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后 臺灣 桃園機場
機場大廳,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每個人都是腳步匆促,蕓蕓眾生充滿各種不同的表情:其中,有些是逮到機會出國休假的民眾,臉上盡是掩不住的欣喜;有些一看就知道是生意人,滿臉不得不飛行的無奈;還有些則是剛返國的人,臉上掛滿舟車勞頓的疲倦樣——
一個睜著水汪汪大眼,眼珠烏黑、相貌十分可愛的女孩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已經快要半個小時了。
云織帆長這么大,很少像此刻這般緊張,打從下午出門后,她就滿懷忐忑不安。到了機場后,她更是不停往入境閘門張望,還不時拉拉裙子、摸摸頭發……她費盡心思精心打扮好才出門,為的就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一直以來在她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冀揚哥哥。
「怎么都等這么久了,人還沒到呢?」
女孩臉上不時變換神情,一會兒開心微笑,一會兒又緊張兮兮來回走著,喃喃抱怨,她又直又挺的俏鼻偶爾輕皺,秀氣的柳眉時而蹙起。
八年了!他們已經闊別有八年的時間了!
這對她來說,是一段多么漫長的時光啊……
在云織帆十二歲那年,在她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時,被迫和心愛的冀揚哥哥說再見——那時候,她哭著抓住冀揚哥哥的手不放,說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出國,在她心中,冀揚哥哥是不會離開她的,要不是那時他安撫她,說自己一定會回來看她,說不定她可能會想盡辦法躲進行李跟著上飛機……
同樣的機場,云織帆清楚記得,就在相同的此處,她送走了他,而今,同樣的場景卻是不同的時空。
由于沒有兄弟姐妹,孤單的她一直都沒有玩伴,她好羨慕別的小朋友都有哥哥姐姐照顧,那年石冀揚救了她,她曾想過,如果這個很厲害的小哥哥可以當自己的哥哥不知有多好!因此她常常要求母親帶她去石家找冀揚哥哥,直到石冀揚到美國留學為止,云織帆的生命里從來沒少過他的陪伴。
然而這些年的別離,且隨著年紀增長,云織帆清楚地知道幼時的手足之情早已轉變,她迫切地想得到他的稱贊與喜歡……甚至于愛情。
依稀仿佛,她又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從那時起她就希望自己趕快長大,轉眼間她已經長大,二十歲的花樣年華,讓她擁有更多的本錢能夠贏得他的喜愛;而心愛的他,也已在美國完成學業即將回到臺灣。
石冀揚自高中畢業就在家族的安排下,到美國專攻經營管理和國際金融貿易等專業科目,為了將來繼承家族事業而準備,經過許多年的努力,他好不容易拿到博士學位。
依照石冀揚做事低調的個性,他還沒正式接手石氏的事業,再加上他向來不喜歡盛大的場面,此次學成歸國更是堅持不要任何石家成員來接機。
然而云織帆卻不知是哪里得知的消息,蹺了課偷偷跑來,希望石冀揚一出機場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她……
睽違八年之久,云織帆此刻心情既緊張又興奮、激動得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
在等待冀揚哥哥的同時,云織帆想起兩人小時候的事。腦海里像是放映舊電影般不斷轉動,久遠的童年往事,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奇怪?!怎么還沒到?」云織帆一面對著閘口張望,再次在心里嘀咕著。
眼看著入境門口的旅客一個接一個拖著行李通過,就是見不到她日夜思念的冀揚哥哥。
唉呀!她應該帶著手機的,出門時太匆忙竟忘了帶手機,萬一他改了班機怎么辦?會不會提早到了呢?還是……他突然有什么事情不回來了?!
心里一堆怪念頭閃過,云織帆愈想愈覺得不安。
這幾年兩人偶而靠著電子郵件、線上視訊聯絡,每次約好上線見面聊天,那是云織帆最快樂的時刻,當她看見魂牽夢系的心上人出現電腦螢幕時,心中的悸動難以筆墨形容!
分開的幾年中,幾度她思念他思念得快瘋了!
