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出城西大門,已有兵馬擋住去路,而領兵者竟是——
“莫求言,該死……”他暗咒著。
莫求言身為右軍都督,他能夠領一支軍在這里候著,豈不是代表五軍都督已經成功地鎮壓了那些皇子?
“褚非,是求言領兵鎮守嗎?”龔風華氣若游絲地問。
“殺出去就是!彼吡寺,舉起長劍,“褚非在此,想討教的上前!”
“褚非,放下龔閥千金!蹦笱院暗溃骸翱禳c回頭,別一錯再錯。”
“有本事就來逮我!”褚非抿緊嘴,不繞道,反倒直直朝他沖去。
莫求言拔出佩劍應對,褚非卻像是瘋了般,力道蠻橫得可怕,迫得他差點摔下馬,與此同時,人已一路從身旁沖過,劍落的瞬間,只見后方的兵馬見血而倒。
抽緊下頭,莫求言怒喊道:“拿下他!”
褚非頭也不回,加快速度想要甩開追兵,然而出了城后,卻發現處處有伏兵,前仆后繼教他痕于應付,不得已,他只能繞道,不往鷹漠,改沿著雁飛山的南麓山脈而去。
雁飛山對他而言就像自家一樣熟悉,哪里有隱密的山洞,他都知道。
就見他猶如人馬合一,在山間跳高躍下,不一會,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跑不遠的,沿著所有山道搜”莫求言下令。
而此刻,褚非已經抱著龔風華躲進山崖邊的一處隱密洞穴。
直到這時,她才啞聲問:“褚非?”
“稚,你別擔心,有龔家軍殿后,追兵追不上我們的!
當初會慫恿皇子們叛變,就是希冀可以替他們多爭取一點脫逃的時間,卻沒想到五軍都督早就有準備。
不過,無妨的,只要能躲過莫求言的搜查,到時候再繞道沿看雁飛山和鷹漠的邊界走就成了。
“這是哪里?”
“雁飛山的南麓。”他回答看,抱看她坐下,卻驚覺她渾身涼透,仔細查看,才發現她腹間竟滲看血。“稚……你受傷了?你怎么沒告訴我?”
難道是弋照霆?當時他以為他并沒傷到稚,結果竟是他看錯了嗎?
“褚非……我走不了了!饼忥L華喃著,想睜眼,才想起眼睛被粘住,根本就張不開!澳憧熳摺
“你要我走去哪?”他低啞的說著,撫著她身體透過指尖傳來的冰冷,教他膽戰心驚。“我帶你去找大夫!
“放下我……你才走得了!彼芮宄,他會選擇躲到雁飛山南麓,代表他已被逼得無路可走。
但,只要不帶著她,他一定可以逃出這里。
“放下你,我哪也去不了。稚,我一直在尋找你,只有你才是我要的、是我的歸屬,如果你不在,你要我何去何從?”他好氣自己。
為什么他沒有發現稚的不適?
他的身子儼然像是掉進冰川似的,凍進他骨子里,教他的心涼透了。
“你……”龔風華深吸口氣,“褚非,把粘在我眼上的薄皮撕掉!
“稚?”
“快。”
褚非不解,但還是試著去撕掉她眼上的薄皮,只是粘得極緊,怎么撕也撕不下來。“稚,別管這些,我先帶你去找大夫!
龔風華聞言,顫著手,粗魯地扯著粘在眼上的薄皮,壓根不管會撕痛自己,甚至是傷到自己。
“稚”他阻止著,卻見她已經撕下兩塊薄皮,那力道大得撕裂了她的眼皮和眼角,幾道口子滲出血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我要看你!彼沃浇俏。“終于看到你了……”
他消瘦了不少,雙眼殷紅還嚼看淚,教她不舍極了。
“傻瓜,來日方長,何必急于一時?”
“不……褚非,我沒有時間了!彼Φ每酀
她幾次闖過生死邊界,豈會不知道自己的狀況?
“胡說!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走。”他立刻抱著她起身,但才踏出山洞,便聽到有人高喊著,“往那邊搜!”
他隨即進到山洞內,焦急著,卻不能讓懷中人發現。
他原以為在這里躲個一天,待追兵離開就好,卻沒料到稚身上有傷……如今走與不走都為難。
“褚非……已經夠了!
他緊摟著她,“不夠!
“吻我好不好?”龔風華央求道。
她面色蒼白如紙,唇角的笑意淺淡卻已是用盡氣力。
“稚……”為什么會這樣?他才剛又擁有他,為何轉眼他就要消逝?
俯近,他輕輕吻上她的唇,那唇冰寒無血色,逼出他一滴淚。
他征戰沙場數年,豈會看不出稚已經命懸一線?
來不及了,救不了了……
“褚非,能愛你,真好……”她張著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執意要將他的臉刻入靈魂里。
他搖著頭,淚水不斷滑落。
“褚非,如果有來生……換我還你一世情……”她承諾著,雙眼不閉。
他自眶赤紅,看著懷中人笑得滿足,徐緩地閉上眼,那便在喉間的一口氣化為嗚咽破碎地逸出口。
“稚,我知道你累了,你就睡一會……可是,別睡太久,等我叫你時,你要醒呢……”他喃著,喉頭不斷緊抽!拔規阕摺蹅儽搪潼S泉一起……”
走出洞穴外,便瞧見正在搜索的兵馬。
有人高聲喊道:“莫都督,找到人了”
莫求言風馳電擊般而來,看看褚非抱看龔閥千金……龔閥千金?
