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坐上她停在路邊的那輛白色BMW跑車,她便迫不及待地拆開禮盒包裝。
盒子里用泡棉層層疊疊地包了個剔透細致的雪花球,水晶球體里一個穿著連帽紅外套的可愛小女孩蹲下身來,懷里抱著一只白色長毛狗……不對,那不是狗,狗的尾巴沒那么長,那條長長的毛茸茸的尾巴幾乎有身體三分之二長,四肢短小,尖嘴大耳,瞳孔橢圓,更像貓的眼睛而不是狗的圓眼瞳,眼神晶亮閃爍,透著某種野性與狡猾……
這是狐貍!
“狐貍,蕭狐貍……”于澄美喃喃喚著,雙手撫摸著玲瓏冰涼的雪花球,腦海不爭氣地回憶起那個在汽車旅館的夜晚。
那夜,她喝醉了,對他又撒嬌又耍賴,鬧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憶起當(dāng)時的荒唐,于澄美粉頰窘熱,頰色嫣紅,像刷上了一抹淡淡的胭脂。
小女孩與狐貍——這就是她準(zhǔn)備送給他的結(jié)婚禮物嗎?莫非是意味著她和他......
于澄美倏地咬牙,不許自己再想,她將雪花球收進盒子里,重新包好包裝紙,系上緞帶。
忽地,手機鈴聲響起,她瞥了眼來電顯示,是周敦才打來的。
“有事嗎?”她問,語氣是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冷淡。
“只是提醒你,晚上黨的募款晚宴別忘了!
“我知道,我會準(zhǔn)時到的!
掛電話后,于澄美怔忡地出神。
她其實并不想出席這場晚宴的,她出身政治世家,盡管這幾年都沒露面,仍有些世交的叔叔伯伯阿姨記得她,在那種場合遇上了,問起她近況如何,又得費一番解釋。
問題是她父親非要她去,說她這么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總有一天要重回社交界,趁現(xiàn)在在競選辦公室?guī)兔,正是好機會。
父親的叮嚀言猶在耳,而她習(xí)慣了順服。
只能去了。
想著,她無奈地嘆息。
狹路相逢!
當(dāng)于澄美做好心理準(zhǔn)備,盛裝出席這場政黨舉辦的募款晚宴時,她以為她只需要面對那些世交長輩的殷切垂詢即可,反正于家早在四年前便編好了說詞,說她出國游學(xué)了,之后又留在美國工作,直到半年前她才回到臺灣,之后加入鄭元祈的立委競選辦公室,擔(dān)任他的秘書。
她的態(tài)度落落大方,語笑嫣然,陪伴在鄭元祈身邊四處周旋應(yīng)酬,為他拉攏所有可能的支持力量,頗受好評。
正當(dāng)她為自己今晚的表現(xiàn)暗自松一口氣,轉(zhuǎn)身意yu 向送酒的服務(wù)生拿杯香檳時,指尖卻意外碰上另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看樣子是屬于男人的手,她以為對方肯定會將那杯香檳讓給她,這是基本的紳士風(fēng)度,哪知那人不僅不讓,手指還順勢一彎,曖昧地勾住她嫩如春蔥的纖指。這是干么?!
她震驚,感覺自己被吃豆腐了,倏地揚起陣來,狠狠瞪向那個跟自己搶同一杯香檳的男人。
不看還好,一看她整個人瞬間結(jié)凍,宛如受了魔咒的睡美人。
“怎么……又是你!”
蕭牧理聞言,劍眉一挑,似笑非笑盯著她,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便松開她手指,輕巧地端起那杯香檳。“看樣子你還沒忘了我!
怎么可能忘?于澄美氣急敗壞地瞪他。這幾個月他們雖然分居,他卻時不時制造與她不期而遇的機會,有時是在她吃飯的餐廳,有時在競選辦公室附近,有時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
他總說是偶然、是意外,可她知道,他是刻意守候。
這男人,究竟要糾纏她到什么時候?
“小姐,你還要香檳嗎?”服務(wù)生疑惑的問話驚醒于澄美思緒。
她略微尷尬地回過神,見托盤上還有一杯香檳,正yu 動作,蕭牧理已經(jīng)用另一手端起那僅剩的一杯,然后以眼神示意服務(wù)生離開。
他慢條斯理地啜了口香檳,炯炯星陣一直盯著她!耙葐幔俊
他的嗓音醇厚,微微帶點低啞,她聽著,不知怎地聯(lián)想到他啜飲入口的香檳,仿佛感覺到一點甜味。
但怎么會甜呢?這段日子以來,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這男人肯定恨死她了。于澄美瞥他一眼,不愿讓他看出自己的局促,故作鎮(zhèn)定地想接過香檳,不料他臂膀稍稍一側(cè),避開了她。
“這杯不是給你的。”他說。
她瞪他!澳阋粋人干么占兩杯?”
“誰說我是一個人?”劍眉斜挑。“我有女伴!
他有女伴?!她一窒,心房霎時凝縮了下。
他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頷。“站在鋼琴邊那個。”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看見鋼琴邊站著一個穿著蜜桃色小禮服的年輕女孩,對方?jīng)]注意到這邊,正百無聊賴地撫摸著琴鍵。
她瞇了瞇眼,仔細打量那女孩的五官,忽然認出自己曾在法庭上見過!八皇悄惝(dāng)事人的妹妹嗎?”
