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衍譽后悔了,他不該幫助魏暖暖接近段先生,以為自己可以藉機接近她,可是他疏忽了,這也讓她更接近段先生。
想起昨夜她跟段先生聊得開懷的樣子,就讓他的喉頭一緊,胸口氣悶。
天曉得他有多氣自己!
她的眼睛好亮,卻不是望著他;她的笑容好甜,也不是對著他……全都向著那該死的段先生,她毫不保留的展現自己的美麗。
噢,他真嫉妒,真的嫉妒。
段先生哪里配得上她?他長得像只熊,又高又壯,暖暖這么瘦小,恐怕被他一碰就垮了,不行、不行。
還有,段先生不知道魯特琴,還收什么CD?明明就不喜歡南方之星,竟帶CD回去聽?
汪衍譽氣得臉色鐵青,根本懶得出門,要不是文生打電話來,說約了所有關于策展的單位今天討論,他寧愿待在家里怨天恨地,罵段先生罵個爽。
才走到社區門口,眼尖的他就看見那道令他火冒三丈的身影。
高頭大馬的段先生倚在警衛室旁邊,跟警衛老趙閑扯。
汪衍譽冷哼一聲,酸溜溜的想,段先生的人緣可真好,連性子古怪的老趙也被他逗得呵呵笑。
他走了過去,拍了拍段先生的肩膀,主動打招呼,“嗨,段先生。”
段先生轉身,“你好,汪先生!
“你……有聽過魯特琴嗎?”
“魯特琴?”聽見他沒頭沒腦的問題,段先生瞇起眼睛,想了一下,“我知道,魏小姐曾經提過,她還給了我一片CD!
汪衍譽的心一沉。她給他CD?她對他真的很好……
“覺得如何?好聽嗎?喜歡嗎?”
段先生微微一愣,從沒聽過汪先生這樣說話,他的記憶里,汪先生是有名的畫家,整個人氣質脫俗,怎么會這樣咄咄逼人呢?
“我還沒聽……”段先生嘆了口氣,“魏小姐實在是太熱情了,一直跟我介紹音樂,其實我不大聽音樂的,通常我都看電視,而且魏小姐真的太多禮了,我救了她一次,她一直道謝到現在,我覺得……”
覺得怎樣?汪衍譽沒有追問,段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樣已經透露出他有壓力了。
看著段先生,他的心情是輕飄飄的。沒想到魏暖暖溫柔的示好反而給段先生帶來困擾,這表示段先生不領這份情。
“魏小姐這樣多禮,我都不知道怎么還她這份情……唉,不提這個了,汪先生,你要出去是嗎?”
“嗯!蓖粞茏u點點頭,心花朵朵開。
“我看到廣告了,很期待你年底的畫展。”
汪衍譽一愣,覷著滿身肌肉的段先生,有些意外他也有在注意國內藝術個展,不可否認的,對于段先生,他有些刮目相看,“謝謝!
走出天涯社區,汪衍譽到巷子口攔了輛出租車,一路駛往他常去的咖啡館,他跟文生約在那里。
本來文生想找餐廳吃午餐,可是因為有汪衍譽,他還是跟咖啡館訂了位。
汪衍譽很滿意,他覺得這樣談事情才有效率,而不是邊吃喝邊談,那樣做出的決策恐怕都不大精準。
下了出租車,他走進咖啡館,一眼就看見角落有張桌子旁邊坐了五個人,文生也在其中,正在跟他招手。
汪衍譽走過去,剛入座,就已經將在場的每個面孔看過一遍。
其中三個是文生的合作伙伴,還有另外一個生面孔,是個清瘦的女子,儀容整齊,直順的長發束在腦后,黑框眼鏡罩住她小小的臉,擦著淺白色指甲油的手放在桌上,整個人看起來很嚴肅。
文生為他介紹,她是這次美術館的代表,之前的代表升職了。
人都到齊了,文生開始講述這次畫展的主題,第一波廣告已經出來了,另外還希望在藝文雜志刊登介紹……
事關汪衍譽自身的展覽,可是他沒什么興趣,大多時候只是沉沉的看著窗外,偶爾文生對他使個眼色,他便開金口補充一些關于這次展出的畫的背景或想法。
很沉悶,他這么覺得。
畫畫不該這么無趣,可是他不能只畫畫,其他東西都丟給文生,文生不是他的經紀人,只是策展人,然而他又不想找個經紀人替他出面規劃大小事。
某些方面,他的確很有地盤意識。
他往后靠著椅背,旁邊的人熱烈討論著,彷佛與他無關,外面暗色的天空、忙碌的行人映入眼簾,他想,可能快要下雨了。
他啜了口咖啡,感受滑順入口的苦味,自在得象是獨自一個人。
不知不覺的,時間近傍晚了,討論也告一段落,果不其然,窗外下起了大雨,朦朧了景致。
“要不要搭我的車?我送你回去!蔽纳吐晢柕。
汪衍譽仍然看著窗外,“我要再待一會兒!
