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與沈云錦一樣失眠的人還有方氏,輾轉一夜醒來后,她直接沖到前院,趕在張毅山出門上衙之前攔住人。
“我相信你會阻止義兄和安陽縣令女兒的親事!
方氏為了給父親治病,供青梅竹馬的戀人讀書,不得不下嫁張毅山,她也想過好好伺候足以當她爹的夫君,可是嫁進來不久就發現了,這門親事根本是一個騙局,夫君有龍陽之好,而婆母始終知情,正因如此,這門親事才會落在她這個窮秀才的女兒身上。
事已至此,她只能認了,父親的病好了,閔哥哥可以繼續讀書,然而,活寡婦的日子太寂寞了,她與閔哥哥終于禁不住愛火,行了茍且之事,如今要回頭也難了張毅山見狀蹙眉,“若他不想承認這門親事,誰能逼著他上門提親?”
“今日換成是你,膽敢拒絕王爺嗎?”方氏當然不會承認心愛之人貪圖富貴,攀髙結貴,而是畏于安王的權勢不得不認下這門親事。
“安王并非仗勢欺人之輩。”
方氏冷冷一笑,“他不管不顧的嚷著作媒,不就是仗勢欺人嗎?”
這不過是安王為了摸清楚、掀他底細的局。張毅山不能實話實說,免得氣急敗壞的女人更火了。
“安王已經說了,若覺得不相配,絕不為難,只要閔少陽心志堅定不受動搖,誰也不能逼他娶安陽縣令的女兒!
張毅山此言倒是事實。
方氏還是覺得情郎是被逼的,“他不想娶,但也要安陽縣令與他心意相同!
張毅山不屑的輕哼一聲,“你以為安陽縣令愿意他當女婿嗎?”
“原本不愿意,可是有安王介入,情勢就不同了!卑餐醮笫止P拋出誘餌,不就是有心成全這門親事嗎?
張毅山一時之間無法反駁。是啊,安王看似不為難,卻又給這門親事加柴添火,安陽縣令很難不心動,再說了,閔少陽確實是讀書的好苗子。
“你若不能阻止這門親事,就別怪我對你無義!狈绞狭滔略捄,轉身走出書房。
張毅山頭疼的按住太陽穴,過了一會兒,白豫和從屏風后頭走出來,來到他身后,為他輕揉太陽穴。
張毅山疲憊道:“你說得沒錯,安王想必察覺到什么,這個局看似對付方氏和閔少陽,其實真正的目標是我!
昨天回來后兩人討論了一夜,他本覺得此事并非如此嚴重,安王為人寬厚正直,閔少陽不給面子,安王不會放在心上。
“我說了,此事最重要的是閔少陽的態度。”
張毅山伸手拉過白豫和,讓他挨著自個兒坐下,“閔少陽并非無情無義之人!
“大人十年寒窗,便是為能有朝一日光耀門楣,閔少陽有探花之才,又豈能無所期待?不過,閔少陽絕不會主動求娶,因為若是安陽縣令拒絕,這不是太難堪了嗎?”
張毅山恍然一悟的點點頭,“方氏明白其中道理,才會要我出面阻止安陽縣令!
“雖然安王給了甜頭,但無法保證閔少陽定能金榜題名,且他家徒四壁,要教縣令夫人將嬌養的女兒嫁給他,如何舍得?”
說白了,即便安陽縣令有心在閔少陽身上賭一把,也要先過了夫人那一關,若是女兒再鬧騰,這門親事很難成得了。
略一思忖,張毅山擔心的道:“若是安王施壓呢?”
“安王向來正直!
“為了逼我,難保安王不會出面施壓!
