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透著一股冰冷,她渾身不住輕顫著,卻還是強力抑住心下的驚恐,抬眸迎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忽地一怔。
他的眸底沒有絲毫欲望或邪念,只有一片冷漠,她當即醒悟過來,這個人是在嚇唬她。
她的心逐漸鎮定下來,朝他說道:「你就算心狠手辣,也絕不會做出玷辱女子之事!
聞言,舒長貞發笑,「我該多謝你如此高估我的品性嗎?」
「我沒高估你,我相信你確實不屑做出這種事來!顾币曀碾p眼,接著再說了句,「你若真想這么做,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冷哼,「是你這模樣長得太丑,讓我遲遲下不了手!
她長得丑?他的眼睛是瞎了嗎,她縱使稱不上傾國傾城,也不至于到丑吧!她磨著牙,從牙縫里擠出話來,「真是抱歉,我長得太丑,污了你的眼睛!
「你知道就好,滾吧!故骈L貞站直身子,撣了撣衣袖。
瞥見他那一臉嫌棄的表情,明蕓秀一時氣不過,鬼使神差的一把勾下他的頸子,彷佛想要泄憤似的,兇猛的堵住他的嘴。
舒長貞猝不及防,呆住了。
明蕓秀在一息之后回過神來,被自個兒的舉動給嚇壞了。
她僵著臉離開他的唇瓣,整個人就宛如跳進油鍋里,全身熱燙得驚人。
天哪,她剛才做了什么?她是忽然著魔中邪了嗎,怎么會做出這樣沒羞臊的事來?
竟然強吻了一個男人,簡直是羞死人了!
「你方才對我做了什么!」
聽見那滿含怒氣的質問,她跳了起來,結結巴巴的想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剛才……我八成是被什么臟東西給迷了心,才會做出那種事來,你你你莫怪,就當、當是被狗咬了吧,別同我計較!
舒長貞滿臉陰戾之色,「倘若有哪只不長眼的狗膽敢咬我,我早一巴掌拍死它。」
明蕓秀被他臉上的神情和陰森的語氣給嚇得結巴起來,「我我我我也不知方才怎么就像魘住了似的,不受控制的做出那種事來!
「你一會兒被臟東西給迷了心,一會被魘住了,看來你身上的邪氣不小啊,恐怕吞下一百張驅邪符都不夠。」
他涼颼颼的話讓她背脊也跟著涼了起來,她欲哭無淚,萬分后悔,今晚千不該萬不該躲進他房里來。
「那、那你想怎么樣嘛?」她豁出去問道,親都親了,他總不致于狠到因此殺了她吧?
舒長貞不發一語,抬起她的臉再仔細端詳須臾,而后得出一個結論,「仔細再看,倒也不是太丑,還有幾分可愛之處!
明蕓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長得丑到有幾分可愛,她該感謝他對她容貌的評價進步了幾分嗎?
就在這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一句話——
「賣進青樓應當還能換些銀子!
她大怒,「你還有沒有人性!」
「你闖進我房里,擾我清夢,還敢輕薄我,我沒殺了你已是大發慈悲。」舒長貞慢條斯理地說道,臉上那笑溫和得讓人發毛。
「……我走!姑魇|秀發現此時的他已不是她能招惹的了,不敢再待下去,準備離開。
但這時舒長貞卻改變了心意,「你以為我這兒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你剛才說過讓我走的!顾家吡诉不成嗎,他到底想怎么樣?
「適才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想走來不及了。」他忽然想到她身為御史大夫的女兒,這身分或許能拿來利用一番。
看著眼前那張讓人驚嘆的俊顏,露出陰冷表情,明蕓秀心里害怕起來,「你不會真想殺了我,或是把我賣了吧?」
舒長貞沒來由的忽然問了句,「你本來是要嫁往秦家,方才為何讓我送你回京?」
明蕓秀想了想,坦白說出自己的顧慮,「算算路程,明日迎親隊就將抵達秦家,我現在追過去,只怕也來不及阻止姜姑娘與秦二公子拜堂成親。」
舒長貞了然的接腔道:「所以你想直接返京,讓你父親來處理這事?」
明蕓秀頷首,「沒錯,我趕過去時,他們恐怕都洞房了,木已成舟,來不及挽回!共贿^她之所以做出這種決定,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便是李子先前聽見的那番話——這位秦二公子愛上相公館。
她不想嫁給一個喜歡找小倌尋歡的夫君,既然姜玉櫻想嫁,干脆成全姜玉櫻算了。
舒長貞玩味的問:「聽你之意,莫非你是沒打算再嫁入秦家了?」
她搖頭,「發生這種事,這婚事八成是不成了。」倘若秦書恩屆時真與姜玉櫻洞房了,那么總不能再把人給攆出去吧,要她與姜玉櫻共事一夫,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舒長貞沉思片刻,唇邊滑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這事雖然錯不在你,但你若這么回去,于你名節也有損!
