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土地肥氏,豐饒多產,白鳳國素來以種植各種谷麥為生,副耕則是數百種珍奇異果,乃是四靈大地的主要食糧輸出國。
近年來,更因某些愛財且不畏北淇長江巨浪的中原生意人冒險來此買賣,而逐漸擴大收益。
春耕,是白鳳國一大盛事。
之于白鳳國的人民,土地的豐饒乃是上天諸神所賜予,歷代擔任神女的鳳氏一族,則是諸神派遣下凡,守護白鳳國昌平安順的轉世神人。
因此,春耕之日向來以神女為首,率領舉國上下行祭天大典,再由國師主持把典,兩者各司其職,行之有年。
此時,位在城郊外,上萬頃的農耕用地,正擠滿了白鳳國的子民,農人們則是手握蹦頭,準備春祭之后進行新歷年到來的第一回播種。
其余閑雜人等卻是湊著看熱鬧,人人爭相欲睹神女與國師的風采,而這其中又以待嫁閨女居多,貌美女子更是繁不勝數。
浩浩蕩蕩的一字排開,簡直像是在后宮選秀,環肥燕瘦皆有之,也造成了春祭的另一種盛況。
葉淺線很緊張,雖然假扮神女已經一段時日,然而頂替鳳梓面對這種大場面卻是頭一遭。
由于先前神女前往神宮祭祖,在半途中了埋伏一事并未流傳出宮,因此人民尚不知闖梓已經有段時日未早朝議政。
但不管如何,她都必須更加留心,萬不能做出與鳳梓不同的舉止。
雖然眾所周知當今神女是癡兒,但是本著對鳳氏一族的無上崇敬,人民對鳳梓依然是敬愛有加。
而這幕后功臣,自然也少不得同為白鳳國人民所仰慕的晏蒔青,身為國師的他,不僅是鳳梓最信賴的人,也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深吸了一口氣,身穿火紅鳳紋大袍,頭戴翡翠珠玉鳳冠的葉淺綠,一步步走上祭祀臺的長長階檻。
晏蒔青已經等候在擺滿舊歷年豐收谷物的祭祖臺上,今日的他身穿桃紅錦袍,墨發束起,戴上金冠,溫顏如玉,氣宇不凡。
尤其是他額前的一瓣桃花印,更為他添了幾絲飄逸仙氣,初次見到他如此慎重裝扮的葉淺綠不禁為之一凜。
想起他對鳳梓的那抹微笑,原本聚精會神的她心神一閃,腳下也跟著一記踉蹌,差點就摔跤出糗。
“恭迎神女。”晏蒔青雙手垂袖,面色波瀾不興,不卑不亢地朗聲道。
葉淺綠臉上微微一笑,裝得有點傻,又有點正經,認真扮演起一個十歲稚童被教導該如何行儀奉禮的瞥扭模樣。
幸虧一切還算順利,春祭大典之后,農人便動手進行新歷年的初次播種,她與滿朝百官就坐在祭耙臺下,品香茗,嘗珍果,與民同歡。
葉淺綠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頭上的鳳冠重得要命,快將她纖細的頸子壓垮,可她還是維持著端莊穩重的坐姿,不敢松懈半分。
可坐姿端正并不代表心思也入定,她望著坐在左右兩旁的滿朝百宮,先大致環視一遍,最后目光落到了晏蒔青身上。
即便是坐著,他還是給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嚴感,就連奉茶的女官也不敢站得太近。
幾十個官員以他為中心,圍繞成一個勢力范圍,不知在商討些什么。
至于坐在她右手邊的薛昆,則是仗恃著太師威權,同樣有不少已經成為他黨羽的官員圍繞左右,或阿誤奉承,或附耳說悄悄話。
葉淺綠觀察了一會兒,清楚明白朝中勢力已經一分為二,較為親近晏蒔青的那些人,想必就是對鳳氏一脈忠心耿耿的臣子。
這些臣于的年歲看上去較大,而依附在薛昆身邊的那些官員則年歲較輕,可能是薛昆拉攏不動忠心的舊臣,只好自己拔躍新官員,好建立起他的朝中勢力。
她越看越是頭疼,從一個平凡的二十一世紀女人,靈魂無端穿越到這陌生的四靈大地,還非自愿地卷入了般人不見血的宮門,實在無奈。
“神女,這是去年豐收的鴛鴦果,請您嘗嘗味道。”洛月以盤端上兩顆果實殷紅、香味奇濃的珍果。
“這是雪絨翠河茶!北囊簿o接著奉上了一杯色澤略白的熱茶。
看見美食當前,葉淺綠苦悶的心情當即大好。
當神女雖然壞處居多,但是吃喝方面卻是一大樂事,特別是這里的東西又稀奇古怪,往往讓她大開眼界。
葉淺綠抱著好奇嘗鮮的心態,先拿起了一顆鴛鴦果,初咬下的第一口有點酸,正想吐出果肉時,蜜般的甜味便充溢滿口。
她甚覺驚奇的瞠大雙眸,又多嘗了好幾口才放下,捧起白玉茶杯,頤了一口雪絨翠海茶。
起先她對茶的略白色澤有些懷疑,又有點畏懼,可喝著喝著,甘醇獨特的茶香占據了她的味蕾,讓她喝到杯底朝天,一滴也不剩。
“別貪喝,這茶的底性偏涼,喝多了會鬧肚疼!
