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餓著肚子的林曉微不太自在的和周悅景一起回他家去了,并恭候周老醫師的大駕光臨。
老實說她喝了近半個月的中藥,第一個星期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可是這個星期她明顯覺得身子有些上火,口里常會破皮長皰,而且晚上還莫名其妙的難以入睡,容易口干心躁不安,總之,憑直覺,她覺得周時培配給她的中藥療效怪怪的。
可是看劉悠悠這般推崇,又不像是假的,難道是名醫配的中藥療效特別顯著的緣故?
周悅景先替林曉微泡了杯茶,他則是回到臥室脫了大衣,換了件休閑服就出來了。
林曉微坐在沙發上苦思冥想,百般糾結著待會要不要鼓起勇氣告訴周悅景她不想再喝中藥了,偏偏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她一緊張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慘了慘了,還沒開口她就犯蠢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人中有股濕濕熱熱的感覺。
周悅景一出房間就看到她兩道鼻血滑了下來,而且整個人看起來緊張到不行,他大步走到她面前,關心的問:“你怎么流鼻血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鼻血?”林曉微狐疑的重復了一次,下意識抬起右手隨意往鼻子抹了一下,果然,右手沾上了怵目驚心的鮮血。
1看到血,她突然覺得頭暈,而且她還能感覺到鼻血仍在流個不停。
“你先坐下!彼鲋厣嘲l上,讓她上半身微微前傾,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輕捏著她的鼻翼,左手從桌上抽了幾張衛生紙幫她擦拭手上和臉上的血跡。
林曉微從小到大第一次這么夸張的流鼻血,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以前看過的電視劇和電影,但凡得了絕癥的人都是以流鼻血開始的。
怪不得最近她老是覺得身體不對勁,有時候刷牙也會流血,難道這些都是她得了重癥的預兆?
一想到這里,她不禁手腳發寒,顫抖著嗓音問道:“周學長,我最近渾身都覺得不太舒服,我該不會是得了什么絕癥吧?”
周悅景被她過于豐富的想象力給驚呆了,“流鼻血而已,可能是天氣干燥上火,或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小事而已!
“真的嗎?”林曉微還是很擔心。
見狀,他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周學長,我要不要往后仰?”這樣前傾著,她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鼻血流出來,還有幾滴滴到了地毯上。
“不能往后仰,這樣鼻血會流到嘴里,還有可能會被吸到肺里。你自己按著鼻子,我去拿冰塊!敝軔偩袄鹚氖肿屗约狠p按著鼻翼,起身大步走到冰箱前。
可是他打開了冰箱,發現沒有冰塊,只好拿了罐冰啤酒,又去浴室里拿了條毛巾,把冰啤倒在毛巾上才匆匆回到她面前。
“可能會有點冰,過幾分鐘就好了!敝軔偩鞍褲衩矸蟮剿念~頭上。
也許是因為他學醫的緣故,也許是他天生性格本就如此沉靜,他只有一開始看到她突然流鼻血時有點緊張,接下來就無比從容的替她止血。
沾了冰啤酒的毛巾冰涼涼的,不過邊角上被他指腹碰觸到的地方卻有著淡淡的余溫,讓她沒來由的安心下來。
這個男人,似乎永遠都不會亂了陣腳。
有這么一個百科全書似的男人在身邊,他未來的妻子想必很幸福吧。
林曉微迷迷糊糊之中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而且還隱隱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她不是不清楚自己和他的距離,每次只要她多想一點,就會莫名感到自慚形穢。
雖然有時候她也覺得周悅景似乎對她有點特殊,不過這份特殊應該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他對她,多半是醫者仁心的舉手之勞吧?
