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賊人哈哈大笑,一點也不把蘭郁華的威脅放在眼里,接著他突然大手一揮,反手一扣,蘭郁華手上的簪子立刻被揮落地,手腕整個被對方扣住,青衫賊人一使力,她整個人便被扯上前去,落在對方的手里。
不過對方如果真以為她會這樣就放棄掙扎,乖乖就范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倏然低下頭,張開嘴,使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上對方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青衫賊人頓時痛得大叫出聲,瞬間就松手將她狠狠地甩開。
重新恢復自由的蘭郁華立即用最快速度與賊人拉開距離,同時尋找新的武器。
她抓到一張凳子,將它橫在胸前與賊人對峙,卻在看見對方手上白晃晃的大刀以及二比一的絕對優勢時,一股絕望的苦澀感瞬間將她整個人籠罩。
她真是愚蠢,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如果沒讓王大離開,如果……
算了,沒有如果。
也許真到了她命該絕的時候了,老天讓她重生或許只是為了讓她彌補前世的遺憾與悔恨,而今說起來她的心愿已了,的確是可以死而無憾了。
只可惜重生的這一世實在是太短暫了,竟然只有短短的三年時間,短暫卻幸福,幸福的讓她舍不得離開。她的兒子,她的婆婆,她的爹娘,還有彩袖,以及那個曾經答應過她半年后一定會平安歸來,卻至今仍生死未卜、音訊全無的夫君,這些人,這一切真的都讓她舍不得現在就離開啊。
然而她卻無法因為舍不得而讓自己和她最愛的家人們受辱,在這些賊人身下茍延殘喘的活著,她辦不到!所以,她看向賊人手中亮晃晃的大刀,面無血色的臉上帶著一抹決絕,她心想,如果逃不了今晚這一劫,就用它來結束自己這一生吧。
「哈哈哈,老大,看樣子她不僅有爪子還有利牙啊,哈哈……」黃衫賊人見老大受挫不僅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落井下石。
「別笑了,還不去把她給我捉過來!」青衫賊人看著自己被咬到流血的手臂,有些發怒的說。真是陰溝里翻船了,竟然被一個女人弄到受傷流血,這下真會被兄弟們給笑死了。
見老大發怒,黃衫賊人不敢再笑,收起笑聲聽令的逼近蘭郁華,而她則因早有視死如歸的打算,顯得冷靜異常,目光多停留在賊人手中的大刀上,想找個適合的機會與角度撞上去自我了斷,讓對方的希望落空。
蘭郁華太過專注于準備尋死,完全沒注意到庭院外傳來的聲音有了異變,好似變成了打斗的聲音,不過那兩個賊人卻注意到了,兩個人迅速的抬頭對看一眼。
「怎么回事?」青衫賊人蹙眉開口道。
「我去看看!裹S衫賊人沉聲道,轉身往外走,結果他的前腳才踏出門坎,下一刻胸前卻突然受到重擊,整個人被踢飛進屋,狠狠地撞在廳里的一張椅子上,不僅將椅子撞翻還撞爛,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砰!
突如其來的遽變讓窩在廳內墻角的蘭郁華呆滯傻眼,卻讓立在廳里的青衫賊人反應迅速的竄起,瞬間便閃身來到呆滯的蘭郁華身邊,將她當作人質扣在身前,明晃晃的大刀則架在她脖子上以警告來人。
來人是個陌生人,蘭郁華原本是這樣以為,因為這人皮膚黝黑,渾身散發著一股肅殺氣息,她所認識的人中并沒有這樣的,直到他開口說話。
「放開她,我讓你們走!箒砣苏f。
「憑什么讓我相信你?」青衫賊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來人,渾身緊繃的問道。
他可以從這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人身上感覺到一股從戰場殺出來的血氣與殺氣。這個人比剛噬過人的猛虎更讓他心驚膽顫,而且由他剛才一腳就將老四踢飛的情況來看,對方絕對是個高手中的高手,他們幾兄弟就算連手恐怕也贏不了這人。
「因為她的命抵得過你們全部人的命,她傷,你們死;她平安無事,你們活!箒砣苏f。
青衫賊人一聽,握刀架在蘭郁華脖子上的手瞬間緊了緊,他在掙扎,在猶豫,在取舍,心想著如果他手上的人質真對眼前這個人那么重要的話,他是不是可以賭一賭,挾天子以令諸侯?
「只要她傷一根寒毛,你們全都得死。」來人森冷道,令青衫賊人不由得一顫。
「你,」青衫賊人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覺喉嚨干澀!高@娘兒們和你是什么關系?」他澀澀的問道,想確定這女人是否真有什么尊貴的身分,是否真能保住他們幾兄弟的性命。
「她是我妻子!
此話一出,不僅青衫賊人呆住,蘭郁華也呆住了。
青衫賊人呆住是因為他本以為在他手上的娘兒們有什么尊貴的身分可以讓他賭一賭,結果她竟然只是眼前這可怕男人的妻子,一個普通的女人?!妻子有什么重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女人,死了可以再娶,天下女人何其多。瞬間,他的希望全數破滅。
至于蘭郁華呆住的原因根本就不需要解釋。
兩個人呆住的反應都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是卻已足夠一個蓄勢待發的武功高手反轉局勢。
裴翊就像一枝拉滿弓弦的箭,看準那一瞬間疾射而出,一擊命中,將妻子從刀下救出攬進懷中,同時一掌轟擊在那賊人的胸口,將對方打得狠撞上身后那堵墻,一口血噴出。
青衫賊人伸手捂著胸口,艱難的撐站著,沒讓自己滑落到地上去。他通紅的雙眼中溢滿了驚懼與憤怒,指控般的對著裴翊叫道:「你說要讓我們走!
