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半晌之后,西門貴開口了。
「我……」
然后呢?
眾人瞪大眼睛,紛紛伸長脖子,想聽下文。
「大哥,別緊張,再來一次。」金寶悄聲鼓勵。
只見原本兇狠暴躁的西門貴,不自在的咕噥幾聲,才又再度吸氣,張嘴說道:「我……」
看他張著大嘴,大家也隨著那揚高的音調,提起了心、拉長了耳。
但是,跟上次一樣,除了那個「我」之外,他們什么也沒聽見。
「夫君?」
秀娃仰起臉,還在癡癡等著,表情有著三分疑惑跟七分的期盼,烏黑的大眼看著丈夫,連眨也舍不得眨。
西門貴暗自咒罵一聲。
該死!
現場除了他,還有西門家和東方家的人,隨便加一加,少說也有幾十個人,所有人全盯著他,叫他怎么說得出口?
幾度努力之后,西門貴「我」了半天,還是「我」不出個下文來,干脆雙腿一夾,驅策駿馬迅速上前,腰一彎,手一伸,出其不意的就把妻子攔腰抱起,直接搶了帶走。
這搶了就跑的土匪行徑,讓旁觀者全嚇呆了,一時全都反應不過來,遭到劫掠的秀娃,更是匆忙抱住丈夫,在他懷里驚呼出聲。
「。!夫、夫君,我們去哪里?」
他惱羞成怒,對著那張小臉,吼出了答案。
「回家!」
。
駿馬四蹄齊揚,飛奔過銀白的原野,濺起了片片白雪。東方家的豪宅,很快的就消失在視線之外。
厚厚的積雪鋪蓋在原本蒼綠的原野上,放眼望去,四處只看得到積雪,看不見半點人跡。
不知道是丈夫的騎術太好,策馬奔馳時沒人趕得上,還是眾人有意要讓他們夫妻獨處,總之,不論是西門家的還是東方家的,兩方都沒人追來。
剛被搶上馬的時候,秀娃只來得及匆忙一瞥,卻還瞥見大哥從容的伸手,微笑對她揮手道別。
她心里惶惶不安,小手緊抓著夫君的衣襟,感覺陣陣寒風持續撕扯著他和她的發。
大概是怕她冷著,他一抓她上馬,就拿厚厚的披風,把她包在懷里,只是她身子雖然暖了,暴露在外的小臉,卻還是被冷風凍得紅紅的。
唉,可是,這是他的懷抱呢!
秀娃咬著唇瓣,將小臉埋進丈夫溫暖熱燙的胸膛,聽著那有力的心跳,只覺得心口又暖又燙。
原來,他沒有要休掉她!
她埋在他的胸懷中,顫抖的吐出一口氣來。
打從決定下藥的那一刻起,她一直以為他絕不會原諒她的。卻沒有想到,他還會跑到東方家來,堅持要她跟著回去,繼續當他的妻子。
不過,她的心里,仍為了那個難以挽回的小秘密而不安到極點。如果他發現……發現她已經……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西門貴已經讓馬兒放慢了速度,從極速的奔馳,變成了小跑步,然后在皚皚白雪的曠野中,扯韁停了下來。
秀娃緊張的心兒怦怦直跳,不明白丈夫為何在這里停下來。他不是要帶她回家嗎?
難道、難道他后悔了?
「那個……」
頭頂上頭,傳來他低沈沙啞的聲音。
哪個?
見丈夫又沒了下文,秀娃不安得快哭了,她低垂著首,揪著他衣襟的小手不自覺揪得更緊。
「可惡!」
西門貴暗罵一聲,握緊了韁繩,咳了兩聲,重新吸了口氣,然后才能夠開口說話。
「那個……我并不是故意要兇你的!
咦?
丈夫的話語讓秀娃愣了一愣。除此之外,她還突然發現,那寬闊胸膛里的急促心跳幾乎跳得和她一樣快。
他也很緊張嗎?
好奇又忐忑的,她慢慢的抬起了頭來。
只見西門貴兩眼直視著前方,一張黝黑的俊臉因為不明原因正脹得發紅。簿唇幾度張開卻又幾度閉上,重復了不知道幾次。
「夫君?」
「先讓我說完!」
她乖巧的點頭!负!
西門貴再度吸了一口氣,偷瞥了她一眼,又迅速移開。可疑的紅量,從黝黑的俊臉上往耳根子那兒蔓延。
「我……」
我?
他是要說什么?
那躲藏在寬大胸膛里愈來愈快的心跳,讓秀娃的好奇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取代了不安。她仰著小臉,小手松開了他的衣襟,平貼在他強壯的胸膛,充滿期待的看著丈夫。
終于,他開口了。
「我愛……」
最后一個字,消逝在風里。
什么?什么?