晏蒔青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看似接過,其實是暗中施力,將她手中又被倒滿的雪絨翠河茶搶走。
葉淺綠不滿的想搶回來,也不怕這孩子氣的動作被其他人看見,畢竟現在她假扮的就是心智僅有十歲的鳳梓。
晏蔣青顯然也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手中的白玉茶杯還未放下,她便伸手來搶,她的手心貼上了他的手背,剎那間,兩人四目相望,靜止不動。
冰心與洛月也琵異的瞅著他們兩人,卻不敢出聲。
周遭的人聲熱鬧,以及群臣言笑晏晏的交談聲,似乎都在他們無聲對望的剎那間靜止了。
葉淺綠一直記得初穿越過來時,第一次迎視晏蒔青的雙眼,就被他那雙漂亮的鳳眸震住了心神,內心忍不住贊嘆他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容貌。
如今再這么一望,她心底依然震憾,初見時的那股驚艷感也分毫未滅,除此之外,似乎還添了一絲不可名狀的波動。
過了半晌,葉淺綠的心猛地一跳,碰著他的手像著了火似的,急慌慌的收了回來。
茶也不敢再喝了,她別開臉,為緩和心慌意亂的思緒,又拿起銀盤上的鴛鴦果放到嘴邊。
吃到一半,忽然又覺得光她一個人吃有點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銀盤,才發現慌亂中她拿的是方才沒吃過的那顆,而此時兩顆鴛鴦果都讓她咬了幾口。
想了想,從盤中拿起顯得無禮,葉淺線便將碰在嘴上的這一顆鴛鴦果遞給了晏蒔青,卻沒發現這個舉動引起其他人的驚恐。
冰心與洛月更是急急靠上來阻止。“神女,此舉萬萬不可!”
晏+蒔青凝目望著她,身旁傳來此起彼落的抽氣聲,讓葉淺綠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一冷汗。
不過就是一顆鴛鴦果,有什么不對嗎?為了掩飾慌張,她擠出一抹憨傻的笑容,偷偷以眼神向晏蒔青求救。
“這種果實之所以命名為鴛鴦果,主因在于,正值婚嫁年歲的男子與女子嘗了這種果子后,內心如果有喜愛的對象,便會將剩下的另一半果子分給對方,是一種示愛之舉!标躺P青張口解釋。
換言之,男女互相分食鴛鴦果是白鳳國的婚嫁風俗。
前段時日雖然惡補了不少白鳳國的相關知識,但是這一條習俗葉淺綠是真的不清楚,聽完之后,她楞了良久。
就在此時,薛昆刷的一聲從座位上起身,一副像是抓著了誰的把柄,見獵心喜的模樣。
“方才在場的眾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神女竟然將嘗過的鴛鴦果分給了國師,莫非國師是假輔佐之名,行誘騙神女之實,想讓心智末開的神女招國師為皇婿?”