若非父母親阻撓,云織帆可能會不顧一切飛去美國探望他,相隔千山萬水的兩人盡管能透過網路聽到彼此聲音、看到彼此容貌,但比起真實靠近還是差很多。
云織帆總是要相當努力地把整顆心滿溢的思念壓下去,她不想造成冀揚哥的困擾,畢竟他到遙遠的異鄉為的是求學,他肩上背負著家族的神圣使命,石家龐大家業需要靠他發揚光大,這些冀揚哥都跟自己說過,云織帆期許自己做個貼心的好女孩,她不愿過于打擾他的生活,就算心里再想他也一樣。
大部分時候石冀揚都忙于報告、論文,平時任性慣了的云織帆絕對貼心等候,不會任性要求他上線見面以免影響他的課業,就算每天都很想跟親愛的冀揚哥聊天,她也努力克制下來。
就這樣壓抑著、克制著,忍過好多好多寂寞的時刻,終于等到他回來了!
「織帆!」正當她想東想西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冀揚哥!」云織帆驚喜的喊道,只差沒有尖叫出聲來表達自己的興奮。
「怪了!不是說不用來接機嗎?你怎么跑來了?」石冀揚歡欣的眼神中有些疑問。「我剛剛遠遠看覺得很像你,一開始以為是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你真的長大了,E-mail給我的照片中還真看不出來,真是女大十八變!
「是嗎?有變得那么夸張嗎?」云織帆俏皮地嘟起嘴!改阕约阂沧儾簧侔!變老了,哈哈哈!」
「說我老?你有沒有禮貌?」石冀揚佯裝生氣地捏了下她俏尖的鼻子,繼續說;「虧我還想夸你,說你真的變了,不再是我當年那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現在變得更美麗、更有氣質!
「好啦好啦,看在你稱贊我的份上,不說你老,說你成熟穩重,行嗎?」
「這還差不多。」石冀揚滿意地點點頭。「對了,你不是說今天有課,不能來接機——難道你蹺課?!這樣不行喔,學生的本分應該要乖乖上課才是……」
石冀揚不改大哥哥的本色,不自覺對她說教說了一大段,然而,嘴上雖是碎念著,但心里仍高興看到這多年不見的小妹妹。
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就像是他親妹妹一般,彼此共處約七年多的時光,一起念書,一起玩耍,一起背著大人蹺補習班的課去西門町逛街、看電影……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多么美麗啊!
想起當年的情景,石冀揚心里充滿一種難以替代的幸福感覺。
「噫?冀揚,這位就是你常提到的織帆妹妹嗎?」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時,突然有個溫柔可人的聲音在石冀揚身后響起。
原來,剛剛云織帆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美好世界中,壓根兒沒注意到有個美麗的女人跟在石冀揚身邊。
她,到底是誰啊?云織帆心里充滿疑問。
「織帆,我還沒跟你介紹,這是我未婚妻,也是你未來的嫂子,潘欣樺。」
石冀揚這幾年在美國不只是學業得意,感情世界也相當多采多姿,剛到美國就有幾位年紀比他大的學姊追求他,而且不分中外。
他擁有得天獨厚的俊挺五官,雖然體格精瘦修長,但身材比例恰到好處,尤其是在游泳、打籃球、或做其他運動時的專注模樣,讓他身邊總是環繞著美麗女孩,不曾間斷過。
不過,這些事他都沒有跟云織帆提起,再怎么樣他都當她是小妹妹,總得要維持好哥哥的形象才是。
大約在半年前,石冀揚認識從臺灣來的潘欣樺,她是個聰明大方的女孩,彼此出身家庭背景,及價值觀念都滿合的,兩人平淡交往,也就維持到現在。
「嗨!你就是織帆妹妹啰?」潘欣樺露出親切的微笑。「你好,我是潘欣樺,我常聽冀揚提起你!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乖瓶椃幘叵蛩c頭問好。
縱使表面平靜,但面對這突來的「嫂子」活生生立在眼前,云織帆的心中仿佛千軍萬馬奔馳過般,一片驚慌又混亂。
她怎么也想不到,跟自己無話不談的冀揚哥哥不動聲色地談了戀愛,這么多年來她從沒聽他提起喜歡過哪個異性!怎么會這樣呢?