她聽見了什么?他說了什么?
秀娃整個人呆住,不敢相信剛從他嘴里聽見了什么,忍不住脫口追問:「夫君?你說了什么?我沒聽清楚。」噢,老天,她聽見什么?
西門貴皺起濃眉,難以置信的低頭,惱怒的直瞪著她,不爽的吼道:「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說了出來,你怎么可以沒聽到?」
她仰著紅通通的小臉,睜著烏溜溜的大眼,一顆心愈跳愈快,期盼不已的仰望著那張粗獷的俊臉,又慌又急的懇求。
「可是……可是……可是我沒聽清楚啊……你、你再說一遍嘛!」
小手之下,那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的,透過胸腔傳了出來,跳得比她的還快上許多。
西門貴滿臉通紅的撇開臉。
這、這……難道,他是在難為情嗎?
「夫君?」她緊張的喚著,好想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錯了、聽錯了,還是剛剛他說的真的是她夢寐以求的那句話。
西門貴咬牙呻吟。
他不想再說一次,說出那句話就像是要他的命一樣。但是,她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讓他覺得一顆心就像是要被挖出來那么難受。他倏地低頭,瞪著懷里的小女人,紅著臉吼道:「該死!總之,我是很愛你的!懂不懂?」
秀娃抽了口氣,搗著自己的胸口,簡直無法置信,淚水幾乎就要奪眶。
原來,她沒聽錯嗎?剛剛他真的說了那句話?不是她聽錯?不是她在作夢?
難以相信,美夢竟能成真,她抖顫著唇,小小聲的問:「真的?」
「廢話!你是要我說幾遍?」西門貴不爽的低咆著,但伸手為她拭淚的動作卻意外的溫柔!竸e哭了!你怎么那么愛哭!」
「人家好、好高興……」她哭得更厲害了!缚墒恰⒖墒,我已經沒錢了……我把錢都給了堂哥,他才愿意救你……」
「沒錢又怎么樣?再賺就好啦!你比錢重要!」他抓起披風,一邊替她擦淚,一邊問道:「何況,我們還有你的嫁妝,鏢局現在也有在賺錢啊!顾D了一下,瞇起眼睛!高是說,那也是你騙我的?」
秀娃急忙搖頭。「沒有,我沒騙你,鑣局真的有在賺錢!」
「那不就得了!」他哼了一聲!肝疫@幾個月跑鏢,可不是跑假的。」
「那……那你真的不介意我很窮了?」
「你窮有什么關系?」他一瞪眼,嚷得理直氣壯!肝視B你!你是我老婆嘛!」
她感動得身子輕顫。
「夫君!」嬌小的身子重新撲進那寬闊的胸懷里,淚水一下子又泉涌而出。
「好了、好了,別哭了,瞧你哭得臉紅鼻子紅的!顾炖镏边赌钪p手抱緊這嬌小柔弱卻又膽大包天的嬌妻,恨不得把她揉進懷里。這些天的擔心受怕可是直到此時此刻才稍稍舒緩。
想到之前她所做的事,西門貴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再次告誡。
「以后,你不準再對我下藥、不準再把我扔進牢里,聽到了沒?」
「嗯、嗯。」她縮在丈夫懷里,邊啜泣邊用力點頭。
「不論有什么事,都得要先和我商量,不可以再自己一肩扛下,知不知道?」
「嗯、嗯。」她吸著鼻子,再次點頭。
「我的肩膀比較寬!你瞧你那么瘦,天要是塌下來,你能撐多久?一下子就被壓垮了,對不對?」
「嗯、嗯。」
「還有,不許你再跟那個什么梟的來往!固崞鹉羌一,他心里就有氣!妇退闼悄闾酶,我也不許!」
「嗯。」
「我光瞧他那雙眼睛,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
「嗯!顾贿咟c頭,一連慶幸,丈夫并不知道,梟哥哥除了拿走她的積蓄之外,還偷去她一個吻。
為了兩族的和平,這個秘密她會永遠放在心里,絕對不說出來。
在丈夫的叨念之中,她緊緊抱著丈夫,一連掉淚,一邊點頭,不管他說什么,她全都乖乖點頭,照單全收。
馬兒在雪地上,慢慢走回西門堡,而她窩在丈夫懷里,傾聽著他的心跳、感受他的體溫,即使淚痕未干,嘴角卻已揚起微笑。
她找到了今生的摯愛,還成為他的愛妻,這已是她所能祈愿的所有幸福。
感謝老天!
雪地里,馬背上,夫妻緊緊相擁,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