明蕓秀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聳聽嚇唬她,這件事她雖然是受害者,但身為女子就是吃虧,有些人會認為遇上這種倒霉事是她的不對,那些人才不會去分什么是非對錯,不過,縱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不以為然的回他一句,「我才不在乎什么名節!顾蛐【筒皇悄欠N賢良淑德,把三從四德奉為圭臬的姑娘。
她約莫十一、二歲時,聽父親說了句話叫「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她當即不認同的反駁父親,「爹,是餓死事大,失節事小。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還要名節做什么?前人不是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要活著才能保留住一線希望不是嗎?」
這話讓明熹德氣得痛罵她,「你胡說八道什么,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名節是比生死更重要之物,為了茍活而置名節于不顧,與畜牲何異!」
舒長貞不知她是不是對名節之事真的那么不當一回事,冷笑道:「人言可畏,你真不在乎?」
「人言是可畏,但只要你不懼人言,沒將它當一回事,它就傷不了你,要是在乎,你就輸了!乖捪蛔右婚_,明蕓秀忍不住說出心里的想法,「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咱們活于世間,不是為了活在別人的閑言碎語里,只因為別人中傷的話就痛苦不堪、抱頭痛哭,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這世界之大、天地之廣,若此處容不下我,大不了到別處就是,我還有山川大澤可去,只要有心,這世上總會有容人之處!
聽她這番話說得豁達,倒讓舒長貞有幾分意外,他再問:「你不在乎,你父親呢,他也不在乎嗎?」
聽他提起爹,明蕓秀無奈一嘆,「我爹呀……要是我名節毀了,他要不將我攆出家門,要不干脆拿條白綾給我,讓我一死了之,自盡謝罪!
她是真不在意所謂的名節,但架不住她爹在意。她還不想弄得父女反目,所以得想想該怎么應付父親。
萬幸的是,父親雖是個老頑固,但還不至于是非不分。這事明擺著她是個受害者,父親若不替她討公道,也會被人非議。
「既如此,我倒是有個提議!故骈L貞勾唇而笑。
「什么提議?」他的笑讓她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的感覺。
「你若不想嫁給秦書恩的話,有個人選你可以考慮!故骈L貞注視著她,徐徐說道。
「是誰?」她不明白他怎么會突然給她作起媒來了。
「看在咱們昔日曾有過一面之緣,今日你我又有了肌膚之親……」
聽到這里她嚇了一跳,驚道:「等等,咱們何時有過肌膚之親?」這事她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你方才輕薄于我的事,這么快就忘了?」他長眉一挑,看向她的眼神透著些許指責。
明蕓秀瞠大眼,她方才鬼迷心竅吻了他的事,就是他說的肌膚之親?
「你對我做出這種無恥之事,若讓你爹知道的話……」
明蕓秀抖了下,她爹八成會把她給打死。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樣?」她不以為意的說了句,「難道你要我向你負責?」
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話,「我的清白毀于你手,你不該負責嗎?」
明蕓秀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她忽然間有種錯亂的感覺,她彷佛搖身變成一個登徒子,無恥的非禮了一個「弱女子」,現在這位「弱女子」正泫然欲泣的指控她……
她一時傻了,呆愣愣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娶你?」他要給她作的媒就是他自己?
舒長貞糾正她,「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自然是我娶你!
「你要娶我!」明蕓秀那雙圓眼瞪到了極限,滿是驚愕,不敢置信,「你真打算要娶我?不是在捉弄我?」她沒看出來他對她有半分意思,就在不久前,他還一副冷酷的模樣,怎么忽然之間,竟與她談婚論嫁來了?
他冷哼,「我還不至于閑到拿這事來捉弄你!
「那是為什么?」她絲毫不相信只是因為她「輕薄」了他,他便要她負責的這種瞎扯的理由。
舒長貞有些遺憾她沒那么蠢笨好耍弄,走到桌前斟了杯已冷掉的茶水,呷了幾口后,才看向她,不疾不徐道:「我犧牲自己來娶你,確實是有一個條件!
犧牲?這種話他怎么說得出口!她沒好氣的問:「什么條件?」
「你沒聽過傳聞嗎?舒二公子鐘情飛煙樓的一位聽雨姑娘。」
聽他一提,明蕓秀想起這傳言,說當年十五、六歲的舒長貞對聽雨姑娘一見鐘情,本想將聽雨姑娘娶回府里,但這樣一位風塵女子,衛國公府自然不可能讓她進門。
于是他不惜砸下大筆銀子包下她,將她養在飛煙樓里,平時這位聽雨姑娘無須接客,只須見他一人。
幾年前,舒長鈺曾找上飛煙樓,要見聽雨姑娘,結果舒長貞沖冠一怒,將他弟弟給痛打了一頓,打得舒長鈺三個月下不了床。
這些傳聞明蕓秀也不知是真是假,疑惑的看向他,問道:「你當真鐘情于那位聽雨姑娘?」
他沒回答她,只說道:「我娶你唯一的條件就是,嫁給我后,你以我正妻的名義,將聽雨以侍妾的身分給抬進府里!
聽見他提的要求,明蕓秀十分錯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他娶她只是為了要迎他那心尖上的姑娘回府,給那姑娘一個名分?
那她算什么?頂著他妻子的名義,在府里冷眼看著他們兩人恩恩愛愛、卿卿我我?
這也未免太荒謬了!
「你無須這么快回答我,從這里回京尚須八、九天的路程,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若是我沒答應呢?」明蕓秀試探的問。
「你若不答應,三天后……咱們就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舒長貞笑得很和氣,但那句話里的寒意卻讓明蕓秀背后一冷。
接著,舒長貞丟下一句話,「你就暫時留在我房里過一夜!拐f完,他拿了件斗篷披上,推門而出。
明蕓秀愣愣的看著被他闔上的房門,有些意外他竟會將房間讓給她,這點倒還算是個君子。
為了伺機逃跑,她一整晚都沒睡,此時眼皮有些撐不住,走向床榻,倒頭就睡,至于他所提的事,橫豎還有三天,等睡醒再來考慮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