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柬?還是太子府發來的?
溫玲瓏翻著手里的請柬表情十分的耐人尋味。
她二十歲生辰的日子就在后天,這請柬卻是請她明日到太子府賞花,這可就太有意思了。
最后,溫玲瓏笑著將請柬扔到一旁對小蠻說了一句,“回送帖的人,就說明日必到!
“王妃……”小蠻有些猶豫,雖然沒有人說,可是臨近姑娘的生辰,大家暗地里都有些草木皆兵。
“去吧,我心里有數!
小蠻無奈,只能轉身前去回覆。
龍昭琰抱著兒子從一邊走過來,“真的要去?”
溫玲瓏笑了一聲,“這么明顯的來者不善,我傻嗎?”
“準備怎么做?”
溫玲瓏從他懷里接過擺著兩只小胳膊朝自己撲騰的兒子,親親他的小臉蛋,笑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著什么急!
龍昭琰提醒她,“明天。”
“那也還有好幾個時辰才到明天呢,不急!彼刃睦镉袛,龍昭琰也不再多問,只在她身邊坐下,看著母子兩人嬉戲。
小家伙越長越敦實,胳膊腿越來越有力,現在已經可以坐得很穩當,最近特別喜歡把自己當成一顆球在寬大的榻上滾來滾去。
剛才就是滾累了,看到了親娘,像蛾子一樣撲騰著要找人,他這才抱著他過來。
小團子玩累了,肚子餓,被親娘抱在懷里喂奶,吃著吃著就睡著了。
因為他還時不時地吮兩下,溫玲瓏也沒有著急將他放下,就那么抱著,直到小家伙睡熟,自己松開了乳頭,她這才掩起衣襟,將他交給伸手來接的丈夫。
龍昭琰將兒子放到火炕上,給他蓋上了小被子。
溫玲瓏也上了火炕,拿過了針線匱蘿里做到一半的內衫繼續縫。
她當初就應該堅定地拒絕給某人縫衣服這件事,也不至于現在他除了自己縫的內衫不肯再穿別人做的,她這純粹是自己給自己找了額外的工作。
龍昭琰半躺在兒子身邊,看著妻子給自己縫衣服。
如今她的針腳倒是越來越見細密,繡花的手藝就不提了,因此她從不繡花,就是被他逼著才會動一動針線,否則是完全不想沾手。
別看她耍扇子能耍出花來,演紈褲子弟有模有樣,但論起女兒家該通曉的針瀟女紅上,她就大為遜色,整個兒很顛倒!
難怪溫七曾在他跟前感慨說,他家九妹活脫脫就是生錯了性別,叫她一聲九少完全不違和。
縫著縫著,針線停了下來,溫玲瓏若有所思地盯著線頭,喃喃道:“不對啊!
“哪里不對?”
溫玲瓏抬眼看他,“這事不對!
“嗯?”
溫玲瓏把衣服往筐蘿里一放,直接擱到一邊去,盤腿坐直,準備跟他好好分析一下。龍昭琰也坐了起來,收起了那一身的懶散。
“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什么?”龍昭琰也被她的說法弄懵了。
溫玲瓏從頭分析,“按說我現在跟李家并沒有利益糾葛,他們不該揪著我不放,可是處在這么個關鍵的時刻,太子妃卻給我下了帖子,她腦子有坑嗎?”
龍昭琰冷笑,“也許呢!
她突然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當年興南侯府找上妙空大師用批命害人,會不會當年妙空大師也曾給太子妃批過命?”
“妙空大師不曾,但別人曾經給她算過命!饼堈宴樕系纳裆鋮枴
果然是有別的事!
溫玲瓏追問:“那你可查出當年的批語?”
“皇后篤信卜算之術,當初欲請妙空大師為幾家閨秀相命,但那時妙空大師已經閉關修行,不再給人批命,就算她身分尊貴,也是無用。”
“所以她就請了別人來看。”溫玲瓏特別迅速地得出了結論。
“是!
