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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不是在某間宮室面圣,而是在荷花池邊。
現在正逢秋季,荷花早已凋零,池中連殘荷枯葉都難以見到。
一國之君司空豪在池邊負手而立,似有滿腹的心事。
晏清殊走至跟前,正要拜倒行禮——
他擺擺手道:“行了,不必拜了。朕有話問你,你站著聽即可!
晏清殊平靜地望著他——這位已經五十多歲的皇帝,曾以武力在眾皇子奪位之爭中取得勝利,打下自己的江山。但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疲憊,這些年縱情聲色犬馬,早已讓昔日強壯的身體變得衰敗,不復當年。只有當他看向晏清殊的時候,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還有著他應有的威儀。
“清殊,你入朝做樂師也有幾年了吧。”
“回皇上,三年了!
司空豪點點頭,“三年,時間也不短。就是普通縣衙小官,三年也該升職了,更何況你的父親是當朝丞相,你也算是個聰明伶俐的人,怎么就一直不想往上爬呢?”
晏清殊笑道:“小臣眼界狹窄,自知能力淺薄,實在不敢妄想高攀。況且爬得越高、摔得越慘的道理,小臣是知道的!
司空豪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倒是個聰明人。但是,倘若有人非要讓你往上爬呢?”
“誰?”
“朕!
晏清殊一震,卻不敢開口問。
司空豪古怪地笑笑,“膚知道你雖然不問朝政,但是耳濡目染總是聽到一些。朝中最近有些亂,朕想派人查一查,可是放眼看去。沒有幾個朕能信得過的。就是信得過。又怕太顯眼,調查起來容易打草驚蛇,所以朕左思古想,選中了你。”
晏清殊心頭一沉!盎噬,小臣資質魯鈍!
“魯鈍之人彈不出那樣上乘的琴技!
“小臣心智單純,只怕學不來那些勾心斗角……”
“單純的人,不可能周旋于各宮之中,還深得寵信!彼究蘸赖脑捄鋈蛔兊孟饋恚瓣糖迨,你是要抗旨嗎?”
他無奈地俯下身,“小臣不敢!
“回去吧,等朕的旨意!彼究蘸罃[手,不再聽他辯解。
晏清殊只得領命退下,待走出宮門時,天上忽然飄起小雨,守宮門的太監忙要給他打傘,他卻推開婉拒了。
車夫幫他打開車門等他上車,他走到車前,猶豫了下,忽然笑了,“先將車趕回府吧,我要自己走走。”
“少爺,下著雨,您又沒帶傘……”
車夫的話還沒有說完,晏清殊已經逕自走開。
這場雨,起初只是淅淅瀝瀝的下,而后卻漸漸大了起來。水珠成串的從空中跌落,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水洼,街上的人全都慌張地忙著跑回家,擺在外面的鋪面招牌,或是民家掛著的衣物,也都已抱回了屋內。
但就在這煙雨迷蒙的時候,人們卻驚訝地發現,有個俊美如謫仙的白衣男子,竟然悠閑地在雨中散步,仿佛此刻不是大雨傾盆,而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而他身后還跟著一輛馬車,始終亦步亦趨地緊隨,顯然是在等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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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殊回到家時,已經是渾身濕透。
守門的管家見到,嚇得驚呼,“少爺,您怎么了?”然后大聲斥責車夫,“老何,怎么越老越不會伺候了?竟讓少爺淋成這樣?”
“不要驚動別人。”晏清殊淡淡的道。
“趕快給少爺燒幾桶熱水,拿身干凈衣服來!惫芗壹敝愿梨九畟儭
晏清殊卻笑著擺手,“這樣挺好,不過是淋了點小雨!
正好羅巧眉打著傘要出門,乍然看到他渾身濕透的樣子,也嚇了一跳!澳氵@是怎么回事?”
“你要出門?”他瞇起眼看她。
羅巧眉將傘遮擋在他的頭上,然后拉著他說:“我先送你回去換衣服。這么大的人了,還喜歡玩小孩淋雨那種把戲!
她的個子沒有他高,幫他打傘還得踮著腳,晏清殊既不彎腰,也不伸手接傘,然后趾高氣揚地往自己的房間走,由著她高舉著傘為他遮雨。
管家要伸手接傘,羅巧眉忙說:“您先忙您的,這邊我來就好。得給他燒熱水……”
“已經吩咐下去了!
“哎——”羅巧眉不走快一點,幾乎快追不上晏清殊的腳步。
他一進自己的院子,婢女們就驚呼道:“少爺您……”
“住口!标糖迨饫渎暶睿岸枷氯,誰也不許到夫人那里去報訊。”
羅巧眉跟著進了他的房間!澳氵@是干什么?不打傘也可以坐車啊,怎么淋成這樣?”
