息撤軍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此地。否則格殺勿論!”
晏清殊繼續哀來道:“可是娘娘也說,倘若這份信不盡快送到殿下手中,殿下會有危險!
一名士兵大膽的說:“好吧,我領你去見殿下。若是路上出了岔子,你遭遇不側,可不要怨我。“
晏清殊跟著那名士兵飛快地向玉干殿行走,一路上。竟然躺了十余具尸體,有的是太監。有的是宮女,也有大內侍衛。
晏清殊看了,心頭越來越糾結。
直到他們來到玉干殿,殿內猛然走出一人,和他們打了一個照面,喝道:“誰準你們到這里來的?”
那人一身漆黑的戰袍,冷顏如冰似玉,美艷不可逼視。
帶著晏清殊的士兵忙道:“是這位宮女說蘅妃娘娘有密信要急呈殿下。”
“密信?在哪里?”此人正是聶青瀾。她遣下那名士名,留下宮女。
晏清殊一抬頭,沉聲:“我就是密信。”
聶青瀾大驚,“清殊,你……你太膽大妄為了。”她命人嚴防死守周圍,怎么也沒想到晏清殊竟敢男扮女裝深入是非之地。
他向內看了一眼。既然聶青瀾可以站在這里,那就說明……
“殿下大事己成了?”他冷冷地問。
司空晨也從殿內走出,詫異地瞪著他。
“巧眉呢?”晏清殊追問。見兩人神色有異,心中的不安情緒更是高漲,他干脆越過兩人,疾步沖進殿內。
只見殿內的龍椅中,皇上司空豪歪斜著身子,雙目緊閉,嘴角還掛著一道血痕,顯然已經駕崩。
而在司空豪的腳畔,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急步上前一把將那身影搶抱在懷中,起身要往外奔。
司空晨攔臂檔住了他的去路,對聶青瀾使了個眼色。“青瀾,這邊的事你來處置。”說著。他便帶著人離開。
晏清殊盯著聶青瀾的眼道:“聶姐姐要怎么處置我?是要殺了我嗎?”
聶青瀾為難地說:“清殊,你絕頂聰明,為什么這個時刻要來膛這渾水?你明明可以遠走高飛的!
“你答應過我,會讓巧眉平安的!彼哪抗馊绲蹲影沅J利!罢驗槲倚帕四愕谋WC。才同意讓巧眉跟著殿下。以化妝之術幫助殿下裝病,深入這龍潭虎穴。倘若我當時料到殿下是個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的忘恩負義之徒。我絕不會讓巧眉待在殿下身邊!”
聶青瀾的臉上浮現著濃濃的哀傷,“你該理解他的苦衷,他是太子,是日后的皇上,這一天他等了許多年……”
“所以絕不許我們這等草踐小民壞了殿下的大事,是嗎?”姜清殊輕蔑地冷笑,“殿下今日軾君篡位的名聲倘若傳出去,必然不能順利登基,也會動搖國本。
“為了殿下的江山大業,我和巧眉便要被棲牲?”
聶青瀾惆帳地望著他道;“清殊……你其實早該想到這一切。不要說是你,就連我……也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晏清殊將目光自她的臉上移開,似是連正眼都不屑看她一眼,他昂然道:“既然如此,請聶將軍賜我和巧眉一死吧!我們倆生不能廝守,能死在一起也是人間美事。”
聶青瀾望著眼前這對男女,不禁悲從中來,她抽出自己的桃花刀,凌空一揮——卻只削斷了晏清殊的發簪,他的頭發瞬間披散下來。
“走!別再回來了!” 聶青瀾低聲喝令。然后塞了一個瓶子到晏清殊懷中。
“巧眉只是受了輕傷,被我點了穴,你回頭找阿嬌幫你解穴。這瓶藥,療她的傷最好!
晏清殊重新看向她,“多謝……聶姐姐!
語畢,他抱著羅巧眉疾奔宮門之外。
望著他們的背影。聶青潤不由得暗暗感慨。
皇宮之內,多少辛酸往事,生離死別?為了他的好惡,她的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腥……如今她但愿這雙多情兒女可以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