溫玲瓏笑了下,眼珠轉了轉,道:“讓我猜一猜啊,是不是那位高人說如今的太子妃乃是鳳凰之命?”
龍昭琰點頭。
溫玲瓏翻了個白眼,“雀占鳳巢,龍不落地啊,這恐怕就是太子至今沒有子嗣的原因了!
龍昭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溫玲瓏沒注意他的眼神,兀自說:“那位高人是和尚還是道士?”
“是一個道士!
“又是道士,因為一顆老鼠屎導致全體名譽受損的一天。”溫玲瓏搖頭感嘆。
龍昭琰看著她突然跋鞋下地,跑到門邊去,對著程川小聲吩咐了幾句。
他有些狐疑,也跟著下了火炕。
“我一會兒出門一趟。”溫玲瓏向他交代自己的行動。
“去保國寺嗎?”
“猜對了!彼c頭。
“我同你一起!
“你留在家看孩子!睖亓岘嚲芙^了。
“府里有人照看他。”
溫玲瓏便有些嫌棄地說:“你說你這人怎么這么纏人,什么事都要跟,你現在都快成我的影子了!
“求之不得。”
“行吧!睖亓岘嚐o奈。
車馬很快備好,程川、小蠻、小嬋被留下照看龍曉堂。
正月里,街上行人車馬稀少,出城的更加不多,行程倒是一路順暢。
到了保國寺,夫妻倆直接求見妙空,聽到安王夫妻來訪,閉關的妙空再次見了他們。
“施主所來為何事?”三方坐定,妙空開門見山發問。
他問得直接,溫玲瓏答得也干脆,“大師可看過當今太子妃的命?”
妙空聞言微怔,繼而卻微微一笑,“命里無時莫強求,世人多是自誤!
溫玲瓏也是一笑,“生在錦繡衣冠里,總歸也是富貴命!
“施主所言極是!
她突然神色一正,“大師,后日我滿二十歲了,到時如何?”
妙空聞言只是淡然一笑,“該如何便如何。”
“若是如此,世人如何看大師?”
“世人如何,與我何干!泵羁丈裆珡娜,眼含笑意。
溫玲瓏恍然一笑,“也是。”
“施主似還有話未說!
溫玲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明日太子妃請我過府賞梅,不知吉兇!
妙空看著她,溫玲瓏也看著他,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過了好半天,妙空搖頭而笑,“施主,若是府中待得無趣,便到寺中清靜幾日便是,與老衲談談禪理也可,品幾日素齋也可。”
溫玲瓏大大的眼睛里,裝了滿滿的疑惑。
龍昭琰倒是聽明白了,心下也是好笑,開口道:“長生,大師是說你莫來與他說笑!
“我沒有啊。”溫玲瓏一臉無辜,她很認真的問呢。
妙空笑著垂眸捻串珠。
溫玲瓏恍然大悟,“啊,是說我不會出事的意思吧!
龍昭琰不由搖頭,平時挺聰明的,難得聽她說傻話。
她興致勃勃地說:“那我就放心了!笨梢苑判娜ダ肆。
見她這么一副語氣神情,龍昭琰反而有幾分擔心了,“你想做什么?”
溫玲瓏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我這人吧,有個壞毛病,只要不會死,我通常就會往死里作!
“咳。”垂眸的妙空唱了一聲。
龍昭琰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妻子的秉性,很多時候她是太過胡鬧了。
“施主率性之人!泵羁蘸冒肷尾艛D出這么一句好話。
“嗯,這個我倒認,”溫玲瓏一本正經地說,“我向來認為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人敬我三尺,我敬人一丈。我日子過得稀里糊涂的自己樂呵就是了,若是非要我算得清清楚楚,那后果我可不保證!
妙空不禁勸了句,“施主身為尊長,還應禮讓小輩幾分才是。”
“大家都是頭一次做人,憑什么我要讓著她,她年齡還比我大兩歲呢,不讓!
這話不假,理所當然,妙空也無話可說。
龍昭琰則道:“隨你鬧!