他只會是她遠遠仰望的那個人,就如她年少時一直聽到的那個遙遠的榜樣而已,不會再多了。
猛然間,她覺得失落感越來越重了。
幾分鐘后,周悅景見林曉微的鼻血已經止住了,這才把冷毛巾拿了下來,把散亂一地的沾血衛生紙撿起來扔到垃圾桶里。
有他陪在身邊,雖然她看到鼻血往地毯滴去,卻破天荒的沒有暈過去,只不過現在她的腦袋還有點暈乎乎的。
周悅景收拾好垃圾,又去臥室里拿了條干凈的毛巾,放在水龍頭下面用溫水打濕,再拿出來遞給林曉微。
“擦擦臉吧。”
“嗯。”林曉微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只是看到淺色的毛巾沾上淡淡的血跡,她又覺得一陣暈。
他見她被嚇得不輕,伸手拿過毛巾。她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么,下一秒就感覺到他一手抬著她的下巴,一手拿著毛巾替她擦臉。
隔著毛巾,她居然都能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帶過的力道,不緩不急,一如他沉穩的性格。
周悅景把她臉上的血跡都擦干凈了,就把毛巾拿遠,盡可能不要讓她看到。“你最近有吃什么辛辣的東西嗎?”
“昨天和同事一起去吃了火鍋!绷謺晕⑷鐚嵒氐。
“作息規律嗎?”
“最近睡得不是很好,不容易入睡,而且經?诟缮嘣锏,又上火,昨天吃了火鍋,今天嘴巴里就破了幾個小洞。”
“口干舌燥,不易入睡……”周悅景一聽就知道她是血氣太旺,他馬上回憶了一下父親之前替她開的藥方,有玄參、太子參、炒杜仲、鹿角霜、連翹、制玉竹、續斷,都是清熱涼血的配方,照道理不會出現這些癥狀才是。
除非……父親沒有老實說。
周悅景一邊思考著,一邊泡了杯糖水遞給林曉微。
等她喝了,他才說道:“你先去客房躺著休息一下,我爸大概半個小時后會過來,等一下我問問他究竟替你開了什么藥。”
林曉微頭暈又雙腿虛軟,乖順的點點頭,起身朝客房走去。
周悅景把毛巾都洗干凈后,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去廚房做飯。
他平常很少開伙,偶爾父親過來時會順便買些食材帶過來,他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略一思考后,決定煮個蓮藕粥。
周時培來的時候,周悅景剛煮好蓮藕粥,老頭子的嗅覺靈敏得很,一進來就直奔廚房,錯愕的問道,“你不是知道我最不喜歡喝粥的嗎?”
“不是熬給你喝的!敝軔偩坝脺滓艘簧,嘗了一口覺得咸淡剛好,就開始慢條斯理的盛粥了,一邊隨口問道:“你上次給曉微配的藥方是不是漏了幾味藥材沒告訴我?”
周時培馬上回道:“沒有。∷莾群鉄,我把活血涼血的都配上了。”說完,他馬上又問道:“收斂止血,涼血生津,你煮這個粥是給她喝的?”
“她剛才流鼻血了,她說最近口干舌燥,難以入睡,應該是你還放了什么補藥吧,補過頭了才會這樣!敝軔偩邦H為篤定的道。
口干舌燥,難以入睡……周時培默念了一遍,又回想了一下林曉微流鼻血的癥狀,這才承認道:“還加了點菟絲子、肉桂和鹿茸,都是對身體沒有什么影響的補藥!
“她好端端的又不需要大補,你怎么會犯這種錯誤?”周悅景顯然還是不太相信父親的說辭。
“就是鹿茸多放了一點而已,這陣子氣候本來就干燥,你不能把外界因素也算到我頭上。”周時培真沒想到兒子居然還抓著這一點不放,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
臭小子仗著自己懂點中醫,居然還跟他較真起來,真讓他郁卒。
林曉微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來后似乎聽到房間外有交談聲,她趕緊起身想早點回家,一出房間就看到周時培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茶。
“伯父好!绷謺晕⒕兄數暮傲艘宦。
“剛睡醒?沒事了吧?”周時培朝林曉微揮揮手示意她過來,坐到自己身邊。
原本他是想替她好好調理一下身體,沒想到竟然替她補到流鼻血,一念至此,他也有些尷尬。
她坐下后,他馬上替她把脈,幸好脈象并無大礙。
周時培心里清楚其中的緣由,說道:“上次替你開的藥方里面放了幾味補藥,你最近才會覺得內火上冒,我會換個新的藥方,明天就拿過來,再讓悅景拿給你,你家里剩下的中藥就不要喝了!
