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后三日,趙嫣便隨著樓子棠返京,葉齊云也不顧樓子棠冷眼,帶著妻子一同北返。樓子棠乘坐的馬車車架高大,車廂牢固寬敞,由兩匹高頭大馬拉車,跑起來又快又平穩,坐在上頭渾然不覺是在馬車上,里頭幾案坐席一應俱全,甚至連供人歇息的軟榻都有,雖是長途跋涉也不覺得累人。
依依不舍的告別了秦悅,趙嫣的心情始終不見開朗,就連平時喜歡的吃食也沒吃的興致,這可令樓子棠有些擔憂。
“若真想姨母,等返京待些時日后,求老太君首肯,我們便回揚州住段日子。”
聽到這句話,趙嫣的雙眼一亮,“可以嗎?”
樓子棠點頭。若是還不知兄長下落,這個承諾他未必能給,但如今兄長歷劫歸來,論功行賞,襲爵一事已是板上釘釘,只要除去虎視眈眈的惡人,他便能安心的陪趙嫣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趙嫣激動的一把抱住了樓子棠,樓子棠抿嘴一笑,捏了下她的臉頰。
樓子棠的話使趙嫣心一寬,食欲也好了。
到了飯點,下人送來食盒,打開來有五菜一湯,雖稱不上精致,但味道挺好。
“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咱們又沒停下來,怎么有熱騰騰的飯菜?”
“后頭有兩輛馬車,柴、米、油、鹽、菜、肉、灶一應俱全,自然有熱騰騰的飯菜。”
趙嫣第一次聽聞此事,驚得雙眼微瞪,“不愧是京中權貴,”她嘖嘖出聲,“雖是趕路,但也真是享受!
樓子棠沒說平時可沒這般享受,是因為她愛吃,他才特地要葉齊云找人改了馬車,這些日子與其說葉齊云是在忙他們倆的親事,倒不如說是為了他要讓趙嫣吃好、睡好而忙碌,為此葉齊云可是氣得牙癢癢的,偏又莫可奈何。
“若你喜歡,以后出行,這馬車就由你用!
“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跟你客氣!壁w嫣的臉皮厚,反正夫妻本是一體,她接受得很自然。
越往北,天氣越冷,隱隱有要下雪之勢。
趕了幾天的路,天空果然飄下雪花,一夜之間,天地一片蒼茫,趙嫣探頭仰望著天際,像孩子似的把手伸到窗外。
“小心受寒。”
趙嫣轉頭對他一笑,“我沒這么嬌貴。二郎冷嗎?”
樓子棠倚在榻上,嘴角泛著淺笑,搖了搖頭,對她伸出手,她順勢靠進他的懷里。
他摸了摸她的頭,像哄孩子似的哄道:“明日便能進京,再忍忍。”
趙嫣乖巧的倚著他,待在馬車里,有他陪伴,也不感無聊,只是她向來靜不住,很想到外頭好好的跑跑跳跳,舒展舒展筋骨。
樓子棠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后背。
她輕嘆了口氣,動了動身子,在他懷里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微瞇上眼,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馬車猛然一停,她有些迷糊的睜開眼,樓子棠拍著她背的手沒停。
“怎么了?!”她的語氣帶著還未睡醒的慵懶。
他低頭,唇碰了碰她的額頭,“有人擋道。”
樓子棠的話聲才落,就聽到駕車的車夫急吼了一聲,“郎君、夫人,前頭有賊人!
趙嫣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她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聽著外頭打斗的聲音,心頭一緊,目光一看到樓子棠,心又莫名的靜了下來,“二郎放心,有我在!”
樓子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有你在?!”
圓圓的包子臉上滿是堅決,“我保護你。”
樓子棠忍不住笑了出來,吻了吻她的臉蛋,“我的娘子果然膽勢過人,真是可愛!彼樜⒓t的看著他,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興致來調戲她。她急急的推開了他,四下梭巡著,“我的劍呢?”
這把劍是在離開揚州那日,樓子棠送給她的,當時她只覺得這把劍柄上的寶石漂亮,想拿來當成擺飾,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
尋到劍,她緊握筲劍柄,劍光森冷,隨著外頭越來越激烈的打斗聲,她臉色明顯有些蒼白,但神情還算鎮定,她咕噥道:“金子、銀子去做吃食的馬車上給我們拿吃的,會不會有事?”
“你這是擔心你的丫頭們,還是擔心你的吃食?”
趙嫣嗔了樓子棠一眼,這節骨眼上虧他還有心情逗她,還來不及回嘴,馬車突然一震,似有人撞了過來。
樓子棠眼中冷意一閃,一把握住她的手。
原以為來人再強悍,有葉齊云的護衛在,也會有驚無險的,但眼下看來,來人身手并不簡單,像是非要奪人性命。
此乃京郊,進京的官道,已屬天子腳下,卻遇賊人擋道。有葉齊云夫婦同行,一路并不低調,十幾輛大馬車,一眼就看得出非富即貴,更別提葉齊云的馬車上醒目的葉國公府家徽。
為了阻隔寒風的毛顫子被用力掀了開來,冷風伴著濃重血腥味飄進來,趙嫣只看到銀光一閃,劍上的腥紅血跡刺目,來不及感到害怕,趕緊護在樓子棠面前,拿著劍就刺了過去。
趙嫣的功夫對付幾個三腳貓功夫的匪徒還成,但這些賊人身手了得,幾乎在交手的同時,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勝算。
“二郎,你先——”要樓子棠先逃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原本一劍要朝她揮來的賊人飛了出去。
她還搞不清楚情況,就被樓子棠抓著手臂,跳下了馬車。
外頭的雪地已被鮮血染紅,倒了數人,有葉家的護衛也有賊人,樓子棠掃了一眼,看到還安坐在馬車上卻一臉陰沉的葉齊云。
樓子棠將趙嫣推向葉齊云的馬車,抽出腰間的軟劍,聲音透著一股冷冽的殺意,迎向廝殺的賊人,“捉活的。”
趙嫣怔愣了下,要向前幫他,卻被葉齊云眼明手快的一把拽住。
“別過去,二郎能應付,你去只會壞事。”
趙嫣心驚膽戰的看著與黑衣人打起來的樓子棠,只是看著看著,眼底閃過疑竇——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俊秀公子,怎么手握利器,刀光劍影來去之間游刃有余?