蕭牧理眸光一閃,像是意外她會知道,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又不意外了,邪邪地勾唇。
“你那天果然很注意我,整個目光都黏在我身上,對吧?”
于澄美怔了怔,想起他那天Line給她的訊息,頓時又羞又惱。
她悄悄捏了捏手,極力讓臉上神情顯得淡漠。“我以為你對她沒興趣。”
“那時候沒興趣,不過現(xiàn)在有了!
為什么?若非她死死咬住了牙關(guān),差點便沖口問。
“她爸爸是有錢人,這場政黨募款晚宴她爸也捐了一大筆錢,正巧她前兩天來事務(wù)所找我時提到這件事!
“她哥的官司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吧?她還找你干么?”不以為然地輕哼。
他眸光又閃了閃。“她不是第一次來找我了,自從官司結(jié)束后,她總會在各種地方跟我巧遇。”
就像他和自己巧遇那樣嗎?
于澄美抿抿嘴。“所以是她邀請你來參加這場晚宴的?”
蕭牧理笑笑。“是我表現(xiàn)出特別的興趣。”
她一怔,聰慧地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是故意的,知道這埸籌款晚宴是政黨辦的,為了造勢,大部分黨的候選人都會出席,而他猜想身為鄭元祈競選秘書的她也有可能到場。
這又是他精心設(shè)計的另一個不期而遇。
她橫他一眼,戒備地問!澳阍摬粫谶@種地方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吧?”比如說當(dāng)眾爆出他和她的關(guān)系?
“怎么?你怕?”看出她的思緒,他冷冷撇唇!奥犝f于家對外的公開說法是你這幾年到國外游學(xué)工作了,半年前才回臺灣。”
她咬咬唇!笆怯衷鯓?”
“不怎么樣!彼σ飧,就連眼潭也凍凝成冰!昂煤脗窝b你的單身女郎吧,祈禱不會有戳破謊言的那天!
到那天,丟臉的不只是你,還有整個于家。
她好似看見他的眼神如此威脅自己,又氣又急,心跳紛亂。
“你……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他不也在他的女伴面前裝黃金單身漢!
“她知道我結(jié)婚了。”他好整以暇地撂下一句。
“什么?!”她驚駭。知道還跟他一起出席公開場合?
“她不介意我是有婦之夫,她覺得這不算什么問題!狈路疬嫌剌激她不夠,他又閑閑地補充。
也就是說,人家根本沒把她這個名義上的正妻放在眼里。
于澄美懊惱地咬牙,好不容易壓下胸臆翻騰的情緒,正yu 揚嗓,那年輕女孩翩然走過來,對蕭牧理就是一陣脆聲撒嬌。
“原來你在這里!你不是說要拿酒給我喝嗎?害我一個人傻傻地等你,討厭!”
“乖,別生氣。哪,這杯香檳是你的!
“太好了,我正好口渴。”
“慢慢喝,別嗆到了!
“嗯!”
聽著女孩甜膩膩的嬌嗓,再聽蕭牧理格外溫柔的誘哄,于澄美忽然覺得好惡心,惡心透了!
他也會這樣對別的女人說話嗎?什么乖、別生氣,還擔(dān)心她嗆到?!
好氣,好氣……怒火在于澄美心口肆意焚燒,她沒想過自己會吃醋,元祈哥向來有女人緣,身邊也總有鶯鶯燕燕討好,可她看著他對那些女人笑,從來沒有生氣過。
現(xiàn)在看著蕭牧理跟別的女人上演這種戲碼,她氣到眼紅心痛,幾乎要控制不住怒意。
她是于家人,于家人從不在外人面前輕易流露情緒的,她不能破例,她丟不起這個臉。
“這女的是誰?”迷戀蕭牧理的女孩注意到她,好奇地問!澳銊偛啪褪窃诟f話嗎?”
“嗯!彼c頭。
“你們在說什么?”女孩打量她,絲毫不掩飾眼里的敵意。
“也沒什么!笔捘晾聿灰詾橐馑频穆柭柤!八蛠砝钡!
“拉票?”
竟然說她是拉票的!
于澄美想殺人,凌厲的眸刃不著痕跡地砍向蕭牧理,轉(zhuǎn)向女孩時,卻硬是綻開燦爛的笑容,遞出一張名片。
“敝姓于,是鄭議員的競選秘書,請惠賜我們未來的鄭立委一票。”
“原來是來幫鄭元祈助選的!”女孩撇撇嘴,似是不屑!安缓靡馑,我對政治沒興趣!
“你該不會從來沒投過票吧?”蕭牧理低頭望她,星眸盛滿笑意。
“人家才不想浪費時間去投票呢!政客反正都一個樣!迸⒓怃J地批評,頓了頓,忽地嬌笑地揚眸。
“不過如果是蕭大哥你出來選,我一定投你一票!
“那我可得多謝你嘍?”
“當(dāng)然!你都不曉得人家對你多好!”
于澄美旁觀兩人說說笑笑地調(diào)情,當(dāng)她不存在似的,又目送他們手挽著手離去,那親密的姿態(tài)刺痛了她眼眸。
“怎么了?”鄭元祈剛在幾個政壇大老面前露了臉,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過來,見她面色不愉,奇怪地問。
“你哪里不舒服嗎?”
于澄美聞言,震了震,揚起頭來,眼波流轉(zhuǎn),卻是笑得嬌俏嫵媚,流露無限風(fēng)清。
鄭元祈怔愣,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