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湘拿著信,愣在那里。
她仔細東翻西看,除了香味很香,花瓣很花,信封很信之外,什么都看不出來。
給宋輝煌的?沒想到那個弱不禁風的家伙也會有人喜歡,哼。
希罕!
她把信往抽屜里一扔,滿心不爽的抽出國文課本,小麥色的俏臉上一副彷佛誰伽欠了她八百萬的表情,害剛才那幫遠走卻又后侮的幫眾縮在旁邊,沒有人敢回來跟她說話。
「天氣好熱,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吃冰?」
「隨便。」
問的人不禁側目,這姑娘向來意見最多,難得竟然丟給他「隨便」兩個字。
「要吃冰還是喝泡沫紅茶?」
「隨便!
「那就吃面吧!
「隨便!
「配雞腿?」
「隨便!
「一起打成汁喝下去?」
「隨便。」
「陳九湘……」聲音又拉長了。
「干嘛啦?」不爽。
「你要是想直接回家就說吧,不用這樣隨便、隨便的!」宋輝煌停下腳步,慍惱地道。
陳九湘也跟著停下來,眼睛瞇細細的瞄他。
她就知道,一定有問題,不然他干嘛這么急著趕她回家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宋輝煌哭笑不得。
「沒事!顾庩柟謿獾剞D開頭!改俏乙丶伊,再見!
走不到兩步,身后就響起一聲斯文但堅定的命令。
「回來!」
陳九湘有點不爽地回頭!父陕铮俊
宋輝煌慢慢走到她面前,神情很嚴肅。
他這種想訓人的表情其實滿可怕的。明明是個被人家一推就倒的瘦弱家伙,只要他一認真地端起臉,就有種說不出的肅殺感。
「你是什么毛?從上個星期起到現在都陰陽怪氣的。如果我畫的復習范圍太大,你跟我說就是了,沒有必要搞這種消極抗議。我不是每天畫的范圍越來越小了嗎?」他平平地道。每天復習的范圍越來越小,不過是為了方便他有更多的時間去陪十二班的那個
什么什么吧?她表情越發不屑。
「隨便啦。我要走了。」
「陳,九,湘!」
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又比只是叫她全名更恐怖,所以不爽的大姑娘再度乖乖停下腳步。
宋輝煌不再走近,只是站在原地很酷地盯著她。
「干嘛啦?」這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架子了?她背心發麻地想。
「我不喜歡朋友之間有什么疙瘩,要的話就說清楚,不說清楚以后就干脆別當朋友了。你心里到底對我有什么不滿就直接說吧!」他重重地道。
是他逼她逼太緊,把她逼過頭在反彈了嗎?可是上次的數學小考九十八分,她自己也很高興,陳媽媽更是整個晚上掛在口里不停地夸。
是他讓她沒時間再去管那個「其它幫」,那些幫眾造反了?據他所知,三年級所有學生早就陷入如火如荼的考季,其它幫早已名存實亡。是不高興到現在還沒有機會認識黃光磊?這點……他不能不承認自己是做了點小梗,但她應該不知道才是。
那她到底在不爽什么?
宋輝煌在那里左沉吟右琢磨,陳九湘猛然爆出來。
「少蓋了啦!你現在整顆心都嘛掛在那個十二班什么花什么的人身上,還朋友咧?再過幾天我看你連我姓什么都忘了吧?」
十二班?
「花圓圓?」他沖口而出。
花圓圓,一聽就是那種古代名妓會取的名字,我還賣藝不賣身咧!她爹娘還真有惡趣味!覆灰詾槲也恢溃闵闲瞧谒母艺f你有事不能來我家,其實是跟那個花圓圓去逛街了對不對?」
陰同學那天晚上在街上看到他們,隔天就跟她說了。哼哼,沒想到她轉個手就給他送上了一個紅樓名妓。
她……是在意花圓圓?宋輝煌突然有點想笑。這表示某人其實在吃味了嗎?「我不曉得原來你耳目如此眾多,連我跟誰逛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慢條斯理地走過去,經過她的身邊繼續往前走。
陳九湘瞪著他的背影!溉粢瞬恢羌耗獮槔!」
「奇了,我只是跟同校同學逛個街,有什么好若要人不知的?」他輕松的嗓音丟過來。
陳九湘一頓。對喔!