因為樓子棠加入,沒多久便扭轉了局面。
賊人節節敗退,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顯然是領頭的,抵抗不了樓子棠的攻勢,注意到遠方馬蹄揚起塵煙,想來是對方的救援到了,當機立斷的丟了個字,“撤!”
樓子棠本要向前追,卻被葉齊云出聲喝住,“二郎,讓護衛去。”
葉齊云不知匪徒是否留有后手,縱使樓子棠足以自保,他也不想讓他追出去,萬一誤中了埋伏就不好。
樓子棠停下腳步,回到馬車來,輕輕將趙嫣給拉回自己身邊,低聲問道:“沒事吧?”
趙嫣搖頭,看著他衣服上頭被染紅的痕跡,向來俊秀的臉上也被濺染了血花,她抬手輕觸,看著自己手上鮮紅,不由抖了一下。
他立刻捉住她的收,拿出帕子,輕輕擦拭她的手,“別怕,有我!
“你功夫……挺好!
“嗯。”他輕應了一聲,“足以自保!
她的嘴角抽了抽,這種程度,應該不只是足以自保。
“二郎君,三爺!彬T著馬、帶人來救的竟是早先一步被樓子棠派回京的李大壯,他立刻下馬上前見禮。
“可有捉到活口?”樓子棠開了口。
“捉住兩名,其中一名傷重!
樓子棠臉色一沉,看向葉齊云,“三爺,不如連夜趕回京城。”
“可。”葉齊云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又掃過眼前一片狼借,覺得面上掛不住,還說讓樓子棠跟著自己絕不會出錯,原來他還真是高看了自己,“但回京后,人得交給我!
樓子棠微斂下眼,看出葉齊云被激怒,幾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李大壯得令,留下幾人善后,將捉到的活口綁好,丟到其中一輛有人防守的馬車上頭。
一行人迅速的往京城移動。
在馬車上,樓子棠立刻讓金子給趙嫣送上不少點心,美其名為壓驚。
趙嫣心中疑問不少,但不可否認,樓子棠向來懂得投其所好,在金子的伺候之下,趙嫣果然決定先喂飽自己的肚子,心中疑慮容后再問。
李大壯上了馬車,輕聲的問道:“二郎君,人真要交給三爺?”
樓子棠拿出帕子,替趙嫣擦了下沾有餅屑的嘴角,“三爺開口,他要便給,膽敢犯到國公府頭上,就別妄想全身而退,那些人要找死就由著他們。”
這大半年在江南,明查暗訪的取得不少兩淮鹽運使魏光賢的罪證,魏光賢坐在這個位置上,掌管南方一帶鹽稅,面對利益誘惑,很難固守清廉,只要有心,要查不難。
正好圣上想要肅清江南一帶勢力,魏家偏與二房聯手想要置他于死地,自己撞到刀口上,他就順勢而為,下了江南,直接拿魏家開刀。
如今罪證如山,魏家倒楣是早晚的事,但蠢到在他回京之路派人狙殺,不顧隨行的還有葉齊云夫妻,魏家這下鐵定要倒大楣,以葉三爺不吃虧的性子,只怕一回京就會鬧到太后和圣上跟前,魏家落得一個滿門抄斬都不為過。
只是以魏家的能耐,要找到如此身手的賊人并不容易,可見除了魏家,二房也還沒死心,想要阻止他回府。
趙嫣將一塊桂花糕送到樓子棠的嘴邊,縱使不喜吃甜,但是只要趙嫣給的,樓子棠都樂于一口吃下。
趙嫣滿意的一笑。
他伸手捏了捏她圓乎乎的臉,他急著與趙嫣成親,圖的便是將人從趙家給摘出來,使計幫趙雪嫁進魏家,就是等看趙、魏兩家聯姻后,趙家跟著倒楣,一次將欺負過她的人一把捉了,他的巧巧相信善惡有報,欺負過她的惡人,當然也該付出代價才是。
趙嫣心寬,沒有執著樓子棠瞞著她身懷武藝的事,只道:“二郎,你方才在雪地之中跟人交手的樣子真好看。”
坐在一旁的金子和李大壯對視一眼,方才情況驚險萬分,也只有這位主子還有興致欣賞二郎君樣子好看與否。
“不生氣?”
“為什么要生氣?”她好笑的反問!拔矣袀厲害的夫君,不知道有多得意,只是你越好,我好像就越配不上你!
“胡說!
她一笑,“那些人是誰派來的?”
“你猜!彼麤]回答她,只是淡淡反問。
趙嫣接過金子倒來的茶,雙手捧著茶杯,喝了口茶,眼睛一轉,“侯府的人?!”
“應該多少脫不了干系。”
趙嫣不由嘖嘖幾聲,將茶杯放下,“看來永安侯府果然是龍潭虎穴無誤。”
他的眼神一黯,“怕了?”
“不怕!彼胍矝]想的搖頭,“回京后,你教我功夫,誰敢欺負我,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伸出手,將人給摟進懷里,“好!毖壑虚W著愉悅的光亮,沒有遲疑的答應。