這不是……
“莫求言……讓我走……我要帶稚去找大夫……”褚非雙膝跪地求著。
莫求言直盯著他懷里看似已無生息的人……那臉確實是風華,怎會變成這樣?!他跳下馬,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龔風華身上。
“快,騎我的馬。”莫求言吼道。
褚非怔怔地看著他,隨即抱著龔風華躍上馬背。
莫求言又要屬下把馬讓給自己,一坐在馬背上,大聲命令,“傳令下去,褚非和龔家千金已死!
“莫都督?”一旁的屬下不解的看看他。
“傳!
“是!
莫求言立刻駕馬在前方替褚非開道,兩匹馬在綠染的山林間奔馳,一下南麓,就見前方有兵馬接近。
他只得放慢速度!榜曳,我殺過去,你趕緊帶風華離開!
褚非感激地看他一眼,抬頭望向前方,卻見是左不群。
“不用了是龔家軍!彼麏A緊馬腹,朝對方而去!翱欤墒軅,趕緊替他療傷!
還有沒有機會?還有沒有時間……老天,再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吧……
秋風起,拂動那抹白。
他如的潔明月,清朗的出現在她面前,那沒心眼的笑緊緊地摟住她的眼。
然而,他跋扈囂狂、目中無人,像個紈绔子弟般。
直到后來,她才知道,原來他的跋息囂狂,沒有惡意,他的目中無人,只是因為他不夠圓滑,且不屑結黨分派,他外表像個紈绔子弟,可卻沒有紈绔子弟有的惡習。
他喜怒哀樂分明,怒時大罵,喜時大笑,像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從不遮掩性情,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他是非分明,應試時看出她體虛,要求延試;他是謙謙君子,殿試敗北,他笑笑承受;他是朝悍武將,用有力的臂膀護著她、用寬廣的肩擋去風雪,他正直不阿,不容許她被栽贓,寧可獨自進牢也不拉她墊背。
昏暗的牢中,他依舊是那輪明月,讓她仰賞不疲。
陶笛聲那般激昂飛揚,絲絲入扣地蕩進她心底。
他壓抑的淚水隔著布料滲進她心底……那一瞬間,她察覺了,不能愛人的她,已經愛上了他。
她愛上這個似風狂猖,如水輕柔的男人。
看著他從俊俏少年長成剛陽的男人,看著他從公正無私的將軍變成她的奴,那般甘愿,只為與她相守,如今更為她義無反顧的成了叛國賊……
褚非,她何德何能?
褚非,如果來生,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會,我會一眼就看見你,一眼就認出你,可是稚……別急著說來生,因為我們今生都還沒過完!
她一頓,睜開如灌了鉛般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里,瞧見憔悴無比的他。
“褚非!彼龁÷暫暗,聲如蚊嗚。
眼前的他,長發雜亂,滿臉胡籃,眼窩深陷得可怕,眸底布滿血絲,仿佛已經許久未閉過眼,又像是因為她的清醒而激動的殷紅著。
“稚,睡飽了沒有?可不可以別再睡了?”他央求著,盈在眸底的淚如點點星光!霸賳疚业拿帧俳形业拿帧
他的名字是為了讓這個人呼喚而存在的。
龔風華看了周遭一圈,發現這里是龔閥位于耀見的分坊。
“我睡很久了?”她問著。
“嗯~~快十天了!彼纳ひ舭祮‰y辨!安灰偎恕!
她揪著他半啊,要抬手,卻發現自己半點力氣都沒有,還是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
“好刺!彼。
“我十天沒修臉了!彼嘈,淚水險些滑落!暗故悄悖趺刺闪耸,半點胡發也沒有!
龔風華聞言,自我挪愉著,“我天賦異稟。”
“是啊、是啊,你受盡老天的眷顧,總算是醒了,要記得別再睡了,我差人去找左不群過來。”
“好,就算要睡,也要你陪著一道睡!
“好啊,等你傷好了,咱們一起睡,這回我一定將男風彩繪本看個透澈,絕對不會弄疼你!彼φf著,淚水卻不斷地滑落!拔視苜u命地讓你舒服,絕不讓你再見血!
凝睇著他,她應該要罵他眼殘,可他的淚水教她什么也說不出口,只是以手背輕輕拭去他的淚。
“褚非,我很期待你的賣命!彼偷托Φ馈
“好,我會使出渾身解數……”說著,他突然頓住,真實感涌現讓再也沒法子胡亂瞎扯。“稚……我快瘋了,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瘋了……”
他日夜守在床邊,每半個時辰就探一次稚的鼻息,就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地離開了……他怕得不敢瞥眼,不敢離稚的太遠,守著祈求著,等著盼望著……心神像是要分裂,腦袋混沌得快要記不得今夕是何夕。
她閉了閉眼,道:“褚非,抱我。”
他緩緩傾前,用最輕柔的力道將稚抱起,可懷中人消瘦得可怕,輕得仿佛風一吹就消逝了。
“褚非,我在這里,溫熱的還活著……你只要看著我、想著我就好!彼龁÷暷剜,想起龔家人前去石漠鎮探查敵情時,發現他行尸走肉般在鷹漠里不斷徘徊,像無主孤魂,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旭引告訴她這事時,她想去找他,可不行……她肩負著龔閥這份重責大任,就連她的命都不屬于自己。
“好!
“從此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不再只為龔閥而活!彼^不會讓他再如行尸走肉一般,她絕不允許。
“好,說好了!
“說好了是很好,是說,兩位要不要稍微分開一下,讓不群把個脈?”
回頭就見房旭引搓著雙手,滿臉無奈。
他真的很無奈,誰要他排行老五,專做這些最不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