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了。
為了陪第一次自己一個人搬到外頭住的丁綺玉,葉倚心已經有三天沒見到牧少驊。
這是她的要求,要他不要來找她,因為她總覺得他們倆站在一起面對綺玉有點尷尬,畢竟他原是綺玉相親的對象,結果卻讓她這個路人乙陰錯陽差的撿了個大便宜。
雖然綺玉表面上笑著說沒關系、她不會在意,但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就沒人知道了。
所以將心比心了一下,她覺得還是能避免就避免,才會叫他不要來找她。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見不到他,她會這么的想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唉!
不知不覺的她又嘆了一口氣,讓一旁正在上人力銀行找工作的丁綺玉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想了一下,干脆整個人轉身面對她。
「倚心姐姐!顾鹛鸬慕。
葉倚心疑惑的看向她,不知道她又在動什么歪腦筋!父擅礋o事獻殷勤?」
「只是叫你一聲姐姐而已,哪有獻什么殷勤呀?」丁綺玉嘟嘴抗議,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句話的完整版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所以要干么?」沒被她唬弄過去,葉倚心追問。
「你干么從剛剛就一直嘆氣呀?在煩惱什么?」
葉倚心呆了一下,壓根兒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嘆氣。她有嗎?
「不用懷疑,你有!苟【_玉點頭加重語氣,「你在煩惱什么?要不要說出來,我幫你一起想辦法解決?」
「我哪有煩惱什么!
「別不承認了,你是不是在想男朋友,想你的牧先生呀?」丁綺玉以一臉似笑非笑又曖昧的表情調侃她。
沒想到會被她看穿,葉倚心惱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說:「你還不快點找工作,再找不到,干脆餓死算了!」
「喂,這樣說也太狠了吧?不過我大人不計小人過,而且還打算要以德報怨。快點感謝我。」她說著,擺出了等著對方道謝的跩樣。
「感謝你的頭啦!」葉倚心沒好氣的啐道。
「我說的是真的!苟【_玉起身離開座位,然后走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說:「你可以回你親愛的牧先生家了,我一個人沒問題啦,趁著時間還不會太晚,快點走、快點走,我就不送了!
說完,她將她推到門外,再將她的大包包塞進她手中,然后朝她揮了揮手,大門砰的一聲關了起來。
葉倚心一整個傻眼加無言以對的呆站在門外半晌,這才猛然回神,伸手敲門。
「喂,丁綺玉!顾吳眠吔。
「沒聽到、沒聽到!归T里傳來那家伙無良的聲響,讓她好氣又好笑。
「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她猶豫了一下,問著門里的她。
「OK,沒問題啦!苟【_玉回答,「所以你快點走,看要搭計程車,還是要打電話叫你的牧先生來載都行,快走快走。」
聽她像趕蒼蠅般的趕她,葉倚心失笑的搖了搖頭,決定接受她的好意,順從自己想念牧少驊的心,今晚就回家去。
「那我走了!顾龑﹂T里的丁綺玉說,然后轉身離開這個原本被她稱之為家,現在卻成了外頭的地方,準備回家。
歸心似箭的她決定直接搭計程車回去,給他一個驚喜。
半個小時之前,他們倆還通過電話,那時她沒想過今天就可以回家,自然沒跟他說。待會兒他若看見她突然出現,肯定會又驚又喜。
所以下計程車后,她帶著些許調皮的心態,偷偷摸摸的溜回家。
時間已過晚上九點半,李嫂應該已經回邊房休息了,至于他嘛,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肯定還窩在書房里工作。
果然,她請李嫂幫忙開門,從邊房偷渡回主屋后,就見房門半掩的書房的燈還亮著。
她悄悄地走上前,然后訝異的聽到他和另外一個人在說話,聽聲音好像是李鋼的樣子。
「就是她對不對?」李鋼說。
「誰?」
「你離家出走那段時間,救過你一命的女人!
李鋼的話讓門外的葉倚心不由自主的止住了步伐。
救過牧少驊一命的女人?
「你怎么猜到的?」牧少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你有一陣子沒去那個公園了!
「就這樣?」
「這樣就足夠了。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對那個人和那件事的重視,為了她,你甚至甘愿一個人留在臺灣而不跟夫人一起去美國,不是嗎?」
「我本來也沒打算要留下來,只是想在臨走前去跟她說一聲謝謝而已,沒想到她卻好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即使她真的從人間蒸發了,這些年來你也沒放棄過找她,不是嗎?」
「其實說實話,我已經放棄了!
「放棄的話,為什么還常去那個公園?」
「大概是習慣吧!
「那你也習慣一找到人就對人以身相許?」
「是呀,想不到我是這么老派的人吧?」
「為報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許的確很老派。葉倚心一定作夢都沒想到,當年隨手救了個流浪漢會斷送掉自己的一輩子,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不救了。」
站在黑暗客廳中的葉倚心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頭輕輕地搖了一下,再一下,腦袋一片紊亂,難以置信。
流浪漢?為了報恩,以身相許?這是什么,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當年?哪一年?她什么時候隨手救過一個流浪漢了?她——她記起來了!
在她高三快要畢業那一年的某個晚上,她因為媽媽又跑來跟她借錢而心情煩躁,那時候的她還沒那么認命,甚至有點叛逆,一氣之下就跑了出去,然后在附近公園撞見了一個群毆事件。
多人打一人的結果,不用多說,那個被打的家伙幾乎去了半條命,身上還有刀傷,血流不止。
基于人道精神,她不僅替他叫了救護車,還把帳戶里僅有的兩萬塊領出來,一并送給他。
反正與其被媽媽拿去不知道什么地方浪費掉,不如用來救人。她當時是帶著叛逆的心態這么想的,但過幾天恢復理智之后就后悔莫及了,可惜覆水難收。
這幾年來,她其實還是經常想起這件事,但想的卻不是那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家伙,而是她的兩萬塊。
那個家伙……就是牧少驊嗎?
她完全不記得他的長相,不僅因為當時是晚上,更因為那時他被打得鼻青臉腫,連眼睛在哪兒都快看不出來了,又怎看得出他的模樣?
他一直都在找她嗎?為報救命之恩,然后以身相許?
所以不管她長得像路人甲還是路人乙,姓丁還是姓葉,叫綺玉還是倚心,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差別,因為他的目的就只是找到當年的救命恩人,然后以身相許,就這么簡單。
無關長相,無關姓名,無關——愛。
葉倚心面無血色的呆站在暗黑的客廳中,感覺心痛。
她要的不是他的感恩,不是。
她搖著頭向后退,一步,兩步,停住,然后淚眼模糊的最后一次再看半掩房門的書房一眼之后,安靜地轉身離開。
這里已不是她的家了,再也不是。
牧少驊,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