“我相信安王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落人話柄,最多支使安陽縣令身邊的人游說!鳖D了一下,白豫和的態度轉為謹慎,“可是,我以為大人最好別依著夫人的意思出面阻止安陽縣令認下這門親事,免得教人抓住把柄,上安王那兒告大人一狀。”
“我若不發一語,方氏那個女人不會放過我,萬一她口不擇言……”張毅山揺了揺頭,不敢想象后果。
方氏看似柔弱,實則強焊,他還真怕惹火她。
“夫人只是虛張聲勢,夫人與大人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萬不敢輕舉妄動。”
“你不了解這個女人,她不怕對自個兒狠!
“她是不怕對自個兒狠,但是對閔少陽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手。”
“這倒是。”
“若是大人還不放心,不如透過他人露個口風——閔公子雖是夫人的義兄,但是與大人一點關系也沒有,大人并不清楚他是否有探花之才。如此一來,安陽縣令對這門親事就會有所保留!
張毅山贊賞的拍掌道:“這個主意好,我這就讓劉通判去透個口風……不好,劉通判是我的人,他出面與我出面無異,還是透過安陽縣令身邊的人,可是,這豈不是要動用我們在安陽縣的人脈?”
“大人收買人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嗎?”
想想也是,張毅山隨即喚來侍衛,去安陽縣王主簿家傳話。
安王府宴客之后,周皓平關心的不是能否就此摸清楚張毅山的底細,而是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繞著齊明聿打轉。
“你的局是真的要設計張夫人和閔公子嗎?可是,為何我覺得你的目標是沈姑娘?”
“我為何要設計沈姑娘?”齊明聿絕對不承認自個兒對一個丫頭著了魔。
沒錯,他更想設計的人是沈云錦,他想藉此事讓她一直“惦記著他”,就像他一樣,成日惦記著她,滿腦子想著她——索性將她娶回去好了。
周皓平根本不必他承認,因為事實擺在眼前!澳銓ι蚬媚镞真是用心良苦,不過,想娶她可不容易,那丫頭難纏至極!
“六爺想太多了!彼y纏,他又豈是容易應付的人?
周皓平抗議的哇哇大叫,“這不是你自個兒說的,還要我送封信給沈祭酒,教他認下這門親事嗎?”
“六爺看不出來這是作戲嗎?”這真是笑話,他若決心將沈云錦娶回鎮國公府,他自有法子教沈祭酒允了親事,何必他這位王爺在一旁湊熱鬧?
“我看錯了嗎?你真的不會拿此事算計沈家丫頭?”周皓平難得如此咄咄逼人。
雖說想誘敵人上鉤,就要狠心拿自己當餌,可是,若這小子沒那心思,應該會另作安排,而不是將沈云錦拖下水。
齊明聿不只是行事狠,還心思慎密,他不會不考慮沈夫人,若是沈夫人當真了,他只能推說這只是一個玩笑嗎?
“不會!鄙蛟棋\只怕已經將那幅畫毀了。
周皓平心存懷疑的挑起眉,“真的不會?”
“六爺若是沈祭酒,難道會如此輕率地應下女兒的親事嗎?再說了,沈祭酒也不是安陽縣令,皇上想給他女兒賜婚,還得先問過他,難道還會怕得罪你這位王爺嗎?”
這會兒周皓平終于閉嘴了。
“六爺盯著我有什么意思,還是將心思放在張毅山身上吧!
雖然覺得他比張毅山更令人感興趣,可是周皓平也清楚張毅山方為正事,已經破例在王府辦了賞花宴,若還不能釣到他,豈不是嘔人?
“你說張毅山會找上門嗎?”
“我想先問六爺,閔少陽會去提親嗎細細一想,周皓平揺了揺頭,“雖說得了張夫人資助,閔少陽方能讀書,可是閔家仍舊家徒四壁,閔少陽也常常為書鋪抄書,由此可見,閔少陽是個有骨氣的,若是安陽縣令不表示,他絕不會眼巴巴地上門提親,教人輕看他不自量力。”
“若是六爺和張毅山未有進一步指示,安陽縣令也不會有所表示!闭f白了,安陽縣令又不清楚安王是真心想作媒或是一時興起,就算閔少陽值得賭一把,也不愿意自家最后成了慶豐府的笑話。
周皓平忍不住蹙眉,“你要我去施壓?”