妙空只能搖了搖頭,命理不可看的人,偏要主動去招惹,更別提這人身邊還有一位命格貴不可言的人,有人太過自不量力,也是瞎了心。
最后,溫玲瓏兩人是在寺里用過齋飯才下山的。
回到城中的時候,正是暮色四合時。
馬車還沒在王府門前停穩,便有人從門房直奔過來。
趕車的劉八認出來人是平遠侯府的二管家,便轉頭告訴了車里的人。
“二管家,這天兒都黑了,什么事這么急?”溫玲瓏掀起車簾一角笑對他言。
“小的給姑奶奶請安了!倍芗亿s緊行了禮。
“家里有什么事嗎?”
二管家走到車窗前,壓低了聲音道:“老侯爺讓小的告訴姑奶奶,您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不用拘著性子!
溫玲瓏一下就樂了出來,巧笑倩兮地道:“還是我祖父疼我!
“話既帶到,小的便回去覆命了!
溫玲瓏摸出一塊碎銀,遞過去,“拿著買茶吃!
“謝姑奶奶賞!倍芗抑x過賞,轉身到一邊牽了自己的馬,上馬離開。
溫玲瓏放下車簾,回頭迎上男人的目光,下意識回了一個笑臉。
龍昭琰有些感嘆,“本王不窮的!
溫玲瓏振振有詞地道:“敗家行為是不值得提倡的!
外面放凳子的劉八聽到里面的對話,嘴角不由自主上揚,能得姑娘賞的那都得是府里有頭有臉的,一般人姑娘還真不亂賞。
以前在府里,要看誰跟姑娘親近,那得看姑娘給誰的賞銀最多,可以說姑娘的賞銀簡直就是府里的風向標。
隨著姑娘嫁到安王府,這種作風也從平遠府帶了過來。
王爺打賞多,但不值得羨慕,該羨慕的是拿到姑娘賞銀的人,姑娘打賞少,可是但凡得賞那可都是得臉的人,或者事情辦得好。
王爺大約還不知曉這情況。
龍昭琰先下了馬車,然后又將妻子扶了下來,替她攏了攏身上的大敬毛,確保不會受風,這才半擁著她進府。
回到內院,解掉大髦,凈過手臉,又拿暖爐暖過手,溫玲瓏這才從小嬋懷里抱過早就朝自己張開雙手的兒子。
被爹娘拋棄大半天的安王世子不高興了,頭抵在母親的頸邊輕蹭。
“我們阿堂這是鬧小脾氣了,可真難得。”老母親欣慰地笑。
小蠻忍不住在一邊說:“這還是王妃和王爺第一次把小世子扔在一邊呢,他這是不習慣!
溫玲瓏親親兒子的小臉蛋,又顛了幾顛,說道:“我們阿堂是小男子漢,才不會使小性兒呢,是吧!
龍曉堂只抱著母親的頸子不松手。
“好了,娘也有事要辦的呀,是不是,乖乖。”她抱著兒子往內室,邊走邊問:“奶娘可喂過了?”
“小世子不吃呢,只喝了些水!
溫玲瓏忍不住拿手指點點兒子的頭,“越大越難伺候了!
小蠻和小嬋低頭,她們倒是認為是小世子越大越難糊弄了。
溫玲瓏喝了兩盞熱水,這才解開衣襟,讓兒子吃奶。
龍昭琰就在一邊看著他們母子打官司,雖未說話,但眉眼間含的俱是笑意。
也就只有對兒子妻子還能耐心多一些,套用她自己的話說,第一次做母子,大家都是新手,只能互相遷就了。
猛然間龍昭琰又想到之前她在寺中對妙空說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沒有誰一定要容忍誰的道理。
這就是對自家人和外人的區別了,對外人,她不會容忍,對家人,她可以互相遷就。
她做人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可仔細想來,卻又不乏哲理。
太子府的賞花宴是回京后……不對,是溫玲瓏長這么大,頭一次正式到別人家做客。
上次的宮宴不算,那算是政治任務。
一大早起來,安王府內院便忙活起來,連供職在府里的三個太醫也都被揪了過來。
內室妝臺前,龍昭琰將最后一根鳳釵簪入妻子發髻正中,鳳嘴吐珠正好垂落在她的額心,十分華麗。
龍昭琰又將兩對玉蠲套上她腕間,這才扶著她從繡墩上起身,走到外間去。
看到王爺扶著王妃出來,最早供職的陳太醫已經麻木了,后來供職加入的張太醫和李太醫也日漸習慣。
張太醫和李太醫因為一個精通婦科,一個精通兒科,這才先后被調到王府來的。
“把你們手里現成的藥丸給我都備上一份,我一會兒去太子府做客好帶了防身!