“謝謝伯父!绷謺晕⒙犓@么一解釋,心頭的疑慮倒是打消了,心情也輕快了不少。
“爸,這次的分量要注意一點!闭龔膹N房里端著蓮藕粥出來的周悅景忽然出聲提醒道。
“你老子開的藥方你還不放心嗎?”周時培生怕兒子會拆自己的臺,沒好氣的應道。
“先過來喝點粥吧。”周悅景示意林曉微先過去吃晚飯。
“我也要!”周時培也站起來往餐桌那邊湊過去。
也許是真的太餓了,平常不太喜歡喝粥的林曉微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等到吃完晚餐,周悅景主動提議要送林曉微回家,至于他老爸,他就讓他老人家運動運動,自己走回去。
隔天星期六,林曉微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場,才覺得元氣補回來了。
傍晚時,周悅景就打了電話給她,說等一下來找她。
她掛了電話后,馬上起來收拾房間,順便去廚房看看山藥排骨湯燉好了沒。
她白喝了那么久的中藥實在挺過意不去的,要是他不嫌棄的話,她待會兒可以請他留下來吃頓晚飯什么的。
周悅景過來的時候,天色早已黑漆漆的了。
“周學長,真的太麻煩你了!绷謺晕⒁淮蜷_門就馬上道謝。
“沒什么,順路。”他進來時順手把手上的紙袋放在客廳的桌上。
“我正好煮了山藥排骨湯,你要不要吃了晚飯再回去?”她有點忐忑的問道。
“也好!敝軔偩半S口就同意了。
“那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炒個菜就好了!绷謺晕⑾热ヅP室打算換件要洗的衣服再去炒菜,剛進臥室就看到日光燈閃爍了幾下,下一秒就毫無預兆的熄滅了。
房東上個星期才剛來換過燈管,怎么又壞了?
林曉微哀怨的想著,雙手摸索著想走到衣架那邊去撈件要換洗的外套來穿。
周悅景坐在客廳沙發上,聽到她的臥室里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響,他覺得有點奇怪,便起身走了過去,透過門縫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他不解的問道:“怎么不開燈?”
“燈泡突然壞了!彼_門,尷尬的應道。
“你在找什么?”他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功能往房間里面照,果然看到椅子倒在地上。
“沒找什么!绷謺晕⒔柚謾C照過來的光,把椅子扶起來,也懶得再找衣服換了,便走了出來。
“我幫你換燈泡吧!敝軔偩罢f道。
“不用了,我等一下打個電話給房東,他會過來修的!彼幌肼闊┧
他想到剛進門時看到鞋柜上放著驗電筆、電膠布和一根燈管,他大步走了過去,拿起來問道:“這根燈管是好的嗎?”
“嗯,房東上個星期才來修過,這一根是多買備用的!绷謺晕⒒氐。
“我看看是不是線路接觸不良。”周悅景拿起工具往她的房間走。
她巴巴的跟在他身后,不可思議的問道:“周學長,你還知道怎么檢查線路?”
“這是基本常識,喏,手機給你,等一下幫我照著!彼央姛糸_關關掉,把手機遞給林曉微,接著踩在椅子上,正準備把燒壞的燈管拿了下來。
不過他剛抬起手,忽然又改而去解西裝鈕扣。
林曉微站在地板上舉著手機替他照著,忽然瞥到他在解西裝扣子,她沒來由的紅了臉,接著又看到他在脫西裝外套,她提醒道:“房間里還是有點冷。”
“穿著西裝不好抬手做事!敝軔偩鞍衙撓聛淼奈餮b外套隨手遞給她。
自覺腦補過多的林曉微臉又更紅了,她把他的外套隨手放在書桌上,又舉著手機踅了回來。
脫掉西裝的周悅景動作明顯靈活多了,他把燒掉的燈管拿下來遞給林曉微,請她把開關打開,接著用驗電筆檢查線路。
他在專心幫她檢查,林曉微則是無比專心的看著他,小小的臥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原本漆黑的臥室被手機的那點光亮探照到,不甚明亮,整個臥室都像是虛虛的籠在昏黃的光線下,還是一樣的擺設,卻比平時多了幾分親切感。
她看著細小的塵埃在空氣里自由的飄蕩著,被昏黃的光線折射出斑斕的光葷,而周悅景挺拔的身影則是投射到后面的墻壁上,偶有抬手挪動,那墻壁上的影子便也跟著移動起來。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會讓她覺得溫暖起來,進而心生歡喜。
這種感覺,真好。