「我說:放開她,我讓你們走。但是你并沒有放開她。」裴翊冷冷地看著他,緩緩地說道。
青衫賊人迅速瞟了一眼同伙的黃衫賊人,只見他依然伏在那被他撞爛的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的,而在外頭那兩名兄弟也一直未出現,八成也栽了。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沒想到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出來混果真是需要還的嗎?
明知這回八成是逃不過了,但他依舊不想放棄,垂死掙扎的澀聲道:「她并沒有受傷。」
「受到驚嚇也是傷,心傷。」裴翊冷聲道。
「你根本沒打算要放過我們。」青衫賊人苦笑道。
「如果你沒動歪腦筋,在我轉口要你放開她時立刻松手,我會讓你走。機會只有一次,你沒把握住!
青衫人苦不堪言,這樣的機會誰能把握得住?只有貪生怕死的愚蠢之徒才會連垂死掙扎都放棄,也才能莫名其妙的把握住這樣一個機會。
突然間,兩道人影一前一后的從門外竄進屋里。
「少爺!
聽見這稱呼,青衫賊人再也無力撐住自己,緩緩地癱跌到地上去。
進門的是王大和林立兩個人,王大的模樣還好,林立卻是明顯的受了傷,除了臉上掛彩之外,走起路來腳還一跛一跛的。
「外頭的都處理好了?」裴翊問。
「都處理好了。」王大點頭答道。
「有人受傷嗎?」
「沒有,都只是受到驚嚇!
裴翊點了點頭,道:「這兩人也交給你們處理!
「是!雇醮髴溃⒓春土至蓚人將一個已失去意識,一名則是失去抵抗的賊人捆綁起來,連同外頭的那兩個一起扔進柴房里,等明日天亮后再送去衙門。
處理完該處理的一切之后,裴翊終于有時間低頭看向胸前自從被他攬進懷里之后便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他懷中,沒有絲毫反應的妻子。
他的妻子并未看他,而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與他記憶中一樣秀麗無瑕的臉上表情在燭光搖曳的照映下顯得鼷闇不明。
他看著這個在過去兩年半來讓他想念了無數次的妻子,嘴巴張了張,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沉默了下,慢慢地松開她,縮回手,開口問道:「娘呢?」
聽見他的問話,蘭郁華這才從他突然有如英雄般現身救了她,讓她陷人一種分不清喜怒哀樂的復雜情緒中回過神來。
「在青兒她們的房里。」她開口答道。
「青兒?」
「家里的丫鬟。跟我來!顾杆僬f道,腳步急匆匆的帶頭往西側院的下人房走去,一邊用著憂心著急的語氣說:「剛剛那一連串聲響娘一定聽見了,她此刻肯定是擔心壞了。」想到婆婆那不能太過操心與受驚嚇的心疾,她的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起來,由走改成了小跑。
她明顯擔憂著急到心急如焚的反應令裴翊有些訝異與懷疑,因為那不像是在演戲,但如果不是演戲的話,她的反應又太過了,即使是親生子女憂心父母親的安危,最多也不過如此吧?還是真如他當年所希冀的,她真將母親當成了自個兒的親娘孝敬與對待?
裴翊突生一股濃濃的期盼。
「娘,我是郁華,您聽得見媳婦的聲音嗎?沒事了,您可以開門了,娘!箒淼角鄡核齻兊姆块T前,蘭郁華立即伸手輕拍緊閉的房門,對著躲藏在房內的婆婆出聲喊道。
「媳婦,真的是你嗎?」
門內傳來裴母的聲音,令兩年多沒聽見母親聲音的裴翊不由自主的眼眶泛紅,鼻頭酸澀。
「娘,真的是媳婦,事前媳婦跟您說過,只有媳婦前來叫您開門您才能開門,您記得嗎?」
此話一出,房里立刻傳來一陣移動桌椅的聲音,接著緊閉的房門倏然被打開,裴母從房間里沖了出來,一把便將站在房門外的蘭郁華緊緊地抱在懷中,接著又迅速放開她,憂急如焚的將她從頭檢查到腳,再從腳檢查到頭。
「媳婦你有沒有受傷?跟娘說,別騙娘!
「娘,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裴母摸摸媳婦的手,又摸媳婦的臉,確定沒看到什么傷口,也沒摸到什么血之類的,這才讓眼眶中的淚水滑落下來,將媳婦再度緊緊地擁進懷中,哭泣道:「太好了,你沒事。幸好你沒事,謝謝老天,謝謝你。謝謝你,媳婦!
蘭郁華伸手緊緊地抱著婆婆,同樣淚流滿面,這是劫后余生喜極而泣的淚水。
「娘!
突兀的聲響打斷婆媳間的真情流露。
裴母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以為經歷今晚的驚嚇與危難,她因此而分外想念兒子,希望兒子能夠在家里保護他們這群老弱婦孺,才會有此幻覺出現,可是——
蘭郁華松開婆婆,伸手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后,將婆婆轉向夫君所站立的方向,對著婆婆啞聲說道:「娘,您看看那是誰!挂活D,她不由自主的又說了一句:「夫君他回來了。」
裴母瞬間呆若木雞,看著眼前熟悉卻被淚水模糊了的身影,倏然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兒子回來了,終于平安的回來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