“我還不清楚六爺嗎?六爺為人正直,自是不愿意為了這種事落人話柄,而張毅山不愿意得罪六爺,明面上絕對不會出面施壓安陽縣令讓他拒了這門親事,但至于會不會暗中搗鬼,這就很難說了!
這會兒周皓平真是糊涂了,“若能暗中搗鬼,張毅山絕不可能放過,如此說來,我們根本是白忙一場,可是,你為何一點都不擔心?”雖然他這個人向來沒有表情,擔心也不會寫在臉上,不過言語之間多多少少可以感覺出來。
“張毅山若有本事暗中搗鬼,這說明他是值得合作的對象,若我們是同一陣營,我們在慶豐更好做事了!
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想跟張毅山合作?”
“我們無怨無仇,為了彼此的利益,難道不應該先尋求合作的可能性嗎?”
他可沒有為自個兒樹立敵人的癖好。
周皓平還真是啞口無言,是啊,多一個合作伙伴比多一個敵人好,可是,他如何也不會想到跟一個可能的敵人合作。
“還有,我可不是六爺!
怔了一會兒,周皓平才反應過來的瞪著齊明聿,他不敢對安陽縣令施壓,但是這位屠夫將至可不在意名聲,而且一耍狠起來,不怕死的人在他面前也會雙腳打顫。
“不過,若安陽縣令是個不知天髙地厚的,可能要刀子伺候,萬一不小心在他身上留下疤痕,六爺可要幫我兜著!
周皓平激動的差點從椅上摔下來,“什么?你還要動刀子?”
“我不是說萬一嗎?”凡事總要做最壞的打算,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縣令,但也是領皇差的,你如何敢動刀?”
“我不是教六爺幫忙兜著嗎?”
這個小子……周皓平張著嘴巴半晌,只能甘轉下風的道:“你行!”
“當然,我可不想在這兒耗著。”他還想跟著某人回京,若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如何找到瑞王的下落?
周皓平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我這兒有何不好?總好過成日應付那些精于算計的人……哎呀!我差點忘了,你不就是這種人嗎?”
“我只算計值得算計的!
周皓平饒富興味的挑起眉,“沈家丫頭是嗎?”
齊明聿還是面無表情,可是眼神明顯轉為溫柔。
“沈家丫頭還真是可憐,竟被你這個小子瞧上了!
齊明聿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周皓平嘿嘿一笑,還是將話題繞回來,“你保證張毅山會來?”
“這要看張夫人了!
周皓平突然很想揍人,怎么麻煩一個又一個?“這是為何?”
“張夫人舍不得閔少陽,張毅山才有可能被架到火上烤,也才有可能破釜沉舟找大爺談判!
張毅山若是個聰明人,從王府宴客設局就應該猜到他的底細已被摸了一半,秘密早晚藏不住,還不如拿自個兒手上握有的東西當籌碼。
“我看你不急,還以為此事必成。”
“急有何用?此路不通,不過是再尋他法。”
雖說早就清楚他的死德性了,周皓平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你說得可真輕松!
“用說的當然很輕松!饼R明聿回得很理直氣壯。
周皓平舉手投降了,“你行,你只要給個期限,張毅山何時會有行動?”
“這要看他何時招架不住。放心,不會太久,我這個人不太有耐性!
他派出去的人應該找上安陽縣令了,三日之內,安陽縣令不做出回應,他只好親自刀子伺候了。他也覺得很無奈,只要好好配合他,其實他不喜歡用粗暴的手段對付人。
聞言,周皓平總算是安心了,這小子不是沒耐性,而是有一股堅持到底的蠻勁,難怪沈家那個丫頭再難纏,也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