薛昆此話一出,葉淺綠真是既懊惱又悔恨。
她剛才只是想化解尷尬,才將手中的那顆鴛鴦果分給晏蒔青,心中根本沒多想什么……
頓了頓,她不得不承認,把鴛鴦果遞給晏蒔青的時候,她或許是有分神,想了一下兩人手碰著手的那一瞬,但是,也就只是這樣而己,那個念頭應該不涉及男女情愛吧?葉淺綠暗思,卻忍不住心虛了一下。
可是,她這個無心的舉動,卻讓一直苦無機會找碴的薛昆,有了可以光明正大找晏蒔青麻煩的好理由。
看著頓時成了眾人焦點的晏蒔青,葉淺綠眼露愧疚之色,但又不能當著群臣的面開口解釋,當真是苦惱極了。
晏蒔青起身佇立,桃紅色的寬袖錦袍使得瘦長的身形更飄逸似仙。
只見他不疾不徐地望著薛昆,聲音依然淡淡的道:“太師未免太過多慮,眾所皆知,神女心智末開,思想純良無邪,對于男女之情也懵懂未知,方才不過是本著有福與臣民同享的仁心,才將鴛鴦果分給臣!
“笑話!”薛昆嚴聲冷斥。“分食鴛鴦果是白鳳國自古有之的婚嫁習俗,就算是心智末開的神女也斷不可能不知情。況且今日春祭是何等慎重,卻這么恰好,你偏生坐到了神女身旁,這根本是預謀!”
葉淺綠忍無可忍,臉露忿意,拍桌立起!安贿^就是吃個鴛鴦果,哪來你說的這么多陰謀詭計?依我看,滿肚子壞水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話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明顯一楞,她自己也后知后覺的抽了一口冷氣。
糟了!心智只有十歲的神女,怎么可能說出如此正經八百的話?
她竟然在文武百官面前露出了馬腳?!
登時,整個祭臺上下都出奇的安靜,靜到連數十尺之外的農人掘土聲也傳進了耳中。
在場的每一雙眼都瞪得老大,齊齊望著頭頂鳳冠的神女。
尤其是薛昆,那雙老眼瞪如牛鈴,好像十分驚恐,就像是長久以來養在身邊的一只溫馴寵物忽然張嘴皮咬了他一口。
晏蒔青的臉上雖然不見慍色,但是鳳眸微微瞇著,她看得出來,那是對她無聲的責備。
可她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被薛昆這個老狐貍見縫插針,那景象讓她心里一千一萬個不痛快!
再說了,他總不能老是以退為進,讓薛氏父女一再明目張膽的欺壓神女,這樣未免也太沒面子了。
忽地,她心底起了一念,美目流轉,閃動著一絲狡點亮芒。
見狀,晏蒔青眼眸低斂,揣度著她不知又想出什么亂子。
眾人只見神女眼神恢復傻氣,面露幾分女兒家方有的嬌羞,稍稍低下盤挽著華美發髻的螓首,伸出皎白若雪的纖纖素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了晏蒔青的手。
見此景,眾人又是一驚。
“孤最喜歡國師了。”她毫無懼色的對眾人盈盈微笑。
這話雖然說得傻氣,聽來像是孩子在說她最喜歡哪個玩伴,但仍是震憾了在場的眾人。
薛昆見了一喜,面上震怒的高聲痛斥!瓣虈鴰,神女都說出了如此驚人之語,你還想否認嗎?”
神女若是當真戀上國師,眾人不會責備心智懵懂的癡兒,而會將苗頭指向晏蒔青。雖然葉淺綠的用意是要打回薛昆的惡言質疑,卻也讓薛昆抓緊了機會針對晏蒔青落井下石。
面對眾人投以的質疑目光,晏蒔青面色未變,鳳目如千年古湖,并未因此驚起波瀾。
驀地,葉淺綠的柔荑反被晏蒔青握住,她訝然揚眸,卻見他遞回鴛鴦果,然后風輕云淡的對眾人道:“敢問太師,白鳳國可有規定國師不能當上皇婿?”
話一落,不只是其他人,連葉淺綠自己也傻住了。
薛昆臉色忽青忽白,白鳳律法確實沒有嚴明規定皇婿的身分,但凡神女喜愛之人,又與神女心意相通,無論是富或貧,皆可當上皇婿。
可國師兼皇婿這等事,卻是從末有過的。
“荒唐!”苦思良久,找不到可反駁之語,薛昆只好斥了這句。
晏蒔青文風不動,像是要讓葉淺綠悔悟自己的脫序之舉,他攢緊了她的手,更對一臉怔楞的她露出俊雅一笑。
她心口一震,頰色漸紅,她知道依照他的聰明睿智,肯定能想出平息這個風波的方法,卻萬萬料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加深兩人曖昧的話。
這完全超乎她的預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