文生聳聳肩,早碰慣了他的釘子,站起來,跟大家道別,送大家一一出去,最后他也走了。
汪衍譽一個人賴在沙發上,服務生來清理桌面,并為他換了杯水,他置若罔聞,靜靜的看著灰蒙蒙的雨天,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他的視線,襯得這世界更加朦朧孤寂。
車禍后,他從沒想過要開車。
他也不是怕坐所有的車,就是一種后遺癥,他不打算自己開車,總覺得自己駕馭不了冷冰冰的車子,所以選擇搭車。
火車、公交車、捷運、出租車,他的交通工具其實很多,而且從沒給他造成任何困擾。
可是這個雨天讓他想到,如果他會開車,就可以去接魏暖暖,他們可以一起關在車里,跟世界隔絕,只要有她在,就算開車私奔,他也愿意。
忽地,一道熟悉的身影進入眼簾。
他看見美術館的代表正站在走廊上,望著街道發呆,象是沒帶傘,可是雨勢又不減,她不知如何是好。
汪衍譽不解,她剛才怎么不搭文生的車?然后下一秒,他得知答案了。
一輛藍色轎車停在路邊,駕駛座出來一個男人,撐著傘,來到她的面前,她開心的笑了,勾住那男人的手,低聲講了幾句話,那男人霍地轉頭,跟咖啡館內的汪衍譽對個正著,同時微笑的點了點頭。
汪衍譽則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回應。
那男子已經將車駛離了。
是段先生。
歡喜的感覺蔓延全身,是汪衍譽從未意料到的。
段先生……應該是有女友了,這表示魏暖暖的暗戀宣告終結。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然后越笑越開懷。
聽著雨聲,他一掃陰霾,一顆心暖洋洋的。
這晚,魏暖暖來學魯特琴。
老實說,她已經沒有學魯特琴的動力,最近幾次,她都是靜靜的聽汪衍譽彈奏,而他也從沒要教她什么,就這樣一直彈給她聽。
魏暖暖偷偷的注意著汪衍譽。
他凝神的眼瞳中,隱藏一抹淡淡的、與生俱來的自信與溫柔。
她的心頭因此一陣紛亂,覺得他那睿智的眼眸即便低垂著,也能輕易的窺見她靈魂里的秘密。
這個房間好干凈,琴音繚繞,樸素卻自然,她感覺彷佛有風,跟著樂音穿過她的耳朵,更感覺這個房間屬于他的磁場,發射他的能量,穿透她,讓她感覺被包圍,恍恍惚惚。
突然,汪衍譽停下動作,“餓不餓?”
她的思緒被打斷,然后意識到他的問題,有點想笑。每回他問餓不餓,通常是他有些餓,禮貌性的問一問,等她回答之后,他就會立刻說他餓了。
魏暖暖搖搖頭,“不餓!
果不其然,他立刻開口,“我餓了!
這帶著執拗性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很自然,有點偏執的童心,又有種藝術家風格的不受拘束。
她從手提袋里拿出一包零食,“可是剛剛不是才買餛飩面回來給你吃?不然你吃這個吧!夜也深了,等一下不是就要睡覺了?”
她不知道,汪衍譽的作息極度不正常,每天能等她買餛飩面回來已經很了不起,又怎么可能等一下就乖乖睡覺?
對他來說,餛飩面是今天的第一餐,彈了彈魯特琴,沒想到又有點餓了。
汪衍譽接過那包零食,莫名其妙的看著上面的幾個大字,不解的問:“這是什么?張君雅小妹妹?里面是什么?”
她哈哈大笑,“這東西現在很流行,你沒看電視嗎?喏,吃吃看。
他皺了皺眉,有些遲疑,“什么味道?整人的嗎?”
汪大畫家想到的是國小時班上流行的整人糖果,外表可愛誘人,一吃,不是辣得過火,就是苦得嚇人,眼前這包零食也讓他有些退縮,深怕一打開,里面是超辣洋芋片,或是超酸軟糖。
“整人?哈哈哈……”魏暖暖笑得更開心了,伸手拿過零食,看著上面的娃娃頭,“很可愛耶,哪會是整人的東西!
“包藏禍心,口蜜腹劍!彼苡刑旆值倪B說兩個成語。
“唔……”她皺了皺眉,索性打開零食,吃了一口,“沒問題,很好吃,不怕了吧?”
他看了看她,搶回那包零食,也吃了一口。唔,滋味還不賴。
“很愛吃零食?跟小孩子一樣!
“以前有一陣子,我常常吃外食,有時候吃膩了面跟便當,就跑進便利商店,你想想看,貨架上滿是包裝漂亮的零食,而且還很大包,我忍不住就買了,回家后拆開才知道,根本沒那么大包,有一半是空的!彼φf。
父親越來越老的時候,總給她錢,讓她出去買飯,她常常買一堆零食,帶回房間吃,口味很重、滋味百變的零食深深吸引著她,可說是她陪伴老年人的生活中,唯一的青春調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