三個太醫同樣一臉呆愣,去太子府做客,王妃您這么大張旗鼓的要藥丸,不是擺明懷疑太子府有人居心不良?
不管到底是不是事實,這事兒傳出去都不好聽,兩邊是要吵起來的。
“這兩天比較特殊,為了照顧你們家王爺的情緒,出門時,我得做萬全準備,所以只能麻煩三位整理一下藥丸拿給小蠻,好讓她給我帶出門!
呆愣的三名太醫一起去看他們王爺。
龍昭琰淡聲道:“照做!
行吧,他們聽命做事,三名太醫下去準備藥丸。
溫玲瓏對丈夫說:“我今天去做客,你就在家看阿堂吧。”
“你帶阿堂一起去!
“啊?”溫玲瓏不解,“這多不方便!
龍昭琰發出一聲冷哼,“明知你此時出行不便,還下帖子,那是太子妃的問題!
“哦。”
當爹的這么說,溫玲瓏只能帶著兒子一起去太子府做客。
龍昭琰送她出府門,扶她上馬車,臨了還囑咐了一句,“早去早回!
眾人不約而同地朝天上的太陽看了一眼,早嗎?王妃到太子府,午飯應該是不會錯過。
一隊人馬就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安王府門前,朝著太子府而去。
這次隨行的除了平常出門帶的人,龍昭琰連女侍衛都給她配了兩個,是不會離開她身邊三尺之地的。
溫玲瓏倒不覺得太子妃能那么喪心病狂在大庭廣眾之下害她,但她不介意壯大聲勢,所以就乖乖的把人帶著。
這樣一隊人行走在街道上,很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知道的明白是去做客,不知道還以為去打架。
溫玲瓏一點兒也不怕別人誤會,她是不會主動去對別人說什么閑話,但是姿態做出來,就可以提供給大家無數想像的空間。
想像有時候插上翅膀就會無限接近事實真相,到時候承受不住議論的該是誰就是誰。
但凡腦子沒問題的人,都不會在今天這個極其敏感的日子邀她過府賞花。
說句難聽的,她要是真應了妙空大師當年的批語,到時太子妃難免落人話柄,所以,到底是怎樣的原因才讓太子妃做出這樣的邀約來?
溫玲瓏不明白,所以她決定親自去找答案。
以安王妃的輩分,太子妃是不敢端坐客堂等人來拜見的。
她提前等在了二門,看到人進來便迎了上去。
“府里的梅花開得正好,想著那日與嬸婆一見如故,便趁著這幾日大家都無事給嬸婆下了帖子,倒是讓嬸婆辛苦走一遭!
溫玲瓏含笑說:“不礙事,賞花原是雅事,我這俗人也沾一沾雅氣!
李玉蘭目光不由落到她懷里的小孩身上,“天冷,怎么把小叔叔也抱出來了?”
溫玲瓏攏了攏兒子的小披風,笑道:“鬧著要跟,也沒辦法,還是三個月之前比較乖,不會爬、不會滾,如今正是鬧騰的時候!
李玉蘭眼紅地看著她懷中的小孩,口中道:“咱們進去說話吧,外面冷!
溫玲瓏看在眼里,嘆在心里,別說古代了,就是到了自由開放的現代,女人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周邊的人對她也不太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