周悅景也察覺到房間里忽然安靜了下來,前一刻還在纏著電膠布的手指忽然停頓在了原處,一低頭就見她濃密的睫毛在光影中投射出一道淺淺的剪影,讓他有些心神恍惚。
窗外傳來遠處廣場上播放的舞曲,還有孩童的嬉笑聲,此刻都像是一幕幕可見的畫面,鮮活又溫馨,悉數躍入他的腦海里。
也許是因為她在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別的,如此寧謐尋常的畫面,卻讓他的心溫柔得一塌糊涂。
平日在白色世界里的枯燥煩悶,不知不覺中就消散無蹤了。
他起初以為對她只是年少時藏于心頭的美好念想而已,要不然就是再多了點故人重逢的親切感,然而直到此刻,心神恍惚的剎那,他才真真切切察覺到自己的內心。
是的,他其實早就喜歡上她了,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在那么漫長的時光歲月里,乃至在異國他鄉求學的孤寂生涯里,每每想到當年那張明媚燦爛的笑臉,他便覺得任何困難挫折都不足為懼。
他以前只當這是被歲月的光暈放大美化的臆想,此刻才驟然明白,其實那樣的念想學在他初見她的瞬間,就已刻入心頭,從此妥善安放,珍藏至今。
沒想到時光這么好,還把她帶回他的身邊,就如此刻,咫尺之遙,伸手可觸。
也許是她舉著手機的時間有點久了,手有點酸,手一動,光影也跟著晃動了一下,這一瞬間,他就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林曉微想著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不知不覺就出了神,直到漆黑的房間驟然恢復光亮,她才回過神來,下一秒就見他已經站回地板上。
她的臥室不算寬敞,加上他身材高大,這樣近距離的站在她的面前,總有避不可避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林曉微看著他的身影繼續朝自己走近,下意識吞了口口水。
就在這時,周悅景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一看,是醫院同事打來的,“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彼f話時,下意識微皺了下眉頭。
只要是醫院打來的電話,一般都不會有什么好事。
果然,他剛接起電話,就聽到王一祥焦急的說道——
“悅景,昨天收了個雙胞胎產婦,剛剛突發子宮破裂,我擔心手術過程中會出意外,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趟?”
王一祥的年紀其實比周悅景還大了好幾歲,不過他的資質平庸,直到今年才能夠獨立進行大手術,現在遇到比較緊急的狀況,他不免心急了,而周悅景雖是婦科權威,但不像其他資歷比較深的醫師會有擔心責任牽連之類的顧忌,所以一遇到問題,王一祥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找他求救。
救人如救火,如果王一祥處置不當,極有可能會發生醫療事故,周悅景馬上道:“你先通知新生兒科也做好準備,我馬上過去!
他經手過很多棘手的手術,要是產婦情況不好,新生兒也很容易出問題。
不過接了通電話,他的表情變得沉肅許多,他帶著歉意對著林曉微道:“醫院里有點急事,我要過去一趟,抱歉。”
“那你先去忙吧!绷謺晕Ⅻc頭應道,把他的西裝外套交給他,送他到電梯口。
兩人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陷入沉默。
她想,他一定又是有場硬仗要打,做不完的手術,熬不完的夜,似乎一切都是沒有盡頭的。
叮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你回去吧!敝軔偩罢f道。
“周學長,路上注意安全!彼挥勺灾鞯亩诹艘痪洹
“嗯!彼麘艘宦暰湍_步匆匆的走到電梯里,留了個清冷的背影給她。
眼見電梯門徐徐關上,林曉微忽然冒出一句,“周學長,你為什么會選擇當婦科醫師?”
這個問題在她心里盤旋已久,她雖然沒有世俗的偏見看法,可是不可否認的,她還是對于他會選擇當婦產科醫師感到好奇。
可是當她看到他轉過身來,她就后悔了,幸好電梯門在這時關上了,繼而開始跳躍到下一層的數字。
林曉微有點狐疑周悅景到底有沒有聽到自己的這個問題,不過沖動過后,她反倒希望他沒有聽清楚。
她方才問話的音量不大,他應該沒有聽到吧?