可是一股無名心火在肚子里竄,在心窩里鉆,鉆得她受不了。
不行,你怎么可以三兩下就放過他?
她趕快追上去!改悴皇钦f我們是朋友嗎?朋友就是無話不談的,既然你有喜歡的人,或是有別人喜歡你,為什么不敢告訴我?」
「信不就是你轉交的嗎?我以為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顾首鞑唤獾乜粗。
昏黃的余暉薄薄一層灑在她的臉上,讓那生動活潑的五官蒙上一點昏暗。
唉,雖然現在她像只野猴子一樣,但將來開竅了一定漂亮得不得了。他已經可以想象將來上大學,有多少聞香而來的野蜂會追著這漂亮明媚的大姑娘跑。
「我只是負責轉信,我怎么知道你后面有沒有『禽獸』下去。是朋友的話就該打聲招呼,人家別校那個男生要約我,我也是會告訴你的呀!」
別校的男生?
那穩健的步伐頓了一頓,掩在鏡架后的清亮眼神微微瞇了起來。什么時候跑出了一個「別校的男生」他竟然不知道?
「別校的男生。俊顾炻暤,一點都不動聲色。
「就是上次去外校打排球賽的時候認識的啦!」她揮揮手,像甩開一件不重要的事,然后繼續數落他有多么不夠朋友。
小湘熱情開朗,跟誰都談得來,難怪那些男排的隊員會黏上來……唔,聽聽,還不只一個?
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可真夠朋友啊。陳九湘旁邊那個小雞肚腸的男生陰陰地瞄她一眼。
「他們約你逛夜市,你就一起去了?」他突然在她重重數落夾雜著兩句敘述的話里插了一句。
陳九湘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刚l?那些男排的隊員嗎?我去了啊!
「好玩嗎?」他和善地問,鏡片掩去后頭的寒光四射。
「還好啦!反正就是他們來逛我家附近那個夜市,我當地頭蛇帶他們去吃最有名的那間冰。」
她還想繼續「回歸正題」數落他,宋輝煌又插了話來。
「比賽那天,你們隊長陳雅麗也去了吧?」
「去了啊!
「難怪。」他點點頭,怡然走開。
「難怪?難怪什么?」陳九湘追上去。
「你們隊長長得很漂亮,有人還說她是我們學校;ǎ瑢Π?」等她點頭以后,他不經意地道:「我只是記得×中男排的人很哈她而已!
「那跟我有什么關系?」她莫名其妙道。
「你是副隊長吧?」宋輝煌友善提醒!改翘焱砩夏愫退麄円黄鹑ス湟故械臅r候,他們有沒有向你問起你們隊長的事?」其實不熟的人互相聊起來,一定從彼此都知道的人事物開始聊起,例如排球隊、各自的隊員、教練等等,這是很正常的,宋輝煌連想都不必想就猜得出來?墒潜凰@么一引導,那些話題就有些不同的味道了……
「你是說他們只是想透過我打聽我們隊長?難怪!那天晚上他們一直問起陳雅麗的事!」
其實人家也沒有「一直」,只是她現在滿腦子全連結在跟陳雅麗有關的話題,突然之間就顯得那天晚上好像都是在談這個人和這件事了。
「這幫人真不夠意思!虧我還以為他們是誠心來交朋友的,搞了半天只是跟你那個花圓圓一樣,把我當信差用,真是不講道義。看我以后還理不理那幫現實的家伙!」陳九湘怒氣沖沖。
宋輝煌點點頭!笇Π。娴暮眠^分。這樣想起來,那個花圓圓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知道就好!顾嗯幌⒌氐伤谎邸
「好吧,那以后我們也都跟這幫人劃清界線。」
陳九湘瞄他一眼!改闵岬?」
「當然舍得!顾苡辛x氣地說。
「……噢!顾ι︻^發。人家放棄得這么快,害她氣了這么久他的「不夠朋友」,都不曉得自己在氣什么了。
夕陽下,少男少女照舊踩著同樣的路線回家,只是,那個男孩沒有告訴那個女孩,她代交的那個信封里面還有另一個信封,最后那個信封是要轉交給一個叫「黃光磊」的。
于是,在高中三年級的尾聲,兩人染著一身的金黃晚照,莫名其妙的吵了一頓不算架的架,又莫名其妙的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