云織帆快要被暴漲的問號給淹沒了……
「嗯,果然是漂亮的美眉喔!剐罉逵H切地和云織帆寒暄招呼!肝乙埠孟胗幸粋這么可愛漂亮的小妹妹呢!」
既然石冀揚對她像如同自己的妹妹,而她和冀揚的大局已定,這個叫云織帆的丫頭對她也構成不了威脅,潘欣樺也就刻意表現出愛屋及烏、寬宏大度的模樣。
不過那僅是為了討好石冀揚罷了!任何女人若知道自己未婚夫口中有個念念不忘的「小妹」,擁有再大的度量也會滿心不是滋味。
潘欣樺雖然外表和顏悅色,內心并非如此泰然大方接受她,尤其看到這小丫頭充滿靈氣的大眼睛,細致清麗的臉蛋更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倘若石冀揚對她不只是兄妹之情,那么這位云織帆必然是她最可怕的敵手。
氣氛不知怎地僵凝了——
云織帆腦袋一片空白,從石冀揚口中說出「未婚妻」三個字像是輪番打過來的拳頭,兩三下把她打得東倒西歪,神飛魄散。
「織帆,你怎么了?」見她搖晃身子,快站不住的模樣,石冀揚趕忙一把抓住她,讓她依靠在自己厚實的胸前。
「冀揚哥——」云織帆深吸了口氣,抓住石冀揚的手穩住自己搖晃的身子。「你們……你們……我怎么沒聽說?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怎么都沒跟我提過?」
「呵,我當然是想等確定以后,再給你一個驚喜!故綋P笑著拍拍她的手,緩緩道:「欣樺是我在美國的博士班同學,前天一群好朋友鬧著要先讓我們辦訂婚派對,順便為我們送行。那回是大伙兒鬧好玩的啦,也不是很正式,不過,我想在臺灣辦一次讓雙方父母親都能來參加的訂婚典禮,這樣才不會太失禮!
石冀揚似乎沒發現云織帆早已臉色刷白,他自顧自地說著,還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潘欣樺。
「喔,我——我真為你們開心,呵呵……」云織帆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幾乎冰凍的手一直抓著石冀揚的手臂,那種感覺像是回到小時候,跟著他學游泳在水中緊抓著不放的情景。
「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石冀揚終于發現她臉色不對勁了。
「我、我沒事!乖瓶椃銖姞科鹱旖切α诵。
她口是心非的說著,但卻感到自己一顆心仿佛快要被撕裂了。
「聽到你要訂婚,我、我太訝異,太高興了。冀揚哥訂婚是件喜事啊,你一定要給大嫂一個難忘的婚禮喔!」
「其實,你嫂子是不太在意形式上的東西。不過我的想法是……」
「不過,你還是希望讓你父母還有我的父母都開心,對不對?」潘欣樺眼里含著笑,快速接過他的話!讣綋P,你還真是孝順!」
潘欣樺帶著甜美幸福的笑容,靠在他身上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女人,為自己未來的夫婿感到滿意和驕傲。
「走吧,我們回去再慢慢聊,爸安排了一輛車在外面等我們。織帆,你怎么來的?要不要搭我們的車子回去?」石冀揚自然地攬著潘欣樺的肩,朝織帆問道。
「不、不用了。」云織帆低下頭,不敢再看相親相愛的小倆口。
她無法再看到石冀揚以含情脈脈的眼眸盯著潘欣樺,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會心痛心碎而死……
「沒關系,我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
云織帆頭也不抬,她只想趕快逃離這個災難現場。
「你自己開車?」石冀揚眼中流露些許關心!甘裁磿r候學會開車了?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
「嗯,我知道。」云織帆點點頭,她覺得眼眶熱熱的,灼熱的淚水不停打轉。
「那我們先走了,晚點再約你出來喝咖啡,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石冀揚揮了揮手,目送云織帆一個人孤單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