“啰嗦!”晏清殊蹙眉道:“又沒請你進來,你怎么比我娘還嘮叨!
“要不是你是我表弟,我才不管你呢!彼櫚櫛亲,將傘收起放在屋角。
他斜了一眼道:“把傘丟出去,別在我屋子里滴水!
“你怎么這么不知好歹!”她索性端起姐姐的架子,叉著腰訓他,“不管怎樣,你是晏家千頃地里的一根苗,你看姨娘對你多緊張,這些年,給你登門說親的人那么多,她一樁都沒有同意,還不是為了給你找一個最好的女子匹配,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可知有人會為你擔心著急?”
他猛地盯著她,“誰?難道是你?”
他幽幽的目光看得她忽然心緒不寧,連忙閃開他的凝視說:“哈,可輪不到我擔心著急,自然是你爹你娘,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她還要繼續嘮叨,晏清殊已經不睬她,逕自開始脫衣服。
“你、你、你……”第一次有男人在面前寬衣解帶,羅巧眉嚇得不輕,連忙背過身去!澳阍趺凑f脫就脫?也不打聲招呼!
“幫我把衣服拿出來!彼穹愿老氯艘粯用钏。
“我去叫人拿給你。”誰知道他的衣服放在哪里?
“床頭那個箱子里就有,你想凍死我嗎?
這可惡的臭嘴巴,做啥一副厭惡鄙視的語氣。
羅巧眉只好到床頭的箱子前,打開來隨便翻了翻。這里的衣服多是淺色的,尤以白色居多,也分不出每一套有什么不一樣。
她隨便翻出一件來,轉身剛要遞給他,卻見他已經赤裸了上半身,正在脫下半身的褲子。
“天。 彼话褜⒁路拥剿砩,自己卻一下子蹲到地上,捂著眼睛。
一陣低笑聲從面前傳來,笑得她渾身都在冒火。
“晏大少爺,您……”什么時候把衣服穿好?她捂著眼,頭都不敢抬。
“你一天到晚看死人,怎么現在倒裝起矜持來?莫非……”他款步走到她身邊,也蹲下身子,拉下她捂著眼睛的手,托起她的下頜,“你暗中覬覦我的男色已經很久了?”
羅巧眉又氣又惱,又羞又怒,再顧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站起身大聲說:“我看的都是死人,難道你也是死人不成?我可不比你那些相好的娘娘們,巴不得看見你脫光了衣服……”
他的秀眉猛地擰起一個結,倏然將她拉倒按在床上,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怒道:“我早說過,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封了你的口!”
“有膽子你就封。 睖喨徊挥X又什么危險,雖然他冷峻詭異的笑容讓她心驚膽顫,但斷不可能真的為此動手傷她。
面對她的挑釁,晏清殊的唇角笑意妖冷惑人:“這可是你自找的。”
語畢,一個滾燙的熱吻重重壓在羅巧眉的唇上。
她懵然未解,只覺得呼吸變得困難急促,用力想推開他,他卻將她箍得更緊,牢牢扣鎖在他的懷中。
那吻越發升溫,他用力撬開了她的牙關,探入她的口中與她的小舌糾纏,似乎恨不得將她的唇瓣都一并吞下占有。
她恍惚著,感覺有什么不對……手掌觸及的,是他赤裸而光滑的胸膛,雙唇和鼻子都被他強大的蠻力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對……不對……不對!
羅巧眉驚得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終于讓晏清殊因為疼痛而松開了氣力,她趁勢翻身跳下床,氣喘吁吁地盯著他——那張向來白的像細瓷一樣的面龐上竟泛起桃花一樣的紅暈,雙眸燒著灼灼火焰,與平時的清冷截然不同。
“清殊……你……太過分了!”她罵不出更難聽的話來,丟下這一句話就逃出房間,連傘都未拿,甚至撞到了端著熱水盆剛走到門口的婢女,將水盆撞翻在地。
“表小姐……”婢女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倉皇逃跑,哀嘆自己還得再去打一回熱水,忙不迭對屋內的主子說:“少爺,奴婢失手打翻了熱水,請您稍等一下,奴婢這就去再打一盆來!
屋內的晏清殊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逕自扯過羅巧眉丟給他的那件衣服,穿在身上。
奇怪,剛才還冷得如寒風刺骨,此時全身卻像火一樣的燙,是真的要燒起來了嗎?
他的小小陰謀,就快要得逞了啊……
翻身倒在床上,他將半張臉都埋進柔軟的棉被中,那里依稀還殘留著一絲羅巧眉身上的氣味,淡淡的繚繞他鼻尖,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