來鳴微住的地方離醫院很近,周悅景進到手術室,王一祥的手術才剛開始不久。
有周悅景在一旁指導,王一祥放松了許多。
這個手術一直持續到凌晨四點多,產婦的雙胞胎兒子才順利出生,小兒子體重過輕,情況不是很樂觀,幸好周悅景已經讓王一祥提醒樓下的兒科隨時待命,小兒子剛送過去時心率很低,情況危急,弄得產婦的家人也難掩著急,幸好經過搶救,小寶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從手術室里出來時,產婦家人對著王一祥、周悅景還有護士們連連道謝。
這還是王一祥第一次經手高難度的手術,慶幸之余也覺得頗為欣喜,畢竟收獲的感覺是很不錯的。
“悅景,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當醫師的樂趣,看著排除萬難來到這世上的生命,那一瞬間的心情真的很復雜。”王一祥不免感慨道。
“待會準時去查房,我回去了!敝軔偩暗膰诟懒艘痪洹
科里的人都知道周悅景大多時候都是沒有情緒的,不驕不躁、不喜不怒,不和剛進來充滿活力的年輕人混在一起,也絕不和老一派世故作風的資深醫師湊熱鬧,他向來獨來獨往,除了工作時間,平常深居簡出,簡直就是科里名副其實的怪胎一枚。
“悅景,今晚真是辛苦你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王一祥打從心里感激周悅景,誠心誠意的道謝。
周悅景點點頭,就往更衣室走去,換下手術服。
等他走出醫院大門,天色已經微亮,他下星期要去外地參加學術研討會,這一周的工作排得密集了點,今天也要上班。
在手術室里他倒是不覺得疲累,可是現在突然感到濃重的困意襲卷而來。
周悅景懶得回家再過來,便到地下停車場,坐進車內,把座椅往后面調,爭取時間閉目休息。
沒多久,他又睜開眼睛。
周學長,你為什么會選擇當婦科醫師?
從林曉微的住處離開后,她的聲音就一直在他耳邊回蕩著。
她的音量不大,帶著點女孩子特有的羞怯,心思卻相當澄凈,沒有世俗的邪念揣測,也沒有先入為主的惡意揣度。
是啊,他為什么會選擇當婦科醫師呢?
那是被難過逼急了的沖動決定。
只不過才從業幾年而已,他就察覺到起初的那份激進憤慨已經逐漸被時光磨得變遲鈍了,甚至在接連好幾天熬夜后,他也有過力不從心的時候。
只要是人,就會犯錯。
他,其實也不一定會是例外。
還沒等到上班時間,周悅景就下了車,回到辦公室,看到對面辦公室的徐辰姝拿著保溫瓶過來。
“悅景,我聽小王說你昨晚幫他忙了好久,肯定沒吃早餐吧?”
只要是和周悅景同一天上班的日子,她都會早早到醫院。
“我早上過來的時候吃過了,小王應該沒吃,我轉交給他吧。”周悅景一看到徐辰姝獻殷勤就覺得受不了。
要不是不想遇到她,他也不用老是躲到車上休息。
他明示暗示她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完全沒有要和她進一步交往的意思,可是她根本不受影響,還發動周遭的小護士幫她編造和他的緋聞,不過這作假水準有限,到最后大家都知道院長的寶貝閨女倒追他的光榮事跡了。
有次院長路過這一層樓,正好聽到幾個小護士講得眉飛色舞的,當場臉就黑了,據說回去后還好好教訓了女兒一頓。
當然,有鑒于他是婦產科的權威,院長也不能隨便把氣撒到他頭上。
不過論資歷論學術成績,院里低于他的同事升副主任的都過了,而每天在一線疲于奔命的他,在升職上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有人說這是院長故意要給他一點教訓。
不過這一切周悅景一點都不在乎,他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就可以了。
“悅景,我聽我爸說今年的升副人選下個月要報上去了,你今年有沒有申請?”徐辰姝討好的問道。
身為他的仰慕者,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夠順利升上去。
“今年我沒打算申請,我先去查房了!
周悅景朝辦公室外走去,留下身后的徐辰姝無趣的撅了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